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9)

步不前。萃芳和蘇芩聯手打擊了他的第一宗毒品賣賣,千萬的高檔貨盡沉江底。老葉被王彥辰拒絕自然是怒氣難平,論通路,王彥辰是C市娛樂業的龍頭老大,如果可以借他的會所和賭場散貨,憑他縱橫黑白兩道的優勢,老葉本可以同王彥辰一道輕輕松松,賺得盆滿缽滿。

可現在卻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在江啓祥的面子上和江輕舟合作了大半年。雖說是江啓祥言傳身教的獨子,可火候比王彥辰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江輕舟為人急功近利,不惜與警察對着幹,這一點完全與王彥辰的做法相違背。所以合作半年來老葉和江輕舟的人已經被緝毒組查到兩次,折了好幾名兄弟進去。

說到底,江輕舟就是江輕舟,永遠成不了王彥辰,就算把王彥辰的場子全改成姓江的,也都是糟蹋。

于是老葉借打高爾夫的契機,向王彥辰暗示了一下重新合作的意向。

他不知道王彥辰最近發什麽瘋,手頭上賺錢的産業全拿去讨好大舅子,自己就守着星辰實業這塊洗的白白淨淨的招牌,賺點本分錢,一副隐退江湖的退休老幹部架勢,讓人看得一頭霧水。其實說到實業,他手頭上也有幾個公司,可那些錢賺的比吃|屎還難。利潤不是交稅就是孝敬各路神仙,剩下的一點還得打發員工,到頭來什麽也比不上白粉好賺。

可惜,再次慫恿王彥辰,卻又一次被恭謹禮貌的拒絕。

肖戮把這件事告訴了萃芳。其實萃芳也知道,王彥辰占用了本市最優勢的資源,卻不願意與兄弟們分享,通常會被道上的人認為,是不合作,是想吃獨食。現在不合作,将來可能會集合警方的力量鏟除異己,獨坐C市這把交椅。她知道如今C市還有其他的幫派和組織,如果江輕舟和老葉聯合起所有人,逼王彥辰攤這趟渾水,那麽他該如何做選擇呢?

“我真是愛極了你為我的事,絞盡腦汁的樣子。”王彥辰扶着她的腰摟抱着直起身來,面對面裸|身而坐。她的腿分開在他的腰身兩側,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親昵暧昧的模樣,她無奈的哀求:“我們離開這裏,離開C市,離開中國,好不好?我和你,一起過簡單幸福的生活,像平凡人那樣。”

“我哪兒也不會去,芳芳。這裏是我的家鄉,我的祖國,我所有親人和兄弟們生存的地方。我不會背棄他們,去過躲躲藏藏,畏首畏尾的生活。”他吻了吻她的額頭,“那對于我來說,生不如死。”

“即使是為了我也不行嗎,我會因此離開你。”

他仿佛感受不到絲毫威脅,自信源自于對她的了解:“不,你哪兒也不會去。”

49求婚是一個逃不出的魔咒

第二天,萃芳一如往常,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下午五點多鐘就開車回家。只是開車上了路,才隐隐覺得有什麽事不對勁。

王彥辰很少放她單獨行動,今天卻連個司機也沒有安排過來,意思是讓她一個人回家,在局面有些緊張的最近,這樣大意,實在有點蹊跷。

車子是經過防彈處理的訂制車,別說是AK-47,就算來幾枚M51手榴彈,三明治一樣的夾擊它也能抵擋得住。當初萃芳看中的是奔馳S600,同樣是定制防彈車,起碼看起來沒這麽男性化,可王彥辰非得同她唱反調,說它的外形與一般路虎攬勝無異,渾厚高大,女孩子開起來要多帥氣,有多帥氣。

萃芳翻了翻白眼,這癖好還真是與某人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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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半年都過去了,她怎麽一點消息也沒有?國內的大學差不多都已經開學了,她沒有聯系自己,該不會是因為沒有再一次考上百年名校,名落孫山吧?

