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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間。季二爺無力擡頭,也不知道方棋在做什麽,也許在吃他的肉,把所有的恨都發洩出來,将他生吞活剝。
方棋突然擡起頭,厭惡的給了他一巴掌:“這麽惡心的身體,陸雲怎麽幹的下去!”
方棋是瘋癫的,起身朝着季悠然的腳狠狠踩了兩下,跌跌撞撞的跑了。
一切恢複了平靜,就像那場噩夢來的快去的快。季悠然爬向床旁,借着床的扶力靠坐着,尿片被扒掉,尿液流了一腿,褲子已經濕透。
他顫巍巍提起濕掉的褲子,右手指甲掉了兩片,爬上床時鑽心的疼。他麻木的忍受着,縮進了被窩,濕漉漉的和衣而睡,牙關緊咬,眼淚還是不争氣的流了出來。
☆、三十八
38
陸雲早早便來了,焦急的期待着二爺能給他一個圓滿的答案,讓他不在彷徨,猶豫,糾結。
吳叔小聲對他說:“少爺還沒起床呢,昨晚睡得太晚了。”
陸雲點點頭道:“沒事,我去看看他,不會打擾他的。二爺不舒服嗎?昨天?”
吳叔道:“昨晚方先生過來了。”
陸雲有些懵,問:“哪個方先生?”
“二少爺以前的朋友,方棋先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陸雲的心咯噔一下跌落谷底,他走進卧室,看見季悠然背對他睡着。
季悠然沒有睡熟,神智有些迷糊,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忍着頭暈慢慢道:“吳叔……出去吧……今天讓我休息。不用你們照顧……我自己可以……”
他的身體幾乎陷在被子裏,被子卷在脖子上,露出汗濕的黑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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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你不舒服嗎?”陸雲小聲問。
季悠然的頭動了一下,把被子又拉高了一些。此刻他的心情仿佛在地獄一般,在油鍋裏煎熬,在刑架上鞭撻。他昨晚休息了很久,才撐着身體摔進輪椅将自己擦洗幹淨。把左腿擡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腳踝已經腫的發亮,很可能已經傷了骨頭。應該要去一趟醫院吧,旋即自嘲的笑了起來,何必呢又不疼,自己不疼,別人也不疼,就這樣吧。鏡子裏坐着的人赤/裸着身體,身上斑駁的像一條花皮蛇,右邊的□□紅腫不堪,用毛巾輕輕一擦都疼的一個激靈。他幾乎疼的坐不穩,扶着輪椅擡起頭看着鏡子裏臉色蒼白,眼睛發紅的青年。
他用手摸了摸沒有血色的唇,鏡子裏人也摸了摸唇,舉起右手食指和中指裹着創口貼,缺失指甲的甲床一陣陣跳痛。
這個狼狽的垂死掙紮的不人不鬼的可憐蟲究竟是誰?他突然就開始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這個可憐蟲原來是我呢。
他有些恨方棋。憑什麽所有的錯誤讓他一個人承擔?他那時年輕,分不清心甘情願和隐忍僞裝,他是真的以為方棋被他俘獲,以為兩人情投意合,怎知道是自作多情呢。
方棋就沒有錯?借他上位難道就更高尚,對他感情的欺騙難道就不卑鄙?為什麽好像他一個人壞人一樣,方棋就像受害者不停的向他讨債?那他又該向誰讨債?
他也埋怨陸雲,為什麽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為什麽讓獨自承受痛苦?
他縮在被窩裏,悶聲道:“走吧,我想靜靜。”
陸雲站在床前,道:“二爺不是說過,有好多話想對我說嗎?我來了,我想聽二爺對我說的話。”
季悠然有氣無力,不想再繼續應付。“趕緊走,別來煩我!”
陸雲突然看見季悠然耳後的紅痕,他顫抖的說:“你……你……和方棋……”
季悠然拉高被子遮住喉結,無力解釋,精神不濟讓他看起來萎靡不振。“你走吧……我想休息……”
“因為方棋回來了?所以二爺要跟我斬斷關系?”陸雲的心裏被妒忌填滿,他一把将季悠然的身體掰正,畫語戛然而止,他看見季悠然嘴角的裂口,還有脖子上一圈的吻痕。他睜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看見的畫面。“你……你和方棋……”
季悠然昏昏沉沉,他不想陸雲看見自己身體上的慘狀,也沒有精力去解釋,低垂着眼不去看他。
在陸雲看來無非是默認,他頓時心如刀絞。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陸雲不敢置信。
季悠然無精打采道:“那……你又怎麽……對我?不聞不問……也算是愛?”
