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顧星痕帶着追影回到斬月軒的時候,看到徐管事站在門口,一臉焦急。

看到他們回來,連忙拱手道:“小長老過來了。”

顧星痕愣了一下,眼珠子一轉,原先的意氣風發瞬間轉換成沒精打采,兩腿似乎上了鉛塊一般,走路緩慢,渾身頹喪,全身都寫着“我被欺負了。”“我被揍得已經沒有反抗的意志了。”

追影初時呆滞,很快發應過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紅漆盒子遞到顧星痕面前。

顧星痕一手接過,有些疑惑:“這是什麽東西?”

追影眼神飄忽:“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僞裝的東西。”

顧星痕瞬間明白了,打開盒子,裏面是一些胭脂和修飾臉部的工具,還放着一個小巧的血包,頓時眼睛一亮。

閃身躲在角落裏,折騰了半晌,從追影身後探出頭。

徐管事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般,原先光鮮亮麗的小公子經過一頓收拾,眼睑青黑,鼻端青紫,帶着紅絲紅印,青黛錦衣上有兩塊血跡,嘴角還刻意的弄了一絲血痕,将束緊的頭發裏挑幾縷發絲,顯得有些淩亂。

旁邊的追影也迅速換上了沉痛的表情。

徐管事反應過來,面帶驚慌的沖進門,大聲喊道:“小長老,少谷主受傷了,您快來看一下啊!”

顧星痕慢悠悠地走進門,就看到非殇恭敬地站在門口,若瑾瑜雙手抱臂,手指不停地敲擊胳膊,看到顧星痕的樣子,原先淡定的表情瞬間僵住。

這還是第一次往臉上揍呢?

她皺着眉頭:“在碎星殿被打的。”

顧星痕不開口,眉間攏起,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哥哥,我好慘啊!”

若瑾瑜神色微冷,轉頭看向追影,“只是打了人,谷主為什麽出手?”

追影咳嗽了一下,不敢看她,只是盯着顧星痕,解釋道:“少主在谷內動手,玄尊勢必要給一個交代。”

聽追影這意思,獨孤雪為了不讓其他人教訓顧星痕,他就自己動手上臉揍了。

白皙的指尖想要碰一下他的傷口,被他躲過去了,顧星痕佯裝頹喪:“哥哥,我是不是太弱了。”

見他躲開,若瑾瑜眼中閃過疑惑,如果平日挨打了,早就撲上來撒嬌了,掃了一旁的追影,見他還是擔心的表情,就把注意力放到顧星痕身上,拉過他的手,心疼道:“你先收拾一下,等會讓我們吃早飯,吃完飯後,我給你做主。”

遭了!顧星痕身子微僵,他臉上迅速挂上笑容,“不用了,師祖也是為我好,以後我不會這樣幹了。”

若瑾瑜瞪了他一眼,“打人不打臉,你還是少谷主。”

顧星痕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裏,摟着纖細的腰,清香萦繞在鼻尖,不濃郁,也不淡雅,讓人感覺安心舒暢,他最喜歡這個懷抱了。

顧星痕盡情地使着小性子,“不要!你不要去!師祖他就是這個性格,沒有壞心的。”

若瑾瑜摸了摸他的頭,警告他:“以後可不能随便出手了,做事要有分寸。”

顧星痕點着頭。

若瑾瑜滿意地轉身離開,吩咐徐管事開始準備飯食。

淨手時發現手上有些灰色和紅色,有些詫異,湊到鼻端聞了一下,雖然氣味很淡,還是留有淡淡的香氣,想起星痕身上的違和感,頓時了然。

吃飯時,若瑾瑜神情不變,不時給他添菜。

顧星痕吃的很滿意,暗想自己肯定過關了。

飯後,侍女将飯桌撤下,酒足飯飽的顧星痕正想問若瑾瑜白天有什麽活動。

然後就看到她走進一旁的書房,顧星痕馬上屁颠屁颠地跟上,還以為今天若瑾瑜就看着他讀書了呢。

走到門口,忽然僵住。

若瑾瑜手中拿着兩把劍鞘,一青一黑,都是之前煉劍閣送過來的産品,對比之前的,要更加重。

顧星痕原先挺直的肩膀瞬間垮下,明白對方已經看出來,苦着臉:“我可以頂輕一點的劍鞘嗎?”

