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枕黃粱繁華夢(四)
蕭太妃靜悄悄的入殓出宮,走的時候含星專程站在遠處目送一程,一同的還有烏蘭太妃,二人站在離宮門不遠的宮牆下,看着挂了白色絹花的烏篷車越走越遠,襯得出宮的路格外寂寥。含星未發一言,一旁的烏蘭太妃只是輕輕嘆息,含星餘光掃過她的臉,在看清表情之前已經看到她鬓邊的白發。
“太妃傷感?”含星轉身,搭着春桃的手往回走,烏蘭太妃走在含星身側,點了點頭,卻沒出聲,按制這是失禮的,烏蘭太妃向來待含星有禮,含星看着她失神的面孔,不禁疑惑:“太妃與蕭氏交好?”
“二十多年,我與她共同侍奉先帝,蕭氏悍妒,若非我一味避讓,只怕此時早已不能站在這裏同太後閑談了。”烏蘭太妃苦笑。含星不曾親見當年蕭太妃悍妒的樣子,但是入冷宮十年裏,倒有不少宮妃是被這位蕭太妃送進去的,耳聞不少。
“那烏蘭太妃在傷感什麽呢?”
“烏蘭一生在後宮中默默無聞,有今日的地位仰仗的是父兄在草原雄霸一方的兵力,蕭氏一生榮寵,不僅僅因為她的家世,也因為她與先帝的情誼。可是今日所見,一個如此根深蒂固不可撼動的人物,死去後亦不過是一份稱號,一具棺椁,不得不令烏蘭慨嘆,世事無常。”烏蘭太妃說完,很快的露出一個抱歉的自嘲的微笑:“烏蘭信口胡說,太後不要見怪。”
含星站定,看着眼前這個華發已生的女子,她有着不同于漢人女子的堅毅和健碩,手腳都大,個字也高,雖生了白發卻不肯染,任由那一絲一縷在發髻間顯露出來,頭上首飾亦不似蕭太妃那樣繁複華美,多用白玉和墨綠的碧玺鑲嵌的銀飾,簡單中卻透出一股強悍的氣度。
“太妃說的話讓哀家頗為受教。”含星了然,烏蘭太妃突然說這麽長一段話所為的不是別的,只是要提醒含星不可過分追求名利,不然很容易弄巧成拙,含星說完,烏蘭太妃低頭:“臣妾怎敢。”
一路邊走邊聊,含星舍了轎辇,烏蘭太妃腿腳亦很靈便,二人走出了一身汗,到了端福宮外,烏蘭太妃說:“太後,端福宮裏的花園景致不錯,不如進去歇歇再走?”含星點頭,宮人便簇擁着二人進去。
端福宮的內侍宮人緊忙将花園裏的涼亭擦拭一番,二人落座之後便奉上熱茶果子。
正休息着,忽聽外面喧鬧起來,聲音越來越近,春桃打發內侍出去看看,內侍跑出去轉了一圈跑了回來,一臉笑容:“回太後,是陛下在和侍讀的幾位公子練習兵法。”
含星興致大起,攜了烏蘭太妃一同出去觀看。
只見一群內侍宮人被綁上兩種不同顏色的布條,一種是杏黃一種是月白,兩隊人馬各自布陣,梁沅手持一柄寶劍正在指點綁着杏黃布條的人馬,另有一個侍讀的男孩子手持木棍指點綁着月白布條的人馬,兩夥人按照各自陣法互相用拂塵擊打。
場面像極了孩子打群架,一遍圍觀的內侍宮人并侍讀都在哄笑,含星也跟着笑了一會,只是一會之後便笑不出來了。
那杏黃的一夥人馬要比月白的人馬少,但是陣法精妙,如同滾龍一般綿綿不絕,又如靈蛇吐信,左突右沖,漸漸就将月白的陣法沖的散了,月白的陣法勉力支持着,但最終還是被分散開來逐個擊破。
這以少博多的對陣在兵法上并不稀奇,令含星笑不出來的是梁沅的表情,那神情分明不是當做這是在游戲,而是在真的上陣指揮。含星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她驟然醒覺梁沅終有一日是要親政的,而梁炅必定是不想喪失大權的,這叔侄二人的争鬥必然會到來。
梁沅看到含星和烏蘭太妃在附近,收了寶劍遞給一邊的劉寶捧着,自己上前來恭恭敬敬行禮,含星伸手将他扶起來,擦擦他頭上的汗,笑着說:“怎麽不好好讀書,反而在這裏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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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沅笑着:“朕讀書悶的很,便出來散散心玩耍玩耍,母後不必擔心,母後來這裏是做什麽?平日不見母後到這裏來,不想今日沖撞了。”
含星勉強笑着:“今日和太妃閑逛,走累了來坐坐,我們這就回去了,陛下切莫耽于玩樂,勤讀書練武為上!”說罷又問了幾句吃藥吃飯的閑話,便同烏蘭太妃一同往回走了。
再回去,這一路含星再沒有開口,烏蘭太妃也很識趣的沒有說話,一路沉默緩緩走回長春宮,到了宮門口烏蘭太妃告辭:“太後,臣妾不打擾太後休息了,太後若是要飲茶便不要久坐不然傷胃,若要休息就莫要着急飲茶,固本培元并非易事,太後定要仔細斟酌決定。”
含星答應着,看烏蘭太妃走遠了,才自己回宮休息。
她卸去釵環,屏退了宮人,自己靠在榻上望着雕花窗格出神,方才她刻意語露責備說皇帝不好好讀書反而玩耍,皇帝竟不去解釋自己實則是在演練兵法而非玩樂,反而旁敲側擊詢問含星為何會在端福宮出現。
梁沅在防着自己。
含星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雖然她很清楚這孩子從沒真的與自己貼心親近,但是這麽明顯的防備還是讓她微微有些接受不了。烏蘭太妃臨走的話說的很清楚,自己一定要斟酌選擇,是選擇幫助梁炅壓制梁沅呢,還是輔佐梁沅剔除梁炅。
含星翻了個身,面對窗戶,看着手邊繡着松鼠葡萄的矮枕,手指在那靈巧可愛的松鼠身上滑來滑去。
“在想什麽?”一個聲音響起,含星擡頭,梁炅站在水晶簾外,隔着簾子看着她。珠簾上落日餘晖映出一道道火燒樣的紅,含星怔忪片刻,猛的坐起來:“你怎麽來了?”