陸雲有些激動,道:“難道看着你和方棋暧昧不清,還強顏歡笑,那才是愛?二爺你扪心自問,敢說你的心裏沒有方棋?沒有那個人你會三天三夜等着他?心裏沒有那人你會時常的發呆?心裏沒有那人你會在夢中喊着他?現在,甚至,你讓他進到了這間卧室……”心裏堵了好久,如今說了出來,只覺得渾身無力的絕望:“是的,你的心裏沒有我,從來沒有……你那千瘡百孔的心裏只有方棋……不論愛恨……都占據着你的心……”
高大的青年突然就有些失控,鼻子都憋得通紅。“我心裏明鏡似的,二爺。我不傻,我也有脾氣,可是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和你發洩,我只能等待,等着你心情好的時候能給我說說,說說那些我毫不知情、卻占滿你整個世界的過去。你說讓我來,我就屁颠颠趕過來,結婚呢?你是讓我看你們如何破鏡重圓?我一直在忍,忍着不在意,忍着去理解,忍着你挂念着方棋,忍到你會看見我的好……好些次你向莉姐和老黑打聽方棋的近況,每次都要避開我,我都覺得心裏堵着一塊石頭,壓得我喘不上氣……如今可好,你放不下,方棋也放不下……我參合在中間跟個第三者一樣,何必呢……”
季悠然提了一口氣,瞪向他:“既然在乎你就應該捍衛你的東西,咳咳,而不是跟個慫包躲起來傷心!陸雲……你太讓我失望了……”
陸雲深吸兩口氣,漸漸住了情緒,看着季悠然,道:“對不起,二爺,我讓你失望了。既然你找回了失去的人,那我祝福你們。感謝你對我的好,今後好好照顧自己身體,你還是我永遠的偶像,男神。”
他轉身離去,肩膀控制不住的聳動,體內強壓住的委屈爆發而出,他只覺兩耳轟鳴,淚眼婆娑。他想,我和二爺拍拖過一年半呢,我和我的男神在一起那麽久,足夠我顯擺一輩子了。
季悠然朝着陸雲喊道:“陸雲……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過來……”
陸雲停頓片刻,低着頭慢慢的走了出去。
季悠然愣愣望着門口,笑了起來。他命中不帶桃花麽?為什麽每次都會是這樣慘淡的結局,這樣活着好累,他好想長睡不醒,只有那樣才沒有煩惱。
他又昏昏睡去,睡得極不安穩,胸口火燒火燎,像是要死去。清晨醒來,他摸了摸額頭,幾乎可以烙餅,奇怪的是精神卻好了起來。
他突然冒出一個可笑的詞,回光返照。他自嘲的想,若是那樣,眼不見心不煩,閉上眼一了百了。
有人推門而入,他趕忙看了過去,他內心希望那人是陸雲。
進來的是胡天,季悠然眼光黯淡下來,說不出的失落。
“二爺,我們馬上去醫院,你燒的太厲害了。”
“幾點了?”季悠然聲音嘶啞,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問道。
胡天道:“六點半了,車子都準備好了,醫院那邊也聯系好了,我們直接過去。”
“二爺!你必須去醫院!”胡天強硬道。
季悠然掙紮想坐起來,胡天扶他靠在床頭,遞給他一杯溫水。
“二爺,別想那麽多了,你必須去醫院。”胡天見他若有所思,放軟了語氣,幾乎是哀求。
季悠然笑了笑:“我還好,你說過我是星際的支柱,是……”陸雲的支柱,所以我不會倒,也不能倒。
清水潤澤幹枯的喉嚨,他清了清嗓子,撐起眼皮道:“八點的記者會……就一個小時……我還撐得住……你去把白林叫過來,我不想這幅樣子被采訪……”
閃光燈忽明忽暗照在季悠然慘白的臉上,化妝修飾了他的臉色,讓他看起來不再像一個死人。躺在床上讓白林化妝的時候,他還玩笑道:“你這樣像不像殡儀館給屍體上妝的美容師?”白林氣的丢了眉筆。季悠然嘆道:“哎,如今……誰都可以……對我發火了……你別哭……我死不了……”
精神上雖然好了一些,身體卻不會騙人。他帶了加厚的束腰才勉強板正的坐在了輪椅上,還坐不太穩。臨走吃的藥已經發揮作用,他覺得舒服一些,用胳膊撐着輪椅扶手,讓自己看起來舒适閑暇,氣度得當的回答記者的問題。
記者們争相恐後的問道:“二爺,請問網上的內容是否屬實?”“聽說方棋因為嚴重的抑郁症才吸毒的,這事你知情嗎?”“請問你和新新偶像陸雲是什麽關系?”