紅燈跳過去的時候,她終于收斂心神,松開腳剎,輕點油門。手機卻突然響了,是一條彩信,只是匆匆低頭一瞥,畫面的預覽圖害她驚訝到差點撞車。

于是等開過了這個路口,萃芳便立刻把車停在一邊,重新拿起手機,點開圖片。

她捂着嘴巴,激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

那是蘇芩,摟着叔叔的腰,于今日拍的一張照片。看他們身後的宿舍樓,應該是在大學校園裏,看建築風格不太像是在國內。身旁有路過的年輕男女,皆是金發碧眼,神色匆匆。叔叔穿着幾千塊一件的Versace,發型也打理的很洋氣,萃芳噙着眼淚笑了,這肯定是那丫頭的主意。蘇芩變得更漂亮了,半年不見,出落得亭亭玉立,十八歲不到的年紀,身材熱辣曼妙,惹人回眸,不像她,控制不住體重,最後胖得面目全非。而最令萃芳感動的,是蘇芩臉上洋溢的笑容,認識她這麽久,第一次見她笑得這樣單純美好,像是人生剛剛起步,無數種可能等待着她去嘗試一樣,充滿希望。

圖片下沒有标明這是在哪裏,她和叔叔的近況如何,更沒有只字片語關于那些亟待解決的謎團,只是備注了四個字——看過即删。

萃芳貪婪了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裏除了感激和滿滿的正能量,再無其他。蘇芩填補了她曾經在王萃芳身上實現不了的種種遺憾,以向上的姿态,積極尋求她曾經夢寐以求的人生。蘇芩在替她,也在替蘇芩自己,完成一個夢想。

删掉信息後,萃芳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又把手機收進包裏。正準備啓動車子的時候,車窗被人叩響。她擡頭一看,是肖戮。

萃芳急忙降下車窗,肖戮俯身:“常爺準備了一艘船,在10號碼頭,讓您即刻過去。”

她心裏一沉:“出事了?”

“現在說話不方便,您跟着我的車走。”

肖戮說完就回他自己的車裏,神色嚴肅的樣子讓人跟着緊張。肖戮的跑車以一個優美的弧度滑過她的車前,萃芳不敢多耽擱,立即開車跟上。

下車的拔下鑰匙的時候,萃芳覺得懸在半空的右手都在微微發抖。一推開車門,便是迎面一陣熱浪,夾雜着江水的腥氣,和岸邊的青草香,讓人心慌意亂。這艘私人游艇是國外産的,她一次都沒有坐過,沒想到這漂亮又豪華的白色宮殿,最後是用來逃命。

萬頃江水之間輕舟急速航行,江風拂面,廣闊無垠的天空被落日染出瑰麗的色彩。可她靠在船欄邊無心欣賞,王彥辰從身後慢慢摟緊她,心跳穩健有力,像是極其惬意。她心灰意冷的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能告訴我現在是去哪兒?”

他穿一襲簡單的白,立在船頭像一杆筆直的帆。他輕描淡寫:“亡命天涯。”

萃芳虛脫着靠在欄杆上,看岸上的零星人影越來越小,身後是滾滾江濤,他們正在離C市愈來愈遠。

他環顧一周,“這樣不算畏畏縮縮。”

“啊?”風聲很大,她似乎沒聽清。

王彥辰說着,跨過一步竟攔腰把萃芳抱起來,離欄杆這麽近,她又懸空着,仿佛一個浪頭就能把她颠下去。萃芳緊緊抓住欄杆,驚慌失措:“你要幹什麽!”

“問你一件事,不答應的話就把你扔下船。”

萃芳本能的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緊欄杆,心想,不是說患難見真情嗎,難不成大難臨頭各自飛?那他自己跑路不就是了,何必捎帶上她?不對……難不成他知道她連雙胞胎的身份都是假的?他調查到她将公司機密都透露給連潮?還是他不甘心她把這麽多的産業都拱手讓給江輕舟?該不會是他想背棄她重新踏上販毒這條路,嫌她動搖自己的心智,所以引她上船殺人滅跡!?

果然,他英俊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雙眼裏瞧得出真切的掙紮。

他終究還是要殺了她嗎?

萃芳都已經做好了跳江的準備,幸好她學過游泳,在她還是王萃芳的時候,在鄉下的荷塘裏游過幾次,不是還有人橫渡長江麽,她命這麽大,應該不會這麽輕易就死的。想到這裏,她把眼一閉,牙一咬,攥緊的手心也慢慢松開。

耳邊卻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嫁給我,好不好?”