“送貢品,再者,有些事與你商量。”梁炅并不進來,站在簾外姿态倒是恭敬,口氣卻頗随意,含星起身,梁炅便退了幾步,看着含星撩起簾子出來站在自己面前,頭發披着,只着一套素淨的衫子,整個人清淨的像是剛從廟裏出來。
“什麽事?”含星一出來便看到桌上桌下擺了數個錦盒,有大有小,也不知裏面是什麽東西。
“蕭鐵龍要為他兒子求婚。”梁炅冷笑,提起這事讓他不得不有些郁悶,宮中待嫁的公主共有三位,一位羲和公主年方四歲,一位陽昌公主剛滿十三歲,一位樂怡公主倒是已經十六歲了,只是出生後就睜不開眼,是個瞎子,多年來無人求親。
蕭鐵龍求娶的自然是陽昌公主,這位公主的母親是已故的敬妃,敬妃乃是新昌國公主,和親來朝,陽昌公主身份尊貴,先帝在時曾有意為她尋一門好親事,欲将公主和親嫁給南祁國主為後,後因南祁遙遠未舍得,但也留下遺命,陽昌公主的夫婿必為一國之主方可。
此時蕭鐵龍竟敢上疏求娶陽昌公主為兒婦,膽大妄為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該說他浪子野心才是。
“誰?”
“陽昌公主。”
“為何不能準呢?”含星不明就裏,梁炅不得不解釋一番。
含星聽了默不作聲,梁炅看她神情料想是她沒什麽好主意,自己嘆口氣話頭一轉:“下個月該是你千秋了,這些都是外國使節進貢的禮品,先帝大行已久,也該給你慶祝千秋節了。”
含星一愣,看看桌上桌下,此時方才興起,打開了盒子挨個去看。各國使節進貢,自然是珍巧玩物,比那些內務府挑來的珠寶布料要讨人喜歡得多,含星挨個看去,笑容漸漸爽朗。
梁炅看着她興高采烈的翻看禮品,活脫脫像個年輕女孩子,不由得也笑出來,心裏暗想,這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平日裏太後長太後短的端着架子,把一個人都端老了,想着想着,看着她素淨的妝容打扮,不由得怦然心動。
他從懷裏掏了一支錦盒出來:“這是臣進獻太後的。”冷不丁的,他也用上了尊稱,含星詫異的看着他,伸手接過去,打開來,裏面是一柄折扇,白玉為骨,含星捏在手裏,冰涼卻又油潤,打開了扇面,正面畫的是金燦燦一大簇菊花,有些花瓣随風飄落在花葉之下,背面寫着一句詩:
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花雨。曉來庭院半殘紅,惟有游絲千丈茑晴空。
含星一怔,擡頭看着梁炅,不知該說些什麽。
梁炅卻一低頭:“臣先恭祝太後千秋了。”說完,擡起頭來平靜的說:“我還有些公事。”
含星點頭,默默看他離去,那白玉扇子卻被她死死握在手裏,看着宮門關閉,她方握着扇子坐下,心裏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方才有否流露出什麽神情沒有。
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花雨。
曉來庭院半殘紅,惟有游絲千丈茑晴空。
殷勤花下同攜手,更盡杯中酒。
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
他大約是以為她不曾讀過什麽書,所以敢這樣大膽的在送給她的扇子上寫這首詞,又或者他大約認為她讀過不少書,猜得到後半闕是什麽。
含星反反複複看着那扇面,啪一聲合上,想扔在一邊,終又攥進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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