季悠然盡量保持着笑容,靠在輪椅上,道:“你們這樣,我先回答哪個好呢?”
有人大聲喊了一句:“你和方棋什麽關系?”
季悠然點點頭,胳膊暗暗用力,把自己撐着坐正,道:“我和方棋呀……”他故意吊胃口一般拖長了聲音,停了停才緩緩道:“大家都知道當年我是比較看好方棋的,也一直想招募他到公司旗下,很可惜同行之間競争太殘酷,導致我們做不了真正的朋友。至于帖子的內容,我只想說那是惡意的傳播,已經惡化到整個社會的影響,不僅對我季悠然是一種诽謗,對方棋也是。對此,我會通過法律手段進行追究,讨一個說法。”
“二爺的意思是,帖子內容純屬虛構,可是有你們一起出游的照片呀。”
季悠然笑道:“一起出游就是搞基?那和我出游的多了,是不是可以出一部長篇連載了。”
“二爺,那方棋抑郁吸毒?”
季悠然道:“這是個人私事,沒有經過證實我不方便評說。我覺得大家與其這麽關心我和方棋的過往,不如多花點心思去看看二爺的新戲,別看二爺這樣,還有武打動作喲。”
有人問道:“吊威亞飛起來了嗎?”
季悠然笑道:“可憐可憐我這個胸椎受傷的可憐人吧,吊威亞要把我老腰斷成兩節。”
大家笑了起來,現場較之前輕松不少,他們看着季二爺玩世不恭的調侃:“話說翻翻我這十年的花邊新聞,我應付女人都來不及,還真沒時間去應付別的什麽人。”
“二爺,聽說你男女通吃。”有個男記者問道
季悠然笑道:“帥哥,這個問題等會私下我們聊聊。”
又是一陣笑聲,沒人注意到季二爺僵硬的坐姿,只覺得穿着花夾克的季二爺病态白色的面容,更添一分柔和的美感。可是胡天一直在季悠然的身後,他看見季悠然撐着身體不停的轉換重心,雙手緊緊的捏着拳頭。
季悠然為了讓人看着精神些,穿了一件花夾克,下半身蓋了一條墨綠色的毯子。因為左腳腫的太厲害,已經塞不進鞋裏,半個腳跟都露在外面,只能用長長的毯子遮蓋住。來之前他吃了止疼藥和抗痙攣藥,為了不在現場丢臉,他用束縛帶牢牢捆住了大腿和小腿,他覺得自己完全是被綁在了輪椅上。推下汽車時,燈光閃爍,明明被前呼後擁,可是他卻覺得悲哀,光鮮外表下,他已經被摧殘的就剩下最後一口氣還在強顏歡笑。
他有些眩暈,胸口發悶喘不上氣來,強撐住臉上的笑容,讓記者繼續發問。
“聽說,陸雲和二爺關系匪淺,才得到二爺的專寵,請問這是真的嗎?”
季悠然笑了笑:“我捧陸雲,有什麽好奇怪的,我是演員,但也是星際娛樂的老板,演技好能賺錢的我當然要捧,之所以換下宋穎主要是認為他的形象駕馭不了不夜城裏面的方總,若是形象不能符合,再多的努力都是無用功。所以我深思熟慮,換下宋穎,讓陸雲頂上。電視劇從播出後,反響很好,陸雲幾乎把方總演活了,不是嗎?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沒有錯,可憐我腿不好,眼光還不錯。”他頓了頓收斂了笑容,道:“演員最怕不自量力,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重。我原本想另尋适合宋穎的角色,哪知道他這樣沉不住氣,如今尋得新東家,還不忘踩幾腳老東家,這智謀若是半分用在演戲上,我又何苦關鍵時刻換了他。”
季二爺說的臉不紅心不跳,這事他本做的虧心,可現在說的振振有詞,有理有據,如此聽來宋穎才是那忘恩負義的家夥。
有人問二爺:“二爺,這麽多□□,會不會覺得委屈?”
