16 好夢

周侃侃的病不是很嚴重，她的确是因為那天在雪地裏站太久，染了風寒，後來多喝了幾天熱水就好了。事實證明，熱水真的萬能。

病好後她也不耽誤時間了，準備快速結束這次的任務，結賬走人。

臨江縣的赈災資金已經開始啓動了，按照游戲劇本設定，月中的時候，宋歸寧安插在戶部的細作會有所行動。周侃侃勢必要在那人動手之前跟宋歸意通個氣，布好局。

那天早上下了早朝後，周侃侃徑自去了太府寺。按往常的話，宋歸寧會派人監視她，也會親自過來質問，她去那裏的目的。但這次沒有。

周侃侃從皇宮到太府寺，再從太府寺回宰相府，這一路上她都沒有見到宋歸寧，甚至她回去後，那一整日宋歸寧都沒有出現。

她想，他大概是真的完全信任自己了，那把鑰匙奏效了。

越接近年關，天氣越冷。那天晚上又下了場大雪，周侃侃披了一件黑色鬥篷，她整個身體被鬥篷包裹着，輕易就掩進了黑夜裏。

她從那個地方出來後，到約定的地方等了片刻。不多時有一輛馬車迎着風雪緩緩朝她駛來。她上了馬車，馬車将她拉到了一個小巷子後，她又下來自己走。

她手上提了一盞紙燈籠，風一吹，燈籠搖搖晃晃，裏面的火芯子幾度差點被吹滅。她的鞋子踩進厚厚的雪裏，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在這空寂又飄大雪的夜裏聽來尤為清晰。

她穿過小巷，來到一個低窄的門臉前。她擡手敲了三下，門開了。周侃侃提着燈籠往裏照，看到來開門的是茗卓。

有段日子沒見到茗卓了，他還是跟原先一樣瘦弱，即便穿了厚重的冬衣，他的身形看起來也還是單薄瘦削的，臉頰也沒有肉。只有眉宇間尚未退去的青澀，尚能顯出一些少年氣息。

“大人來了。”茗卓側身讓周侃侃進來。待她進了門，又小心翼翼地将門關上。關門之前，還探頭往外看了幾遍，确保外面是沒有人在偷偷窺視的。

那是周侃侃第一次從小門入到太子別宮，等茗卓帶着她拐過十個回廊八個庭院，才終于來到了宋歸寧的寝殿。

本來下大雪，天也黑，根本看不清路。他這帶着自己左拐右拐的，她的頭都繞暈了。她想，這要是有人跟蹤的話，會記得回去的路嗎？

宋歸寧的寝殿燃了許多暖爐，周侃侃甫一進去，就有種空間錯亂的錯覺，這一步之差，她像是南極走進了非洲。內外溫差太大了，她得站在門口吹吹風才能逐漸适應屋內的溫度。

“外面風大，還是進來吧。”屋內的人叫她進去。

周侃侃聞言轉過頭去，然後就見宋歸寧正站在桌案前沏茶。因為屋子裏的溫度很高，所以宋歸寧穿的比較單薄，腰間用一根束帶松垮垮地系着，頭發半披在腦後。乍看之下，是帶着一點慵懶之意的美男子沒錯了。

宋歸寧沏好茶，朝周侃侃所在的方向遞出，然後他就聽見她小聲細細地不大情願的嘟囔道：“屋子裏太熱了，我想先站在這兒涼一會兒。”

她不願意往裏走，那宋歸寧只好端着杯盞朝她走去，與她一同站在門口吹風。

外面不僅風大，雪也大，風卷着雪呼啦啦地直往屋子裏灌，宋歸寧剛站了半分鐘，胸口的衣襟就被吹歪了。周侃侃看見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生怕雪往他衣服裏灌。她擡頭規勸道：“殿下穿這麽少，就別陪我站在風口了。”

她擡頭的時候，風剛好将她頭上的鬥篷帽子吹落，帽子下那張皙白的臉露出了出來。雪落在她的發上、眉上、睫毛上，轉瞬即逝，而後又一層一層地覆上來。她的眼睛裏似乎也落了雪，在漫天大雪及滿屋燭火的映照下，帶着前所未有的剔透瑩亮。風雪繼續呼呼地往裏灌，将周侃侃的臉頰跟耳朵吹的通紅。宋歸寧低頭瞧着她，就覺得她好像一個容易摔碎的白瓷娃娃，需要別人小心地護在掌心。

“給我的嗎？”周侃侃望着他手裏的茶杯道。

“嗯。”宋歸寧将茶杯遞給她。

周侃侃一手抓着宋歸寧的衣襟，一手接過茶杯。她先小口嘗了一下，再大口灌了進去。她不會品茶，但也嘗出這茶清香四溢，入口的瞬間像是在口中碾碎了一株荷花。

“事情辦成了？”宋歸寧問。

“辦成了。”周侃侃咧開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她是桃花眼，笑起來時眼睛彎彎同月牙。修眉聯娟，明眸善睐。宋歸寧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便也跟着笑了。

“那阿妤很快就是我的太子妃了。”宋歸寧輕聲道。

周侃侃沒聽出這話有什麽毛病，只附和着說：“嗯，我等着那一天呢，我要做殿下的太子妃，要一直陪着殿下。”

她說的當然是假話，周侃侃說假話時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當晚回去後，周侃侃睡了個好覺。宋歸寧也極難得的，一夢到天眠。

第二日的時候，戶部出了事。朝廷決定劃撥給臨江縣的救災款莫名消失了。大理寺介入調查，然後就發現是戶部的一名內部侍郎偷偷将那筆錢財運了走。他們還從小官身上搜出了一封信，信上寫的就是這次偷運錢財的任務，內容裏還提到了讓他把錢財藏到哪裏。

這封信讓這個被抓的侍郎看起來只是受了別人指使，他身後還有主謀。

後來就是意料之中的，大理寺的人順藤摸瓜，找出了錢財藏匿地點——太府寺的倉庫。

倉庫的鑰匙只有兩個人有，一個是太府寺卿，另一個就是宋歸意。

因為赈災款失蹤的那一日，太府寺卿并不在王城，免除嫌疑，所以主謀便只能是宋歸意。

宋歸意當場就被抓起來了，後來周侃侃聽唐堯生動形象的描述了一遍當時的場景，她不禁感慨，這大理寺的人真虎，皇子都能直接抓的，也不先禀報一下他老子，萬一他老子想包庇呢？他們這直接抓了，皇帝想包庇都沒地兒包。

好在這次宋歸意不是真的犯法，被誤抓了也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