追影黑線,看他家少主多麽有自覺。

若瑾瑜眼含譏诮,“這些年,你都能頂着劍鞘打架了,輕重有區別嗎?”說完,就将兩個劍鞘交叉看了一下平衡度,發現能疊在一起,滿意地笑了。

顧星痕有些疑惑,眨巴眨巴眼,忽然明白過來,這是要兩個劍鞘一起啊!

若瑾瑜略過他,來到正堂,非殇已經在地上放了一個蒲團,與之前不同的是,蒲團上還有兩枚雞蛋。

顧星痕絕對不會認為雞蛋是給他吃的,如果沒有猜錯,不是要他托着,就是要放到其他地方。

若瑾瑜冷着臉,“你能耐了,居然糊弄我,還碰瓷獨孤谷主,他那脾氣能是吃虧的主嗎?如果被他知道了,估計會讓你夢想成真,再給你弄一身傷。”

顧星痕被她說的頭越垂越低,追影連忙為他說話:“小長老,主子只是怕您和他生氣,一時想岔了。”

若瑾瑜直接揮手示意顧星痕跪下。

顧星痕覺得蒲墊上的雞蛋絕對沒有好事,直接将蒲團踢到一邊,直直的跪在硬地板上。

一旁的追影接到顧星痕的信號,連忙将蒲團毀屍滅跡,剛剛他摸到原來是生雞蛋。

若瑾瑜深吸一口氣,瞪了追影一下,轉頭看到顧星痕沖着她乖巧的笑,渾身的怒氣頓時消了。

算了,真的拿這孩子沒辦法。

“跪直!”若瑾瑜走上前,将兩把劍鞘交叉放到顧星痕頭頂。

感受到頭頂的壓力,他就不敢動了,輕微扭動脖子,頭頂晃動,差點掉下。

若瑾瑜從書房裏拿了一堆書,開始慢慢看。

看着坐在廊下榻上專心讀書的人,顧星痕小心翼翼地問:“哥哥,什麽時候能把東西拿掉?”

她放下手中的書,擡眼詢問:“怎麽?你有事?”

顧星痕堆笑:“我還要讀書。”

若瑾瑜了然。

等到福老帶着大夫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追影拿着一本書面無表情地站在顧星痕面前念,他念一句,顧星痕複述一遍。

尤其看到顧星痕跪直頂劍的模樣,臉上的皺紋都笑成菊花了。

心裏有些嘆息,沒帶着畫師過來,否則就可以将這情況畫下來給主子看了。

見到福老來,若瑾瑜和顧星痕連忙起身,經過這些年的鍛煉,他已經做到即使頂着兩個劍鞘,只要找到竅門,也能自由行動。

衆人相互拱手,打過招呼後。

福老清了清嗓子,指着身後的沈大夫,“主子聽聞少主傷勢嚴重,讓我帶着沈大夫來看一下。”

若瑾瑜嘴角微抽,她就知道獨孤雪锱铢必較。

顧星痕抱着胳膊,面無表情道:“我沒事,沈老可以走了。”沈神醫出現,絕對沒有好事,他現在還受着罰呢。

他臉上的戰損妝還沒有卸下,看起來臉上紅紫青黑都有,加上頭上頂着劍鞘,氣勢全無。

沈大夫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沒有事,是我說的算,少主無權插手。”

說完慢悠悠地圍着顧星痕轉了一圈,尤其看到他頭頂的劍鞘,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顧星痕直接翻了一個白眼。

看完笑話後,沈老捋了捋花白胡須,“少主有些上火,根據谷主吩咐,每天三頓,一頓一碗清火藥。連續七天,停了就要重新開始。”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一名仆從将黑黝黝帶着腥味的藥端了上來,還帶着熱氣,讓人欣慰的是,藥碗只有巴掌大,獨孤雪沒有喪心病狂到弄個大海碗。

顧星痕明白,他如果不配合,他們就要動手強灌了。

若瑾瑜有些詫異,“這麽輕松?”