季二爺道:“古尊宿語錄中,寒山與拾得的對話,寒山問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乎?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這就告訴我們,管不住別人的嘴,由他們去說,時間會給我們答案。”
記者會持續一個小時,季二爺的拳頭也捏了一個小時,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已經說不出話,身子被束腰勒的筆直,頭尋不到依靠的地方,無力的後垂。
“二爺,你放松。”胡天跪在輪椅前,握着季二爺的右手。二爺的手捏的太緊,已經開始痙攣,指頭緊緊的掐在肉裏。
胡天不敢生生掰開二爺的手指,他稍微用點力,二爺就會用更大的力去抗拒,他怕在這場疼痛的對抗中,把二爺的手指掰斷了。
丁祿急的團團轉,都快哭了。“怎麽辦呀,二爺都聽不見咱們喊他了。”他托着季悠然的頭,看着季二爺緊閉雙眼,汗如雨下。
胡天看二爺的拳頭已經泛青,牙關緊咬,他趕忙掀開毯子,果不其然,被綁着的雙腿看似平靜,可是把手放在上面,能清晰趕到肌肉的顫抖。他趕忙對丁祿道:“抱緊二爺,我要解開帶子了。”
帶子剛取下,二爺的兩條腿便開始抗議,腳尖都繃得直直的,拖着身體就往下滑。腰上的腰封取下來,季悠然痛呼一聲:“嘶……”只見腰上肋得青青紫紫,體無完膚。
丁祿将季悠然抱到沙發上,兩人一陣忙活,按摩了好久,痙攣才止住。胡天握着二爺的手,揉了揉他的拳頭,才慢慢一根根打開了季二爺的手指,只看掌心傷痕交錯,觸目驚心。
“二爺,你好些了嗎?”胡天喚了一聲。
季悠然呼吸急促,慢慢睜開眼,睫毛上挂的汗珠,就像眼淚一樣從眼角滑落,卷長的睫毛,黑亮的眼睛看過來,讓人覺得是那樣楚楚可憐。
胡天看的都覺得心都顫了。
二爺揪着胸口,呼吸困難,張着嘴說不出話。
胡天看他嘴唇漸漸發青,趕忙道:“丁祿,我們必須馬上去醫院。”
丁祿用毯子裹住季二爺,兩人慌慌張張往外跑,正巧撞在門口的陸雲。
陸雲從昨晚就開始心神不寧,難得硬氣一把,冷靜下來就開始後悔,他在門口徘徊了好久,正要敲門,就看見丁祿抱着二爺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怎麽了?二爺?”
“我們正要送二爺去醫院,二爺病的太厲害了。”丁祿焦急道。
他從丁祿懷中接過季悠然,僅僅摟着,大步流星往停車場跑去。
丁祿開着車在馬路上橫沖直闖,胡天焦急的聯系着醫院。
陸雲摟着季悠然,看他呼吸困難,仿佛岸上的魚張着嘴困難的呼吸。
陸雲突然就害怕起來,他怕二爺突然一口氣沒緩過來就這麽離他而去。不要讓他死,只要讓他健健康康活着,自己就算沒名沒分又如何?就算伺候在左右像個傭人又如何?
“二爺……求你……放松……”陸雲急的都帶着哭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陸雲的呼喚,季悠然竟然慢慢的睜開了眼。他看着陸雲,艱難的呼吸,眼睛裏慢慢的蓄積起淚水。
“當初……方棋不相信我的心……如今……你也不相信……你為什麽……對我那麽狠……”他說的斷斷續續,“陸雲……我挺恨你的……不能遷就我一輩子……當初何必喜歡我……”
呼吸越來越稀薄,“我覺得委屈……”,他說着,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
醫院已經做好了急救的準備,陸雲被關在了急救室門外。
他坐在走道上,雙手搓了搓麻木的臉,心裏空虛的讓人窒息。季悠然那一句“我覺得委屈”,徹底的刺痛了他的心,他在心裏罵自己:陸雲呀陸雲,你就是個滾蛋。
胡天站在他的面前俯視他:“你和二爺究竟怎麽了?我以為你不一樣,可如今看來,二爺這遍體鱗傷身心憔悴,你又和方棋有什麽區別?”