她驀地睜開眼,研究這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臺詞。

“芳,嫁給我。”

她還記得上次在Tiffany同他買戒指,那時候她還是以蘇芩的身份接受了他的求婚。但這一次不同,眼神,表情和語氣完全相反。眼前的男人,為了一個甚至連全名都不知道的女人,滿臉真摯、期待、忐忑的神情,為了她的答案而一反常态的緊張不安。

她愣愣的被他放下來,王彥辰在餘輝中單膝跪地,肖戮不失時機的遞上一捧Roseonly的火紅色玫瑰。據說Roseonly一生只送給一個人,十八朵紅玫瑰象征着唯一的愛。萃芳驚魂未定的捂着心口,等肖戮退下去,這個調皮的男人才惡俗的打開戒盒,将一枚心形鑽戒呈現在她的眼前。

“我想,上次求婚失敗,應該是因為沒有下跪和鮮花。”他眯眼笑着,孩童一般純淨的眼神,“他們說越多的人見證,女人越沒辦法拒絕,可是你知道,我可幹不出來這事。嫁給我吧,芳芳。”

萃芳盯着這枚熠熠生輝的鑽戒,有些發怔,“那蘇芩怎麽辦?”

話說出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她看着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單膝跪着卻握住她泛涼的指尖,“我不知道你這麽在意那件事。為此我要向你道歉,芳芳,對不起我曾經口不擇言。你可能不知道,二十年守望一個人的心情。我和蘇芩擁有相同的出身,我自己是這個樣子,一輩子被黑勢力和大人物操控,沒得選擇。所以我希望她能夠替我,實現最想要完成的夢想,那就是成為秩序的統領和管理者,名利雙收。長久以來,她在我的心裏曾經是妹妹,是情人,甚至是女兒一樣親密的存在。你不明白被心底最至親的人背叛和傷害是什麽樣的滋味。那段時間我失控過,所以傷害了你。芳,你是女人,你可能不明白一個男人的愛情,他可以愛的很深沉很安靜,可他一旦不愛了,會抽離的比你想象的要更幹脆更徹底。不理性的女人會癡纏,可大部分男人不會。一旦看透一個不值得繼續付出的女人,他不會像女人那樣鑽牛角尖,像女人那樣傻。”

他撫着她的臉頰,擦拭被江風吹冷的淚珠,“所以我為什麽還要執着那些不該愛的人,去計較去報複呢?現在,我身邊有一個甘願為我放棄一起的女人,她那樣愛我,那樣奮不顧身,我有什麽理由辜負她對我的愛?”

大段的情話,他娓娓道來,如同魔咒催的她淚流滿面,她抽泣着,還是問他:“如果她愛你,蘇芩她愛你呢?甚至比我愛的還要多,還要奮不顧身呢?”

王彥辰沒有當她的話是負氣的反問,只是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那我也只能對她說抱歉,”而後指了指心髒的位置,“這裏,你已經拔得頭籌。”

下船的時候,萃芳的左手無名指上已經戴上了那枚心形鑽戒。肖戮會心一笑,愛情使人變得幼稚,果然連老板也難逃厄運。

回去的路上王彥辰坐萃芳的車,肖戮和衆保镖一前一後三輛車護送。王彥辰看了看她的戒指,抱怨:“你瘦了,戒指怎麽晃來晃去,去店裏改一下尺寸。”

萃芳低頭看了一下:“鑽石太大,再收一號圈數會小。”

“去店裏。”王彥辰堅持道:“我的戒指呢?任勞任怨跟了你一年,臨結婚了,他媽的我的戒指呢?”

“你沒買自己的?”

“本地習俗,新郎戒指,新娘買。”他義正言辭。

萃芳握着方向盤,姿勢漂亮的過了個急彎,笑說:“你就用上次那個,不要買那麽多,浪費。”

“是因為明天領證的關系嗎,你這麽有恃無恐?”王彥辰心有不甘,“你在無視我?”

萃芳這才想起什麽似的,提醒他:“幹脆連朋友那桌酒宴也不辦,我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我嫁給你。”

王彥辰沉默。再強調什麽,這位姑奶奶幹脆明天連領證的打算都要取消。

車子開出市區的時候,月朗星疏。老管家今天煲了洋參蓮藕炖排骨,萃芳已經喝到想吐,她本來沒什麽疑心,只是最近喝得頻繁,才忍不住上網搜了一下,狼子野心,他原來還想使陰招。為了把她拴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雖然心機重重,但都是為了愛她,想想也沒什麽大礙。

“以後別再搞那些。”

他漫不經心的看了眼後車鏡,“嗯?”