福老帶着一絲驚異,看來若瑾瑜對主子了解很深啊!

他解釋道:“主子說了,如果您發現并且罰了,那麽就只追究少主腦子有病的過錯,喝碗藥就可以了,如果您什麽都麽有發現,那少主就只能真的傷了,放心沈大夫的醫術,您是知道的。”

聽了他的話,顧星痕接過藥碗,低下頭一口飲下,頭頂的劍鞘瞬間滑落,交叉掉落在地,

老家夥心眼太小了,太苦了!

入口的瞬間,若瑾瑜就注意到他的五官擠在了一起,已經明白這藥絕對加了料。

福老注意到碗底空了,露出笑意,“等到午膳後,老奴再給您送藥。您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沈老拍拍他的肩膀,“小子,老夫還是疼你的,否則以老夫的手段,可以将這藥弄得更難喝三倍。”

“哼!”顧星痕掙開他,無聲的表達自己的反抗。

顧星痕覺得他的舌尖都麻了,除了苦味和鹹味已經覺察不出任何味道了。

福老和沈老對視一眼,嚣張地笑出聲,然後就相攜離開斬月軒。

顧星痕此時是烏雲蓋頂,感覺自己一敗塗地。

若瑾瑜嘆了一口氣,遞過去一疊點心,“先用點心壓住嘴裏的苦味,之後在喝水。”

“嗯,還是你好。”顧星痕一塊點心下肚,嘴裏的苦味散了不少,一旁的追影遞上熱茶,他抿了一口,頓時眉間微皺,感覺茶水比平時苦了兩倍。

……

微風吹過,斬月軒重新傳出來讀書聲,一個婉轉,一個幹淨清朗,陽光透過樹梢往下偷看,少年頭頂劍鞘跪的筆直,一位穿着月白色長袍的公子坐在榻上,給他講讀書中的意思。

西洲王子經過一個月的修養,終于重新活蹦亂跳,雖然他心裏有懷疑人選,只能按照父王的意思,将此事扣死在北冥上。

發生此事後,西洲王子祁連傲和北冥十皇子剛上了,兩人在谷中見面都鬥嘴,甚至兩人在安周城的時候還打了一架。

本來這是他們兩人的事,可是十皇子嘴臭,居然在外宣揚祁連傲迷戀男子,對琉焰谷小長老癡纏。

若瑾瑜沒想到她安分窩在谷中,鍋從天降,是她這個小長老太沒分量了,怎麽是個人都能往她身上扣鍋。

她本來以為祁連傲經過那一頓揍,已經安分了,沒想到十皇子不安分,加上之前溫修竹的謠言,如果她再不幹點事,估計龍陽之好的标簽就要刻在她身上。

第二天,祁連傲從晃悠中睜開眼,意識有些模糊,感覺自己的床似乎小了,過了片刻,頭腦清醒,發現自己身處馬車,頓時一驚,馬上坐起身來,旁邊的侍衛看到他醒了,驚喜道:“王子,你醒了。”

祁連傲的嗓子還有些嘶啞,“我們被綁架了?”

侍衛神情有些微妙,連忙搖頭。

祁連傲掀起車窗簾,發現他們正在趕路,四名穿着琉焰谷幽藍色服飾的弟子守衛在一旁,與其說是守衛,不如說是看押。

他眨巴眨巴眼:“我犯了什麽錯?”

侍衛解釋:“他們奉小長老之命将王子護送回西洲。”确切是扔出來,早上他們就被通知離開,王子更是被裹着被子扔進了馬車。

祁連傲:“為什麽?”

侍衛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北冥十皇子也被趕出來了。估計他之前說小長老的壞話被他知道了,您應該是遷怒。”

祁連傲幽幽地看着車頂,“可惜啊!那麽美麗的人居然不喜歡男子。”

侍衛眼角一直抽搐,他懷疑小長老應該不是遷怒,肯定早就想把王子給趕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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