陸雲頹廢的抱住頭,“我錯了,胡哥,你打我吧。”
胡天咬牙道:“我就算打死你又有什麽用,二爺就能平安無事?”
陸雲擡起頭,目光閃爍,“他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胡天道:“二爺的身體被人摧殘過你知道嗎?”
陸雲猛的擡起頭,“你說什麽?”
胡天道:“早上二爺昏迷着,我幫二爺擦身時發現的,身上布滿咬痕,左腳腫脹不堪,右手的指甲蓋缺失了兩片。我在地上撿起帶着血肉的指甲,幾乎不敢相信有人會在二爺的家中傷他如此。我問過吳叔,這兩天只有方棋和你來過。你不可能傷害二爺,只可能是方棋,那個人已經瘋了,可是在二爺被瘋子折磨的時候你在哪?”
是呀,我在哪??陸雲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他還在宿舍借酒消愁,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他回想二爺嘴角的傷口,那時二爺的臉頰好像也有些腫,他被妒忌之火蒙蔽了雙眼,還說出了那麽難聽的話,他真的太可惡了。
他想把方棋碎屍萬段,更想兩個嘴巴子抽死自己。
季禮趕來了,老黑也來了,莉姐歐陽伽都來了……急救室外面圍了一大堆人,陸雲突然渾身發冷,就好像大家是來見二爺最後一面的。
身上就跟有人潑冷水一樣,他止不住的發抖,根本不敢去想最壞的結局。
急救室的門打開,一個醫生走了過來,問:“誰是家屬?”
季禮走過去道:“我是。”他強壯鎮定,其實已經吓得腳步虛軟。
醫生道:“目前正在急救,可是呼吸功能有衰竭的跡象,下了病危通知,您簽個字,做好思想準備。”
季禮渾身一顫,聲音發抖:“你說什麽?”
醫生遞過來病危通知書,道:“我們會盡力的,但是還是要有心理準備……送過來的時候已經休克了。”
陸雲腦海中一聲驚雷,他幾乎是跳了起來,喊道:“你胡說!你怎麽可以詛咒二爺!!怎麽可以!!”他沖過去揪住了醫生的衣領,嘶喊道:“你們一定要救他,二爺一定會沒事的。”
胡天和丁祿把他拉到一旁,按在牆上。胡天道:“大家都很擔心,心情都很低落,你就不要在惹事了好不好。你若早點回家,守在二爺身旁,二爺也不會受這罪了。”
陸雲緩緩的蹲在地上,将臉埋在掌心。二爺,若你能平安,我這輩子做牛做馬也不會離開你了。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的過去,下了三次病危,整整搶救了六個小時,急救室的燈才滅掉。
季悠然被推出來的時候幾乎面目全非,臉腫的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呼吸機将空氣直接從氣管插管擠入肺中,被動的呼吸。
醫生将二爺推入了重症監護,陸雲只能透過玻璃看着那人。
“還沒有脫離險情,今晚是關鍵,希望季先生能熬過去。”醫生不帶感情的聲線公事公辦的交待着,見慣了生離死別,讓人覺得冷漠。
陸雲趴在玻璃前,牢牢的盯着床上的人。護士在屋裏忙碌,遮擋住那人的臉龐,他只能看見監護儀上不停變換的線條和數字。
如此漫長的等待,陸雲覺得好似過去了整整一年,等的他心力憔悴。
門開了,護士跑了出來,叫來了醫生,醫生一番檢查後出來時,總算露出了點笑容:“緩過來了,你們可以放心了。”
季禮帶了口罩,進去了兩分鐘就出來了,盯着陸雲氣道:“他媽的,見到我就問陸雲呢?他想見你,趕緊進去。”
陸雲趕忙穿戴了一次性衣服和口罩走了進去。
季二爺剛剛轉醒,眼睛半睜着,從陸雲進來就一直盯着他,眼睛裏水霧連連。
陸雲走過去,坐在床旁,勉強扯出笑容:“二爺,你好點沒有?”