“那些促孕的食物。”她翻了個白眼,“光吃那些有用嗎?”

王彥辰立刻露出笑容:“所言極是。今晚再大戰幾百回合,你還在危險期。”

“你夠了!”

車內響起男人爽朗的笑聲,幾乎是同一時間,巨大的爆裂聲轟然響起,山路左側的山坡上橫空沖下來一輛橘色的巨型卡車,直直撞在她的車上,而後繼續翻滾到下層的山坡,徑直沖進河裏。疾馳的越野在猝不及防的猛烈撞擊之後向一側翻去,全封閉的車體在幾個翻滾之後停在下一層的山路上,狼狽的停住。

肖戮和其他保镖的車驟然急剎,停了下來。

他們竟在自家門前,遭了埋伏!

萃芳左側的車門都被撞癟,防彈門那樣的厚度竟會損傷至此,可見那輛卡車的沖擊力。車窗玻璃皆有裂痕,車體受損,最嚴重的是,他倆都被撞得不輕,王彥辰的額頭流血了,而她怎樣不得知,只是眼前過于白晃晃的,模糊不清,連聽力也失去一樣,整個世界只剩一種單調的翁鳴聲。

肖戮和另外兩輛車趕下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光線不明的荒野草堆裏,頓時槍火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子彈像急速的暴雨一樣,自車上濺起火花,彈在樹葉上,嘩嘩作響。這條路通往半山的高檔住區,本就人煙稀少,槍聲響了一分多鐘,甚至夾雜着幾枚火力強勁的槍榴彈,動靜不小,卻沒一個人看見。

萃芳終于能聽見一點聲音的時候,她已經被王彥辰抱到後座椅下方躺好,從她的角度能看見王彥辰肩上已經挨了一槍,被震碎的玻璃經不起子彈如此密集的近距離穿射,鮮紅的一片血漬已經蔓延到腰際。

王彥辰猛踩油門,急打方向盤原地調頭,這才發現後面的兄弟已經掏槍猛力反擊對方,火力被壓小了一些,肖戮也在跑車裏向他打了個“快走”的手勢,正當王彥辰踩下油門的時刻,眼前忽然亮起一片灼熱的火海,緊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沖擊,四肢百骸被碾碎一般,而後什麽知覺都沒有了。

50美女救美男的轉折

萃芳躺在永盛病院重症監護室的病床上,已熬過十幾個鐘頭。

受傷的并不是她,而是右手邊剛剛動完手術的兩個男人,他們正靜靜躺在那裏。

王彥辰和肖戮尚未脫離危險。

只剩儀器低聲運轉的監護室,安靜的可怕,仿佛十幾個鐘頭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幕立體槍戰電影。

車體被炸翻之後,熊熊烈火中她以為已經置身地獄,神智稍微清醒的一瞬,她看見王彥辰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劇烈的撞擊和燙人的火焰,而後,閉眼不動,血流滿面。

這是噩夢嗎?她被翻過來的車子困住,動彈不得。直到肖戮和其他兄弟們冒着槍林彈雨把她和王彥辰從燃燒着變型的車內拖拽出來,她才明白,噩夢仍未驚醒。

随着幾名兄弟往另一輛車上逃去的途中,掩護他們的其中兩個保镖不幸中彈,應聲倒下。一片槍火硝煙中,她什麽也看不清,肖戮卻不慌不亂的把王彥辰送上了車後座,而後回頭找到萃芳,帶她上車。

正當此時,對方的子彈也毫不留情的掃射過來,肖戮眼疾手快把萃芳護進懷裏,轉過去的後背卻“撲撲”挨了好幾槍,聲音和力道清晰可怖。肖戮抱着她的身軀不過微微兩震,他悶哼一聲:“嫂子,上車。”

“不用,我來開車。”萃芳把負傷的肖戮推進後座,摔上車門後自己立即坐上前排駕駛位。

副駕駛上的保镖早已在上一輪的掃射裏中彈,血濺的整個中控臺都是,腦門開花,慘不忍睹。萃芳卻像沒看見,直接發動車子,急速掉頭,車尾幾乎是彈起來原地劃了半圈的弧度,而後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車子如同箭一般疾射出去。

