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自閉

——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們沒資格站在你的身邊，所以我幫你除掉了，你不高興嗎？

——你瘋了。

——你說的對。我是瘋了，唐家的人不都是瘋子嗎？我為了你，拼命地變得優秀，你卻無動于衷。到底要怎樣你才會動容，才能明白，唐家不止有權利，也有感情。

——你不需要這樣做。

——我必須要這麽做。

——為什麽？

——你不是說，誰都可以嗎。對你來說，我和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

——因為他更适合。

——誰！

周末清晨，天色暗沉，陰雨綿綿。

“哥，早安。”

唐傑走下樓，像以往一樣跟唐葉打着招呼。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原因，精神不是很好。

“沒睡好嗎？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唐葉把他拉過來，捏捏他的臉。

“嗯？還好。”

唐傑做了一晚上噩夢，剛剛醒來，覺得滿心疲憊。

早餐是意式通心粉，唐傑不是很喜歡，拿着叉子在盤子裏戳來戳去，旁邊的牛奶也沒動。自從上次不小心露餡以後，唐傑幾乎沒怎麽碰過刀叉，每次吃西餐都是唐葉喂給他，格外享受。

“怎麽了？沒胃口嗎？是不是病了？”唐葉見他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拿着叉子在玩。

“不喜歡。”嘟着嘴抱怨。

“拿去換了，煮碗粥，再做些小包點來。”唐葉對傭人吩咐道，又抱起唐傑，“早上太膩了對身體不好，小傑不喜歡也對。”

“那牛奶可以不喝咯？”唐傑精神起來。

看着弟弟高興的臉，不想掃他的興。“嗯，不喝就不喝吧。”

“那以後呢？”唐傑得寸進尺的問。

“你說呢？”唐葉故意板着臉。

唐傑頓時垮了臉。

“好了，好了，以後每天早上和晚上喝一次，其他時候可以不用喝。”

“嗯。”唐傑重重點頭，頗有些苦盡甘來的意思。

早餐過後，唐傑漫不經心地看着電視。

徐凱忽然走過來，“傑少爺，杜家少爺來了。”

唐傑轉過頭來，看見徐凱旁邊的杜清遠，正朝自己微笑。

“哦。”唐傑應了一聲，沒什麽表情，回過頭看自己的電視。

“杜少爺，請跟我來。”

“麻煩您了。”

唐傑躺在沙發上，用抱枕狠狠的捂住自己的臉，随即又松開，上了樓，回自己的房間。

天色陰沉，房間裏也變得灰暗。唐傑沒有開燈，關上門，無力地坐在床邊的臺階上，頭枕着床沿，手臂撐着地，閉着眼睛，有那麽一刻，他真的想再次把唐葉關起來。這些天，他不斷的說服自己要知足，但籠子裏的野獸時時刻刻都在叫嚣。

房間裏很安靜，唐傑幾乎可以聽到外面細小的雨滴聲。

似乎一切都在改變，又似乎一切都未改變。

“你怎麽來了？”唐葉擡頭看了來人一眼，又低下去專心練起了字。

“怎麽？我就不能來？”杜清遠笑笑，“還在練字，老爺子就是毛病多。”

“他不過是希望我能定定神而已。”

“定神？”杜清遠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你還需要定神嗎？我看都成神了。”

“說吧，到底怎麽了？”唐葉放下筆，看着他。

“也沒什麽，閑着無聊，來看看你。”杜清遠四處打量着書房，“對了，你聽說過鄭毅這個人嗎？”

“咚咚咚……”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

“請喝茶。”傭人端了紅茶進來，放下後又走了出去。

“鄭家的小兒子，怎麽？”唐葉端起茶，喝了一口，說道。

“你也知道，鄭家人就是愛熱鬧，前幾天來我家，說是想辦一次聚會，請的人不少。”

“你答應了？”

“沒，不過也沒拒絕。”

“你想去。”唐葉瞥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日後總是要接觸這些人，這是一個好機會，不是嗎？”杜清遠坐了下來。

“這與我有什麽關系？”

“你這是什麽話。”杜清遠站起來，“唐家現在這個樣子，你難道一點打算都沒有？”

“打算？我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有什麽打算？”唐葉不甚在意地說。

“別跟我提年齡。”杜清遠揮揮手，“蒙別人也就算了，難道我還不了解你？以你的聰明，那些人怎麽可能是你的對手。”

“你還真擡舉我。”

“別妄自菲薄，能進杜園的，有幾個是好對付的？”

“你別忘了，只要是名門望族都可以進。我能進，不過是仰仗了唐家的庇護。”

“在我面前你還要裝嗎？”

唐葉不說話，杜清遠不懂。他了解自己，卻不了解唐家，更不知道那個人。倘若這一切都能像他說的那麽簡單，自己又何嘗不想像他一樣輕輕松松過日子。但是，生在唐家，要面對的就不可能那麽簡單，他相信就連小傑都有可能知道這一點，也許不是現在，但總有一天會知道。而自己現在想做的，就是盡力給與小傑一個安穩的生活。