季悠然眨了眨眼睛,嘴皮蠕動了幾下,沒有發出聲音。
陸雲摸着他的額頭,幫他把碎劉海揶在了耳後。“我知道二爺生我的氣,等二爺好了,我讓二爺罵個夠。”
季悠然想說什麽,嘴唇動了動,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陸把耳朵貼過去,安慰道:“二爺……別急,慢慢說。”
季悠然氣若游絲,陸雲幾乎貼着他的嘴唇仔細辨認,才聽出來那人說的話。
“陸雲……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
故作堅強的內心霎時間崩潰,陸雲将臉埋在他的肩上,泣不成聲。
☆、三十九
39
秋風細雨打落一地的梧桐,季悠然靠坐在床上望着細密的雨敲打着窗戶思緒飄離,黑壓壓的烏雲讓人心煩意亂。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才能靠着坐起來,陸雲去買晚餐,他在寂寞中莫名心情低落。
門外突然傳來騷動的聲音,保镖攔住了一個人,發生了争執,季二爺皺了皺眉,沖門口喊道:“讓他進來。”
門外的人推門而入,許久才怯生生喚了一聲:“二爺……是我……三胖……”
季悠然回頭看了他半響,才道:“你站在那當門神呢,有事進來說。”
三胖趕忙掩上門小跑着過去,畢恭畢敬站在床旁。
“坐吧,我又沒罰你站。”季悠然道。
三胖趕忙将提着的東西放在桌上道:“小小心意,二爺別嫌棄。”
季悠然瞟了一眼,是他最喜歡的燕窩的牌子,真是有心。
三胖坐在一旁拘謹的問:“二爺身體好些了吧,我應該早點過來看看的,只是最近比較忙。”
季悠然笑了笑:“忙着伺候你的新主子?”
三胖的臉瞬間就紅了,說話也是結結巴巴,“二爺……笑……笑話了,我,我也是沒辦法……我,我……”他臉上堆着笑,眼眶卻紅了。
季悠然知道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也不想再和他客套下去,道:“有話你就直說吧。”
三胖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道:“二爺,方棋……可能有對不住二爺,惹二爺生氣的地方,你就原諒原諒他吧,你大人有大量,念着你們……你們以前的交情……”
季悠然道:“三胖,別說了,他沒有對不住我的地方,我也沒有欠他什麽了,交情談不上,頂多算是認識。”
他說完,轉頭看向窗外,不再理會三胖。
三胖的嘴唇顫抖着,他明白季二爺的脾氣,沒把他趕出去已經算給他面子。
“二爺,我知道你恨方棋……可是,天大的怨恨,随着那人離去,也該抹平了……不是嗎?”
三胖沒忍住,失聲痛哭起來。“方棋嚴重抑郁症住院一個多月了,昨天晚上,他割腕自殺,等醫生發現時,已經晚了。”
季悠然猛的回頭:“你說什麽?你在胡說什麽?”
三胖擦了眼淚,調整了情緒,道:“我跟着方棋五年了,我多少清楚一些的,二爺。其實在我心中,你們曾經是最完美的一對……可是如今再看,我就難過的想哭。”
季悠然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一瞬間,他對方棋的恨在随着那人生命的流失中煙消雲散。
說到底,這場愛情誰害了誰?誰有辜負了誰?怎麽理得清。
三胖哭着道,“二爺……有些東西我想交給你……”他從包裏拿出一張被血侵染的紙,悲哀道:“這是方棋最後留下的,我想他是給你的。”
三胖走了很久,季悠然都沒有勇氣去攤開那張滿是血污的紙張,他不敢想象裏面的絕筆會如何,定是對他的詛咒吧,咒他不得好死。
後脊有些疼痛,他坐了太久,身體開始抗議。他一點點放低身體躺在床上,枕邊放着染血的遺書。他掙紮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攤開了它。
沒有滿篇的字,零零散散寫了幾句話。
就在這樣烏雲密布的晚上,方棋孤獨的坐在床上,摸出口袋裏面的一朵小花,他摘掉一瓣花瓣,在紙上寫了一個“恨?”,摘掉一瓣寫了一個“不恨?”,摘一瓣一個“恨?”,又是一瓣一個“不恨?” 。他盯着禿了半邊的小花,偏着頭想了想,扯了一片花瓣寫了一個“怨?”,又摘一片寫上:“不怨?”……“怨?”……“不怨?”……
方棋盯着最後一片花瓣,愣了好久。他沒有摘掉最後一片花瓣,他把那朵光禿禿的小花放在了床頭,他用藏起來的破碎的玻璃一點點割破了手腕。鮮血帶走了體溫,他突然笑了,落下了人生最後幾筆。
“也許是愛着吧……”
也許是愛吧……太晚的表白……真的是太遲,太遲……
陸雲端着保溫盒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季悠然趴在枕頭上滿臉淚痕,不停的咳嗽。他慌忙跑過去将人摟在懷裏為他順背:“你怎麽了,二爺?你怎麽了?”
