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少年

“想去哪裏喝茶？”陸惜朝問。

“去你家。”周侃侃随意道。

“我，我家？”陸惜朝微微詫異。

“怎麽了？”

他家不能去嗎？她這麽說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陸惜朝搖搖頭。

他在前面走着，為了配合陸惜朝的速度，故意放慢腳步，一直與她并排行走。感受到來自身旁的目光，周侃侃便朝他轉過頭來。目光對上後，他又不自然地挪開。過後很久，在周侃侃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抿着唇笑。

那個瓦房翻新了一遍，院子也是大不一樣了，先前的雜草被一棵枇杷樹代替，翻着死魚的水缸種着一株荷花。深秋時節，荷花凋零，荷葉泛黃幹枯。院牆邊長了一排竹子，竹影搖曳，倒有幾分安逸雅致的味道。

周侃侃進了屋，陸惜朝急忙忙去沏茶。周侃侃落座後朝四周看了看，屋內陳設簡單，基本沒有多餘的家具，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

陸惜朝沏了茶來，她接過茶杯順口問了一句，“你姐呢？”

她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他姐。

剛遞出的手就這樣怔在空中，周侃侃看着他瞬間僵住的身體，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問錯話了。

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六年前，這六年間發生了什麽，她一無所知。誰知道她姐後來變成什麽樣，萬一嫁人了或是病故了呢？她貿貿然問這麽一句話，真的有欠考量。

“姐姐六年前就離開了。”陸惜朝還是告訴了她。

他姐姐六年前發生那樣的事，一時崩潰接受不了，那晚他們抛屍回來後她就走了。

“她……”周侃侃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也不知道這個“離開”的意思，是離開這個家還是離開這個人世。

“最近她給我寫信了，說嫁人了，有個可愛的孩子，一切都好。”陸惜朝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回答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周侃侃有些心虛的端起茶杯喝茶，“我，我最近腦子不好，好些事情記不清了。”

陸惜朝沒有質疑她，只是看着她微微笑。

周侃侃在他的注視下故作淡定的喝了幾口茶，因為心裏在想別的事，所以沒品出茶的味道。等多喝幾口，發現口中竟然有隐隐荷香。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茶面上中飄着幾片幹荷花。這茶的味道特別像是下雪那夜，宋歸寧端給她的那杯。

周侃侃驀地覺得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她從椅子上挑頭往外看，赫然發現這個院子也很眼熟。

那棵枇杷樹，那排竹子，那口水缸，都跟陶栩的院子裏的一模一樣，甚至連擺放位置也分毫不差。

周侃侃不由自主地走進院子，她站在那棵枇杷樹下。秋天的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灑下來，帶着烘人的暖意。桉說六年的時間，枇杷樹也不可能從小樹苗長到兩人高啊。

她回頭看一眼陸惜朝，見他正倚着門框靜靜看她。

她剛剛已經說錯話了，這會兒要是再問他這棵枇杷樹的由來，那他肯定會懷疑自己的身份吧。

“三年前鄰居家建新屋，要将門口的枇杷樹砍掉。我正好路過，就讨回來移進了院子裏。”陸惜朝淡淡開口道。

雖然解開了心中困惑，但周侃侃這下變得更尴尬了。她頭都不敢擡，假裝在散步的樣子，慢慢在院子裏踱起步來。漸漸地，關于上一個游戲的回憶湧入腦海。那些朝夕相處的日子歷歷在目，她好像真的回到了陶栩的院子。

所幸眼下的這個人不是陶栩。

她回頭看過去，見他在陽光下露出燦爛笑容。這麽美好又溫柔的少年，怎麽會是陰暗又可怖的陶栩。

“阿朝，吃過午飯沒有？”周侃侃問。

“沒有。”陸惜朝搖搖頭。

他其實在樓裏吃了一些，但想着自己若是回答沒吃的話，她會留下來跟自己一起吃飯吧？

果不其然，接下來他就聽到她欣然道：“那我去給你做，等着。”

“好。”陸惜朝露出小小得逞的笑容。

陸惜朝家裏沒什麽菜，周侃侃看他太瘦了，想給他炖點肉補補身子。她拉着他一起上街買菜，陸惜朝沒有發表意見，任由她拽着自己往菜市走。

她的手松松地挽着他的胳膊，他走的稍微慢了些，她的手便滑了下去，握在了他的手腕處。離他們最近的一家賣豬肉的商販中午會歇攤兒回家休息，周侃侃怕趕不上，走路的時候比以往快了些。她一邊催促着陸惜朝走快點，一邊拽他，着急時堪堪抓住了他的手。

周侃侃沒有在意，倒是身後的人心髒加速跳動起來。她的手細細軟軟，指尖還帶了些涼意。握在手裏，就像是春天剛融化的溪水緩緩他在掌心流淌。

他回握住周侃侃的手，大拇指腹按在她的手背上，想摩挲，但又不敢，只能用力按在那處。後來回去之後，周侃侃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時紅了一塊。

周侃侃從父母那裏旁敲側擊，了解到這六年間的一點事跡。當年陸惜朝的姐姐離開後就再沒回來，他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只當是父母相繼離開，傷心欲絕離開了這個故土。她一走，那個家裏就只剩了陸惜朝一個。

那年他才九歲，鄉親們可憐他小小年紀無依無靠，生活上盡其所能的幫襯他。所以他仍是按照原劇情設定的那樣，吃百家飯長大的。這百家飯裏頭，自然也有唐家的一口。

唐家老爹憶起陳年往事，想起陸惜朝悲慘的身世，情不自禁的輕嘆一口氣，末了叮囑周侃侃，“有空叫惜朝過來，他不是打算參加科舉考試嘛，我這邊有許多書，叫他有空來拿。”

陸惜朝打算靠學問為自己謀求一官一職，他有志向有目标，想為國家為黎民百姓獻上自己的赤誠之心。現在的他，俨然是積極向上的好青年一枚了！

了解到當下的局勢後，周侃侃開始着手制定讓陸惜朝黑化的計劃。想要讓一個人黑化，就得毀掉他最在乎的東西。

而他目前最在乎什麽，周侃侃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