“好了，我不逼你，你不想去就算了。”杜清遠見他不說話，覺得自己不能強求，畢竟這是唐家的事。

“就算去了又能怎樣？你以為他們那些人真的會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放在眼裏？”

“說的也是，鄭家向來就眼高于頂，雖說不是為着他們去的，不過，其他人又能好到哪裏去？既然你不去，那我也推了好了，沒意思。”

兩個人換了個話題，一直聊到了中午。

“要留下來用餐嗎？”唐葉看看鐘，已經十二點多了。

“不了，早上來的時候看見你弟弟，他好像不太喜歡我。”

“小傑對誰都是這樣，可能比較怕生吧。”

“怕生？我看是排外吧，要不就是自閉。難道他對你也是這樣？”

唐葉擡眼看他，不說話。

“好好好，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這樣的話，知道你是弟控。”杜清遠站起來，“我先走了。”

唐葉叫了人送他出去，轉身的時候看見唐傑的房門緊鎖着，于是走過去，敲敲門，沒有人應。

回房拿起電話撥了內線讓人送鑰匙上來。

打開門，屋子裏暗沉沉的，唐葉開了燈，看見唐傑正坐在床邊，像是睡着了。

他走過去，蹲下來，抱起他坐在床上，“小傑。”

唐傑沒有回答他，卻伸手環住了唐葉的脖子，頭靠在他肩膀上。

“怎麽睡在地上？”唐葉拍拍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怎麽了？”

唐傑閉着眼睛，輕輕地叫了一句，“哥。”

唐葉的心不知道為什麽，被這一句叫的有些發緊，于是抱緊他，“我在。”

許久之後，唐葉見他沒有動靜，于是又拍拍他的背，“小傑？”

“好難受。”

唐葉一驚，立馬撫上他的額頭，“哪裏難受了？”

“心裏。”

“為什麽？”

“……哥哥一上午都沒理我。”

“小壞蛋。”唐葉笑了起來，“哥哥有事所以沒來，怎麽變成沒理你了？”

“比小傑還重要的事嗎？”

“怎麽會有比小傑還重要的事？”

“那，是因為那個人嗎？那個人比小傑還重要嗎？”唐傑低低地問。

“為什麽這樣說？”唐葉反問，“小傑不喜歡他嗎？”

“沒有。”

“他是哥哥朋友。”唐葉忽然想起杜清遠的話，“小傑有朋友嗎？”

唐傑搖搖頭。

“為什麽？”

“沒有人喜歡我。”

“怎麽會？”

唐傑沒有說話。在學校裏，唐傑的确不太受歡迎，倒不是因為哪裏做的不好，相反，唐傑表現的實在太過優秀，但是往往太優秀就容易遭到別的孩子的嫉妒，再加上唐傑對什麽都不關心的樣子，在別人看來就成了高傲。唐傑對自己有沒有朋友根本不在意，畢竟一個心理上二幾十歲的人怎麽都不太可能把幾歲的人當成朋友來看。

唐葉見他不說話，也不再追問。

“好了，不想了。肚子餓不餓？”

唐傑搖頭。

“那就吃點小點心好了。”唐葉把他放下來，拉着他下了樓。

陪着唐傑看了一下午的動畫，晚餐的時候，唐葉讓弟弟先吃，自己上了樓。

“問清楚了麽？”

“是。聽傑少爺的班主任說，傑少爺的确不太合群。”

“知道什麽原因嗎？”

“可能是少爺不太喜歡生人吧。”

唐葉沉默，這麽說來也确實有道理，畢竟，在家裏的時候，小傑一直喜歡粘着自己，也不太喜歡出門。

“明天讓夏醫生來一趟。”

“是。”

第二天一大早，夏淵就被叫到了唐家。

“我看小傑的情況不像是自閉，還沒有到那個程度。”

“那是因為什麽？”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可不是心理醫生，可不能亂講啊”夏淵笑笑，“我說，你也太緊張了吧，以我看，你們唐家人都是這樣子的性格，天生的優越感，別人要融進來也很難啊。”

唐葉沒理他。

“真是的，明明自己也是個孩子，怎麽搞得跟個老頭子一樣。都是孩子，唐家的就一點都不讨喜，聰明得吓人，也無情的吓人。”夏淵站起來，笑道，“不如讓他學些有意思的東西，比如唱歌跳舞什麽的，開開心境也總是好的。看這屋子，簡直就像是個鬼屋。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唐葉沒有叫人送他，也沒留他吃早飯，這個人一直都不喜歡呆在唐家。不過，有一點夏淵說的沒錯，唐家向來就難以融進別人。

也許是該給唐傑找個朋友，小孩總是容易孤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