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郎騎竹馬來(二)

作者有話要說:清明節.....呃......快樂

習武的空檔,麗榮站在武場一側,宮人在後為她整理微微散開的發辮,她半垂着頭,眼波輕輕的掃過不遠處裴玖恭那雙靴子,也不知這人穿了多久,家中該是沒什麽可心的人替他打點生活吧,那樣舊的靴子,幾乎不符合他的身份。

“皇後可想與朕過過招麽?”梁沅踱步走近,麗榮回過神來,身後的宮人已經叩拜下去,她依舊垂首,口氣卻不那麽謙恭:“陛下自己覺得技藝精湛了?”

梁沅習武之初不過為了強身健體,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一生怕是沒人敢與自己動手一決高下,自從被麗榮激将之後,竟然心心念念全是要與她比武這件事情,好容易忍耐了這許久,今日竟是再不能按捺。

“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麽底氣!”梁沅哼一聲,這話便是聖旨了,一邊的侍讀要勸,梁沅卻全然不聽,麗榮更是不怕,從容跟着梁沅下了武場。

帝後比武,圍觀的宮人侍衛都瞠目結舌,雖有心看熱鬧,但更怕萬一傷了哪一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一時間武場周圍的人都是一張張苦臉。

梁沅根基淺,氣性又大,下了場原本極輕蔑攤手讓麗榮先招,誰知麗榮竟做了同樣的動作,一時氣不過跨步上前一拳揮上。麗榮家學淵源深厚,應對梁沅綽綽有餘,心裏雖瞧他不起,但是仍不敢十分掃了他的面子,只招架不還手,十餘招過去,梁沅累出一腦門的汗也沒打到麗榮一片衣角。

打過二十幾招,梁沅自知是敵不過了,惱羞成怒,什麽章法全都不顧,猛的撲上去抱住麗榮的肩膀,使個摔跤架勢,麗榮不防備他有這麽一招,被他這麽用力一撲站立不穩後退兩步終于仰面摔倒。這麽一摔,梁沅頓時騎在了麗榮身上,顧不得君王身份,用全身的力氣壓了麗榮雙手過頭頂:“你服不服!”

“去你的。”麗榮臉上漲紅,腿上用力将梁沅蹬了下去,想罵他不自重,但想着周圍還有這麽多人強行壓了下去。梁沅坐在一邊,裴玖恭已經沖上前來站在二人中間:“陛下,娘娘,比武點到即止,不宜動氣。”

蕭貴跑上來攙扶起麗榮,嘴上連連問:“娘娘可傷到了沒,疼不疼。”一邊頻頻示意麗榮示弱,麗榮不予理睬,他手上微微用力推得麗榮踉跄一步,裴玖恭看麗榮腳下不穩,情急搭了一把手,麗榮穩住身子臉紅過耳,急急抽手:“多謝裴将軍。”

另一邊李樂和鸾盈早就一左一右攙扶起梁沅,鸾盈用身子擋住李樂不願她伸手,李樂也不去争,看到對面麗榮的神情,心下一動低低自言自語似的說一句:“裴将軍當真是好人,皇後娘娘臉皮也真薄,不過幫個忙就臉紅了。”

梁沅側目,李樂一臉坦然,他再回過頭去看,心中猛然一空,像是有什麽東西沉了下去,墜的整個人五髒六腑都跟着一起牽扯。

蕭佩琪賦閑久了,蕭鐵龍果然按捺不住,接連上表要任命樂怡驸馬為軍中要職,梁炅輕巧将這些上表撥給了兵部,蔡琛接了上表心知梁炅是等着蕭鐵龍與衆将領窩裏鬥,他亦樂得看蕭鐵龍笑話,将這幾封上表透露給了一幹将領,果然引起衆将領不滿。

不過數日之後,一衆将領聯名上表就到了梁炅手裏,聯名中不乏蕭鐵龍部下,這上表不是反對蕭佩琪任職,而是聯名自陳軍功,大家合夥來請封了。

這上表又被梁炅轉到了蕭鐵龍手裏,微笑道:“之前平叛,有功之人太多,驸馬任職還是暫緩為上。”蕭鐵龍被堵住了嘴,心裏不喜臉上更是不假辭色,稱病不朝數日。

眼看着秋涼又起,含星道宮中待得久了,要出宮去散散,一言出忙壞了內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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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仲秋,端正月日晚間要放燈開燈會,白日大街小巷便很熱鬧,為不擾民,定了宮中貴人往報恩寺去祈福吃齋,晚間回宮便可順便一賞燈會。

除帝後太後攝政王外,侍讀的孩子準假歸家過節,鸾盈李樂兩個自然自告奮勇留下一同往報恩寺去,含星又特命羲和公主并烏蘭太妃一同前往,加爾恒別克自然也要跟随,于是隊伍浩浩蕩蕩,宮中有機會跟随出去的內侍宮人各個喜氣洋洋。