她不曉得出去的路口還有對方的人手在圍堵,兩輛高大的黑色商務車就在不遠處,猶如兩尊門神封住了逃生的路。她絕望的想,對方究竟是什麽人,居然下這樣的狠手,一心想置他們于死地。

對方估計沒料到還有一輛車能逃出生天,架起槍正欲開火,萃芳的車已經按百碼速度沖擊了過來,其中一輛商務車竟被她撞出路邊圍欄,頓時濃煙碎渣四起,另一輛車的人也受到威懾,反攻的動作也暫時被撞停。

萃芳開的車也撞得夠嗆,擋風玻璃和車頭已經嚴重破碎,但好在她此時就是個腎上腺素飙升的瘋子,唯一的信念就是活命,新手的車技竟穩穩抓住了不受控制的方向盤,車子回了幾個旋,直到肖戮都差點被甩出車窗,車子才停止瘋轉,萃芳迅速回了半圈,一踩油門,跑路。

一路連闖幾個紅燈,險象環生,肖戮趴在椅背上咳出一口血來:“嫂子真是好車技……”

永盛是王彥辰入股的私人醫院,醫療技術和設備不敢說是最好,可保密性和安全性卻是獨一無二的。

萃芳幾乎是将一堆廢鐵開進了醫院急救室入口,不過幾秒的驚慌失措,全體醫護人員就認出了這是大老板的車,幾乎沒出一點亂,王彥辰和肖戮就在第一時間被送進手術室。

看着兩具如同從血河裏撈出來的身體,萃芳只怕是不好了。她愣愣下車,摔上車門,把沾血的鑰匙遞給一名急救人員:“把車收好。”

破爛玩具一樣的防彈車被倒出了急救室,工作人員迅速整理現場。不一會兒院長和專家組教授都來了,他們迅速交換意見,輪流參與手術,神情嚴肅,忙碌間,時間飛逝。

期間沈瞳也來過,看過情況,向萃芳問完話,又一臉殺人的盛怒表情迅速離開了。他問了什麽她一點也不記得,腦中只是一片空白。

十幾個鐘頭過去了,她就這麽躺在重裝監護室,護士為她處理了彈片劃破的傷口,綁好繃帶,又叮囑了些什麽,最後也出去了。

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比噩夢更可怕而已。

又過了一天。

兩個男人一個脫離危險,一個情況堪虞。

肖戮中的只是槍傷,加上搶救及時,第二天的黃昏時分,終于醒來。

而王彥辰卻沒那麽好運氣,經受一次那種程度的撞擊,沒命喪當場已屬不易。

“重型閉合性顱腦損傷,以及雙側額颞葉腦挫裂傷伴硬膜下血腫……”

萃芳打斷醫生更多的陳述:“他何時會醒?”

“蘇小姐,王先生他會不會成為植物人都還不好說……此類病人的預後通常都不大好,畢竟顱底骨折損傷腦幹,傷勢實在是嚴重……”

“操。”躺在一旁的肖戮終于開口蹦出一個字。

萃芳跟着心中一恸,眼淚掉下來。

錯綜複雜的儀器分布在身體周圍,王彥辰的臉上和胸前全是傷,做過開顱手術,頭發也被剃光,仿佛是清俊的小和尚,連模樣也瞧着陌生,都不像他。

肖戮安安靜靜,耐心等她哭完,才說:“樹倒猢狲散。嫂子,我們得在常爺醒來之前,主持大局。現在,是連傷心都沒有資格的。”

萃芳坐在王彥辰的床邊,隔着消毒手套撫摸着他的手,面無表情。

“事情是老葉挑起來的,他讓幫裏派那些人來幹掉我們。嫂子,您可能不知道幫裏的規矩,以常爺在幫裏的地位,想要退出,或者拒絕為幫裏服務,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如今,問題一天沒解決,他們就一天不會放過我們。這家醫院保不了我們多久,要麽躲躲藏藏一輩子,要麽,在對方下手之前,我們主動進攻。”

肖戮語速緩慢的說完這些話,已有些呼吸艱難,“常爺醒來之前,一切,由您做主。”

萃芳仿佛充耳未聞,只是一下下重複摩挲着他的動作。

他,他們,完了,是嗎?