季悠然咳得撕心裂肺,他的肺功能受損,不能大喜大悲,過度的悲傷讓他喘不上氣,只能不停的咳嗽。
“二爺,別傷心了,好嗎?”陸雲哀求道,“你這是怎麽了?”
季悠然緩過來一口氣,傷心道:“方棋……去世了……”
陸雲當場愣住,然後看見了落在枕上的遺書。
“陸雲……我哭不是放不下他……我只是不願意他死……我想他活着……”
陸雲順着他的背,安慰道:“我知道。”
“他淪落至此……都是我的錯……”
陸雲拍着他的背,道:“不,不是你的錯。二爺,方棋從來沒有看透你的心,總是活在被你潛規則的陰影之中,可是他從未想過,你對他的包容和愛護已經遠遠大于所謂的潛規則,這似潛非淺的感情就是愛呀……”
季悠然茫然重複:“似潛非淺……”
陸雲道:“是的,二爺……別哭了……方棋走了,對他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也許吧,只有死亡才能讓方棋解脫。季悠然想起當時車禍的瞬間,他也是解脫的微笑。只是後來他遇到了陸雲,而方棋卻在自己內心的死胡同裏逼死了自己。
方棋的葬禮很簡單,季悠然沒有等到火化便離開了殡儀館。他的身體虧損太厲害,在輪椅上只能坐半個小時。心情太痛,他看着懸挂的方棋的照片,就覺得雙眼發黑。
他躺在車裏,望着車頂喃喃道:“陸雲……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吧……”
陸雲點頭“嗯”了一聲,“會的,二爺。”
車子奔馳起來,天剛亮,新的一天即将開始。季悠然望着窗外,心裏想:方棋,這似潛非淺的愛情,你為何到死才體會呢……
方棋自殺了,季二爺隐退了,娛樂圈兩大影帝都退出了人們的視線。
有星星隕落,便有新的星星升起,陰陽魚播出之後大獲全勝,陸雲憑借精彩的表演榮獲當年最佳男演員獎。
很多年後,大家漸漸遺忘了曾經的影帝,可是他們的作品永遠留在了人們的心中。
二爺和陸雲經歷了悲歡離合,終究是修成正果。
季悠然和陸雲并排坐在樹下。季悠然靠着樹,倚着青年,難得惬意的看着書。
這是陸雲第一次度假,二爺說陰陽魚票房過了三億就帶你度假,結果最後票房十三億。
陸雲興奮的拿着手機左拍□□,一會就叫一聲:“二爺。”
季悠然擡起頭勉強勾了勾嘴角,配合他拍了一張自拍。低頭又看了不到五分鐘,又停青年呼喚他:“二爺。”
季悠然忍了忍,配合照了一張。
可是,事不過三!等第三次時,季悠然啪的一聲合上了書,往草地上一丢,撐直了身體離開對青年的依靠,側着臉怒目瞪着某人。
陸雲被他吓了一跳,趕忙舉起右手,托起一個水壺,眨巴眼睛笑的無辜:“二爺,我只想問問你喝水嗎?”
季悠然看着青年線條硬朗的面龐,濃眉大眼,英姿飒爽。陽光照在青年的黑發上,鍍了一層金色,柔和了剛硬的氣質,顯得溫柔潤澤。
他舔了舔嘴唇,喉頭上下滾動着,有了動情的先兆。“陸雲,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麽?”
陸雲憨憨的笑:“二爺想罵人。”
季悠然搖了搖頭,低聲道:“二爺想草你……又沒那個本事了……”
陸雲:“……”
季悠然道:“真他媽想現在就把你撲倒,幹上一炮。”
陸雲眨巴眼,摘了一根草插在頭上,逗趣道:“二爺,小女子賣身不賣藝,來吧,小女子身形彪悍,不怕不怕的。”
季悠然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雙手往地上撐着一用力,身子朝陸雲撲倒過去。
陸雲來是在開玩笑,就看見季二少撲将過來,吓得魂飛魄散,趕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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