報恩寺內外清掃幹淨,僧人更是沐浴淨身換了新衣,內廷衛将報恩寺內外查驗之後含星等才入內,報恩寺方丈雙手合十站在階前迎接:“阿彌陀佛,陛下萬安,皇後萬安,太後萬安,攝政王千歲。”

含星謙讓之後先行入內,一邊走一邊笑:“我們人來的多了,打擾了師父清修。”

“不敢不敢,天家玉趾降臨,實在是本寺榮耀。”方丈一面說着一邊側身跟在含星身後,入了正殿,衆人先拜過大禹梁氏列祖列宗,才去其後的佛堂。

拜過了佛,含星說:“難得出來一趟,不必都跟着哀家,你們各自玩去吧,只是不許亂跑。”

帝後公主都是年輕孩子,難得出宮一趟,自然願意到處走走,一一拜過含星出佛堂去在寺中賞玩。梁炅站在含星身側,看含星複又跪在佛像前禱祝,閉目合十十分虔誠。

待含星禱祝完畢,梁炅問方丈:“可備下禪房。”

“請随貧僧來。”方丈在前引路,轉過佛堂之後,走過三面千手觀音像,又穿過羅漢堂,後面有個極大的院子,院外便是青山疊翠,院子依山而建,院牆與山體連為一線,粉白的院牆裏面便是為含星等人準備休息的房間。

衆人入了院子,含星安置在東廂,衆宮人內侍在院外牆根下背陰處坐着休息,只留了春桃侍奉在側。梁炅推門入內,春桃行禮退出,含星難得看他着常服,天天看他滿身的蟠龍紋,今日換上了素色長袍,整個人頓時沒了往日那麽咄咄的氣勢,看他走進了,笑一聲:“這是在宮外,不怕被撞見?”

“皇帝他們爬山去了,一時片刻回不來。”梁炅也笑,坐在禪床上,給自己倒了茶:“方才在許什麽願?”

“誰說我是許願?”含星坐在他對面,剛拿了杯子,梁炅便給她也倒了茶,她端着杯子看水柱緩緩入杯內。

“那是在念什麽經念得那麽虔誠。”梁炅說笑。

含星抿一口茶水,佛寺中的茶葉自比不得宮裏,她放下茶杯,看着滿室清貧,嘴角輕輕一扯:“大富貴經。”

梁炅一笑,假樣正色:“果然是好經。”笑一會,靠在枕上:“你還嫌不夠富貴?”

含星也靠在枕上,二人隔着小幾對臉:“嫌不長久。”

梁炅看着她的面容,眼底那幾道紋路清晰可見,他伸出手去在她面上摸了摸,忽然嘆口氣:“就不肯安心讓我照顧麽?”

含星握了他的手,眼神動了動,閉目将臉枕在他手心裏:“你不愛我幫你?”

梁炅嘆口氣,閉目不再說話。

梁沅甩開衆人,言說自己要走走觀山景,內侍均知道內廷衛早就漫山遍野,因此也不擔心,由着他自己在寺中行走。他一路上山一路看,山路兩旁有石雕佛像和一些篆刻文字,山石奇詭巍峨,景致不斷。正走着,忽看到前面山路拐角處的涼亭裏做了個人,他便放輕了步子,靠近了才看到是麗榮。她背對山路坐着,望亭子外的林木花草。

梁沅不開口,麗榮也不知他在身後。梁沅不知自己該徑直走過還是進去說說話,站在那裏看她的背影,從前只覺得這女人半點不似鸾盈那樣小鳥依人,如今看來竟有了幾分憔悴嬌弱,腰身窄小,寬袍大袖依靠在亭子裏令人生憐。

正看着,忽聽她喃喃說了一句話:“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梁沅只覺得像是一記重錘錘在他心口,滿心頓時全是疑問:“這是對我,還是對旁人?”心緒不寧,退了一步伸手扶着山石,只覺得喉頭發癢,輕輕咳了幾聲。

麗榮聽到聲音猛然回頭,看到是他,臉色微微發白,起身颔首:“陛下怎麽在這裏。”

“朕,路過,皇後随朕爬山吧。”梁沅平靜的回答,麗榮答應。前幾日剛剛打了一架,打倒最後被梁沅騎在身上,麗榮這還是頭一遭與男子如此親近接觸,回宮後臉紅心跳,做夢竟都是那場景,之後接連見到梁沅都覺得臉紅心熱,今日風光旖旎二人獨處,麗榮只覺得臉又熱了,眼神也閃爍起來,一路垂首沉默跟在梁沅身後。

二人無話,很快就到了山頂,山風迎面吹來,頓時令人神思爽邁。

遠眺報恩寺外,麗榮出神,心中有些亂:我對他怎麽會有情?他哪點及得上他?可是他是我的丈夫,我......梁沅側目看她眉頭微皺,風吹起她的裙袂,翩然仙姿,他輕輕解下自己的氅衣披在她身上:“風涼。”

麗榮回神,四目相對,一時間面頰又紅,急急低頭,這一幕落在梁沅眼中,他心頭微微一喜,只覺得身體微微發熱,臉頰似乎也有些熱了,忍不住又咳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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