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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子飛快地過，将近兩個月的學習生活讓聞禪累得找不着北，千盼萬盼的寒假一來，放假第一天，下了一場雪。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雪，聞禪從練琴的受苦生活中緩過來，拽着裴緒下樓玩。

“裴緒，你寒假有事嗎？”

聞禪蹲在地上捏雪球，鼻尖凍得通紅，揚着調子問道。

“先去實驗室幫導師的忙，年前回家。” 裴緒跟在聞禪身後，他注視着聞禪伸出白到與雪同色的手指，雪地裏留下他的鞋印，整齊地從他身旁擦過。

“大忙人，接招。”

聞禪轉過身，笑嘻嘻的，不懷好意地歪着頭，胳膊一甩，一個雪球在裴緒的黑色羽絨服上展開。

啪——

雪散了一地，留下些如爪印似的零星痕跡。

裴緒目光閃了閃，他猛地撲上去，像只冬眠被打擾的熊，把聞禪摟住。

兩人跌跌撞撞，笑鬧着倒在雪堆裏。

“至于嗎，報複心這麽強。” 聞禪眉開眼笑，他渾身上下裹着厚衣服，更何況倒的時候被裴緒托着後腦，軟綿綿像水母，一點不覺得疼。

枕着雪，望向仍有陰霾的白色天空，聞禪拍了拍裴緒，笑罵。

“你把我砸傷了，不許我讨點賠償？” 裴緒聲音一竄，從聞禪身上爬起來，與他并排，兩人整整齊齊，擡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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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這兩嘴皮子一合就開始碰瓷的毛病，跟誰學的？”

聞禪翻身坐起來，他心中納悶，抖了抖衣服上的雪，俯視裴緒。

裴緒氣定神閑，胳膊往袖子裏一縮，斜眼瞟他：“跟你。”

“走開，我沒你這麽廢物的徒弟，偷師都偷不熟練。” 聞禪一臉愉悅，與出口的話完全不搭，他擡手，随意在裴緒衣服上摸了摸。“我看看，傷哪了？”

裴緒眨巴着眼睛，不答。

“這？還是這？這衣服忒厚，你是豌豆公主嗎，到底哪，又不說……”

聞禪随便甩爪子，剛要收手，裴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下面摁。

“這兒。” 他揶揄道。

聞禪腦子一懵，連害臊都忘了，順手抓起一團雪，牙根癢癢着猛地塞到裴緒帽子裏。

“嘶——”

“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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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東西一般都活不長久，裴緒是個例外。是聞禪的大愛無疆，讓裴緒勉強活過這個冬天。

誰叫他還要留着裴緒一條狗命堆個免費雪人呢？

因為堆雪人，裴緒手機在聞禪這裏放着，美其名曰保護。聞禪拍了幾張半成品雪人與努力工作的裴少爺，剛推到主屏幕，發現角落裏一個胖胖的企鵝圖标。

聞禪突然想起來，神秘的中國小貓咪，他至今都沒深究裴緒的賬號到底是哪個——沒轍，聞禪號裏人太多，一個個扒效率太低。

我就看一眼，應該沒關系吧？

聞禪偷偷摸摸，瞟了眼勤勤懇懇幹活的裴緒，點進 QQ。

裴緒的 QQ 不在線，只有一串賬號數字在主界面，外加一個奇怪的黑貓頭像。

“聞禪，過來看看咱們兒子。”

裴緒大老遠叫喚，打斷了聞禪的思路。敷衍過裴緒，他回到自己賬號搜索，一個好友出現在界面裏。

【一個不知道名字的漂亮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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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說這個備注的關注點是？

漂亮哥哥？

聞禪翻了翻聊天記錄，一句話沒講過，再看成為好友時間，居然快有十年了。

十年什麽概念，裴緒在聞禪小學的時候，就已經默默潛水他的列表了。

這個人，居然偷偷窺屏他十年？

聞禪突然發現某些不對勁——那裴緒第一次見他，怎麽還跟不認識似的？

他點進裴緒的空間，一條說說都沒有。

雁過還留痕，裴少爺網上沖浪簡直是個透明人。

聞禪不爽地撇嘴，一擡眼，正好看到裴緒微微蹲下，一只手扶着膝蓋，一只手擡起，專注地擦了擦雪人的額頭。

聞禪猛然一怔，突然想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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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裴緒，他很久之前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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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級，聞禪見到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漂亮哥哥。

他像歐洲貴族油畫裏走出來的人，穿着妥帖衣服，皮鞋很亮，額發向後梳，露出精致的五官。

他安靜地站在人群間，那堆同齡小朋友裏只有他最穩重，臉上挂着淡淡的笑，脊背很直，看過來的時候，是一雙令人難以忘懷的眼睛……

他看過來了！

背着小提琴包的聞禪像兔子一樣，嗖地在花壇後隐蔽起來，心跳得怦怦快。

漂亮哥哥看過來了。

聞禪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漂亮哥哥不是來參加小提琴大賽的，得益于一直跟蹤漂亮哥哥，聞禪一下子就知道了。

漂亮哥哥坐在第二排的角落，身邊圍了一群礙眼的小蘿蔔頭，聞禪漫不經心地調着弦，時不時跑到後臺偷看。

他心心念念的漂亮哥哥似乎有些犯困，他精神奕奕的表情稍微淡了些，拄着額頭，沒太注意聽。

很快就到聞禪了，他的號碼靠前，上臺後，他少走了幾步。

還是站偏一點吧，說不定漂亮哥哥就能看到呢？

具體看沒看見，專注比賽的聞禪并不知道，只是他剛剛結束，漂亮哥哥便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外走。

“他怎麽走了呢？”