如果放在半年前,出了這樣的變故,前途未蔔的險境裏,她也許會咬牙抛卻一切,逃得遠遠的。但現在不行,別說他還有一線生機,就算他活不成,或者只餘一口氣,永遠依靠維生系統,她也不會留他一個人。

如果他願意做個好人,而這個世界不允許,那麽就無所謂罷,活着,比什麽都強。

再擡起眼時,萃芳的眼裏的悲傷和懦弱盡數褪去,仿佛換了一個人:“咱們談談吧,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三天後,萃芳因涉嫌謀殺被警方“邀請”,協助調查。

死者是一名十七歲的葉姓少年,死因是在良辰美景私人會所吸食過量毒品導致搶救無效死亡。萃芳進審訊室的時候,一點也不驚訝,畢竟這位葉姓少年是誰,他是怎麽死的,自己心知肚明。

因證據不足,審訊持續了幾個鐘頭依舊無果。

萃芳是代表良辰美景的原董事長王彥辰而來,負責審訊的女警只做了個簡單筆錄,撂下一句讓她等等,就留她一個人在審訊室。

門開了,進來的是連潮。

她抱臂靠進椅背裏,靜靜看他。連潮冷冷看了她一眼,拉開椅子,在她的對面坐下來。

“還想把事鬧大?”

萃芳不過笑笑:“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呵,”連潮輕蔑一笑:“說話的口氣都越來越像他,要不是系統裏還留着你的警員號,我都快忘了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個警察。”

“我沒忘。”

“那麽,好。我把手裏掌握的資料抖出來,現在就判他幾年牢坐坐。我敢擔保,他進去了,沒人敢動他,起碼比外面安全。你的任務也完成了,人情債你也替那小子還了,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繼續這項卧底計劃的理由。”

萃芳擡眼看着連潮,“不行。”

連潮一拍桌面,“別他媽跟我說謊!蘇芩,蒙誰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只問你一句,你給我老老實實坦白了,我們再來談別的,否則,一切免談!”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自制:“好。”

“王彥辰,”連潮頓了一下,“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萃芳沒有猶豫很久,連迎上他的眼神都是毫無愧疚的神色:“是。”

連潮的反應安靜的吓人,繃緊了下颌,額角的青筋隐約暴起。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只是沒想到是這樣成敗在此一舉的關頭,她仰起臉,“對不起……”

連潮卻擡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男人的手勁奇大,盛怒之下更是沒法控制,萃芳挨完這眼冒金星的一下,只覺得臉頰像火燒一樣的疼,嘴裏泛着苦澀,一咽下去,滿喉嚨的血腥氣。

連潮氣咻咻的起身,自上而下的俯視她,被他扇腫的白嫩臉頰,流血的嘴角,他甚至舍不得親吻,但這一次卻無情的打了她。

被藏在心底的女人這樣無視、玩弄、利用他內心最卑微的感情,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沒有底線,當他是沒有感情和無法思考的動物。

他忍不住刻薄:“你想讓他活?我偏要讓他死。”

“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獨活。我對王彥辰是什麽感情,你一早就已經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這半年來你總是有意無意被我套出話,那麽王彥辰洗白這件事你也是功不可沒……你別瞪着我,這是誇你呢。”

萃芳說完話,毫無懼色的把另一側臉亮給他,連潮這才意識到,因為憤怒而狠狠擡起的手差一點又不受控的甩在她臉上,他嘆了口氣,緩緩坐了下來,像是毫無辦法,像是徒勞的困獸,對自己徹底絕望:“說吧,這次你又想要我幹什麽?”

51女老大的崛起

以往向連潮提出合作請求的時候,他通常回答的十分幹脆,亦很少拒絕。但這一次,在這封閉幽暗的審訊室裏,他聽完萃芳的一席話,卻只是沉默着抽完一支煙,口氣異常冷漠:

“你的計劃聽起來很誘人。但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這個忙?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她仿佛洞悉他的軟肋:“你可以袖手旁觀的。”

“你!”他被清晰的命中,憤怒的怒目圓瞪。

“我只想告訴你,我自始至終,從未想過與黑道為伍,只是很不幸,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全都毀在他們手裏。鏟除他們,我比你更迫切。這世間沒有絕對的黑與白,但有些人就是這樣幼稚,非得嫉惡如仇,愛憎分明。比如,我和你。”

連潮看着眼裏噙滿淚水的她,心裏除了惱怒和不甘,只剩反複被利用後殘存的麻木感。

她現在整個人整顆心完完全全屬于另一個男人,她願為他生,願為他死。一開始她還有耐性在自己面前敷衍避諱,可如今,她連那點顧忌也沒有,大大方方拿他當槍使。她看不上他的感情,她根本就是無視!