聞禪下了臺，嘴裏不甘心地嘟哝，把小提琴往等候已久的徐不作懷裏一扔，飛奔出門。

身後傳來徐不作焦急的呼喊聲。

“喂！你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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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徐小豬，我去追求我的漂亮哥哥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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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等一下！”

童稚的呼喊從遠處傳來，隐隐有靠近的趨勢，裴緒停下腳步，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向後看去。

“少爺？” 黑衣男子駐足原地，疑惑地看着裴緒。

“麻煩等我一會。” 裴緒沒有回頭，他禮貌地說完，終于看清了聲音的來源——是他先前注意的，躲在花壇後的男孩。

聞禪比裴緒矮了一頭，尤其是到了面前，裴緒更确定。

“你好！” 聞禪站在原地，大聲道。

“你是 17 號？” 裴緒瞥了眼別在聞禪胸前的號碼牌，也不知是真心稱贊還是恭維，他的話語很輕，非常柔和：“你很厲害，我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的小提琴手。”

“真的嗎？” 聞禪止住喘息，眼睛裏閃閃發光，他憧憬地盯着裴緒。

“真的，哪怕第一次見面也能牢牢抓住他人的樂聲，是很令人羨慕的天賦。”

裴緒勾起唇，他認真打量着聞禪，像在哄弟弟妹妹。

這個男孩長得好像某種小動物，乖巧又藏着靈光的眼睛，并不羞澀，直白到讓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臉上。

像什麽呢？

裴緒認真思索起來。

聞禪踮起腳尖，盡力讓自己顯得高一點，脆生生道：“漂亮哥哥，我的琴聲，有取悅到你嗎？”

裴緒一怔，他的心好像被勾了一下，被這種最天真無害的表情與不相符的詞語。

“是愉悅。” 裴緒眉眼覆上爽朗的笑意，他微微屈膝，與小聞禪平視，一只手撐着膝蓋，一只手碰了碰聞禪的額頭。“不能說取悅。”

他話音剛落，只見聞禪耳尖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紅，緊接着，一對毛茸茸的黑色耳朵，砰地一下，出現在了聞禪頭頂。

裴緒的世界觀出現了混亂，盡管已經竭力控制表情，仍感到一種不可比喻的震驚。同時，另一個想法猛地露頭，像某種生命力頑強的蘑菇。

“小貓精……”

裴緒擡起手，用柔軟的手指，戳了戳小黑貓精迎風亂晃的耳朵尖。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軟軟的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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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是從面前這個男孩口中發出的。

裴緒收回手，目光不停在聞禪的臉和頭頂的耳朵間流轉。

他可能是最近總熬夜看星星，看出幻覺了。

裴緒沒找到可開口聊的，聞禪則一臉羞澀地捂住了自己的頭頂，裴緒看了看他烏黑的發，不知怎的，居然還有些惋惜。

多好的貓耳朵，蓋住太沒意思。

有人追來了，是個抱着小提琴包的男孩。

“你朋友來找你了，快回去吧。”

裴緒說道，他轉身要走，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角。

“漂亮哥哥，能加個 QQ 好友嗎？”

小貓精單手捂着頭頂，空出來的一只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不放，眼睛直直盯着裴緒，好似不給就能立刻哭出來一樣。

不忍心讓小貓精哭泣，但裴緒沒有 QQ 號，他斟酌良久，當機立斷。

建一個只有小貓精的 QQ 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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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麽呢，叫你半天也不理我。”

一只手在發愣的眼睛前一晃，伴随着男人莫名嗔怪的話語，打斷了聞禪的回憶。

聞禪的視線逐漸變清晰，遠處樓房輪廓顯現，壓着白雪的草木散發清新氣息，冷冽空氣湧進肺中，讓聞禪猛然清醒。

“漂亮哥哥？”

聞禪驚訝地念道，裴緒眼中的溫柔與訝異漸濃，像只蹲在面前快樂搖尾巴的大型犬。

“你想起我了？”

裴緒眯起眼，伸開手臂，隔着兩層厚厚衣服，把聞禪攬進懷裏。

他的話浸泡在愉悅裏。

聞禪幸福到發懵，他從帽子的絨毛裏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在裴緒頸側蹭了蹭，雀躍道：“真的是你？”

“難道不是，幸好是你，嗎？” 裴緒笑道：“小貓精，還對別人露耳朵，真不怕被抓到局子裏。”

“我平時控制得很好！” 聞禪吱哇亂叫：“只是那天不太穩定而已。”

“只是那天，明白了，那我最近看到時人時貓的東西是…… 唔。” 裴緒調侃着，話音一出，就被氣急敗壞的小貓精捂住嘴。

“是什麽？是最好看最乖巧的禪小貓對吧？” 聞禪小嘴叭叭，瞪着裴緒，死亡視線眼神威懾。

裴緒眼睛一彎，似乎在笑，認真點點頭。他把聞禪的手指扒下來，捂在手裏，憨憨笑着。

“裴緒，你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 聞禪期待地盯着裴緒。

裴緒臉上的笑容一僵，而後化開，溜進眸子裏。“是，不過不是在小時候。”

聞禪想起很久之前裴緒關于對男朋友一見鐘情的澡堂論調。“不會真是在澡堂吧？”

裴緒乖乖點頭。

“是什麽場合？借卡？借沐浴露？借洗發液？還是什麽？” 聞禪低頭思索，沒察覺裴緒越來越危險的眼神。“撩了芳心就跑，我真是個渾身罪孽的男人。”

“你還跟別人借過？” 裴緒壓低聲音，像獵犬進攻時微微伏低，透着股濃濃醋味。

“當然沒有，我很專一的。” 聞禪趕緊解釋。

裴緒陰天轉晴。

“既然你很專一，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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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這兩個有什麽必然聯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