她曾經作為一名警察的凜然正氣,如今全都化為滿身江湖氣的陰狠無情。她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蘇芩,她怎麽會為了那個男人連命都豁出去?

他憤恨的想,既然她那麽愛那個男人,那麽,他就成全她!

連潮粗暴的拽了萃芳起身,她腳步踉跄的跌進他懷裏,瞪大的黑眸毫無恐懼之色,反是坦然淡定的看着他,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他親吻她的嘴角,動作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幾乎是抵着她的唇,說:“你想死,我也不攔着,只是,別髒了我的手!”

被拒絕後的萃芳回去之後,并沒有顯出挫敗的神色。只是一如既往的守候在王彥辰的身邊,就像是他會突然醒來,她擔心自己會錯過奇跡一樣。

接下來的三天裏,各方角力持續膠着,局面緊張。

老葉唯一的兒子在江輕舟的場子裏送了命,還死的不明不白,他總得讨個說法。幾日下來,江輕舟和沈瞳的場子裏沒少出亂子,砍人送命的,鬧得人心惶惶。

萃芳只是靜靜守在王彥辰的病床前,祈禱奇跡出現,他能夠脫離危險。目前王彥辰的情況僅談得上穩定,如果沒有出現顱內大量出血的現象,而他再不醒來,她和肖戮商量決定,秘密安排王彥辰出國接受一次手術,不管成功與否,短期內不再回國,畢竟C市已經不是能留得住他的地方。

沒有王彥辰的支持,沈瞳孤掌難鳴,老葉集合幫派其他勢力不斷挑釁和打壓也讓他漸漸吃不消。被動的局面讓肖戮也躺不住了,但萃芳卻對肖戮說,如今唯有一個字,那就是,等。

終于在一個星期之後,峰回路轉。

警方成立了十幾個專案組,明線暗線同時進行,性質堪比情報局。偵破命案,禁毒掃黃,全市所有涉及黃賭毒的場所全都受到了嚴重打擊,幾乎是幫的每一家都有幾名“大将”落網,營業場所被查封整頓,贓款累計過億……

除了,王彥辰這方,甚至算得上是毫發未損。

連潮這座C市誰也拉攏不了的靠山,幾乎是一夜之間徹底傾向王彥辰這一邊。本來還牆倒衆人推的局面一時間發生諷刺的逆轉,之前還喊打喊殺的争鬥局面戛然而止,幫裏派了幾名長老級的人物作為代表,甚至連同老葉和江輕舟,共同邀請王彥辰一方,開展一場談判。

聽到消息的萃芳這才松了一口氣,連潮再怎麽嘴硬,最後還是敗給心軟。

蘇芩真是給她留了一枚好棋。

肖戮本是一籌莫展,聽到這樣的消息,驚訝之餘,也是對萃芳刮目相看。

她只是讓他等,沒想到,她竟請動了這種重量級別的救兵。那個人,簡直就是黑白兩道拉攏不近的神話,如今卻甘為她所用,真是令他難以置信。

就連潮的身份和背景,別說這一場小小的打|黑運動,就是請示中央,對C市來一場全面肅清也不足為奇。到時候別說是各幫各派,就連各部門充當保護傘的官府要員們,也難逃嚴懲。

加上他此次還未算得上下狠手,倒有點敲山震虎的意思,所以,幫派裏唇亡齒寒的老大們,才會不得不認真聽王彥辰這一方講話。

萃芳竟也在受邀名單之列,并排在沈瞳和肖戮之前,位列榜首。

進會議室之前她甚至穿了防彈衣,要知道一言失和,有可能會命喪當場。

會議室裝潢考究,在C市寸土寸金的CBD地段中心的頂層建築,這種程度的奢靡也不足為奇。偌大的紫檀木會議桌旁,落坐着幾位年長的叔伯,以及她熟識的,老葉,江輕舟。

江輕舟替她介紹,那幾位年長的人物分別是城南,城北的老大,還有一位甚至是外省貴賓。他們是來作見證,也順道替幫裏聽聽王彥辰是什麽意思。

萃芳坐在高大的皮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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