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只流浪貓 給我你沒咬的那一半……
下午太陽更烈了,光亮得人睜不開眼。
塑膠跑道被陽光炙烤得滾燙,地面升騰起一股熱浪。一陣風吹過,撲到人身上帶來灼熱的溫度。十月份的秋老虎熱得鐘栀都把外套給脫下來搭在一旁的椅子扶手上。
她從轉校來的那天開始,就一絲不茍地穿着校服外套。再熱的天氣,也只是将衣袖卷到小臂。高三一班的同學還是第一次看到鐘栀脫掉外套。白得像面粉捏出來,纖細又飽滿的身材,與她略帶鄉土氣息的發型特別違和。
纖細的是她的身形,背薄頸長,四肢纖細。飽滿的是她的女性特征,非常突出。惹得後排躲太陽的男生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操場上運動員還在奮勇争先,下一場是四百米接力。
激昂的音樂,學生們激動的吶喊和嬉鬧,不遠處陣陣的歡呼。鐘栀背脊筆直,安靜地坐在第一排。不管後排座位來來去去多少人,她全程沒有回過頭。手裏一支黑色的中性筆時不時轉動,沉靜得像這個燥熱午後的一口冷井。
蘇清嘉抱着一本書在最後排看,第三次擡頭,鐘栀還是保持着姿勢奮筆疾書。
鐘栀不知道男生投過來的目光,正在專心致志地寫物理卷子。
這套卷子是一個去年被清大錄取的學姐托人轉贈給她的。考點密集,題型典型,對高考非常有幫助。這大概是鐘栀接受到的最好的捐贈。拿到當天她就怒做兩套,這是她寫的第五張卷子。
寫到倒數第三道大題,鐘栀正在用第二種方法演算。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清朗的男聲。
男生很清秀,單眼皮,白皮膚。瘦高的個子,鼻梁上架着一架眼鏡。
蘇清嘉不知何時走過來,正站在她旁邊勾腰湊得很近,一臉恍然大悟:“這題還可以這麽算?天啊,步驟簡潔好多,好清晰明了啊。”
鐘栀被他吓一跳。
腦子飛速搜尋一遍,超強的記憶力認出這個男生是班裏的文藝委員。
蘇清嘉瞥見她吓到,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拖過來一把椅子坐下才笑眯眯地介紹自己:“沒打過招呼,你估計不認得我。我是蘇清嘉,文藝委員。”
鐘栀身體稍微拉遠一點,點了點頭:“我知道。”
“啊,你認得我?”蘇清嘉有些吃驚,“我坐第四組裏面,沒想到你竟然認識我。”
鐘栀笑了笑,沒說第一天她就把全班人都認全了。
“你在做物理卷子啊,這是什麽卷子?”蘇清嘉好像很有聊天的欲望。鐘栀稍微有點冷淡的态度沒打消他的談興,他又問,“這個卷子你自己買的嗎?”
“不是。”鐘栀其實不太習慣別人自來熟,但也不想表現得太不合群,“是一位學姐送給我的。”
“怪不得。我就說物理類的試卷我都買過了,怎麽還有我沒有的卷子。”蘇清嘉一笑有兩個酒窩,看起來很無害,“題型很難哦。剛才你在寫我就在旁邊偷看,感覺部分題目的難度已經達到競賽的水準了。高考應該不會考這麽難吧?不過你解題速度好快啊。”
鐘栀笑笑擺手:“沒有,沒有,只是寫得快,不一定全對。”
“你別謙虛,我搞物理競賽的。你這準确度沒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班裏人都在說鐘栀成績不好,蘇清嘉都要驚了,“感覺你這水平,都能參加十二月的全國奧賽了。”
“全國奧賽?”鐘栀敏銳地抓到了關鍵點。
“啊,你不知道?”
鐘栀搖搖頭。
“全國中學生奧林匹競賽。不知道啊?”
鐘栀還是搖搖頭。
蘇清嘉訝異地睜大了眼睛,看鐘栀一臉懵的樣子。他一想鐘栀的家庭,立馬又明白了。生活在閉塞的小山村,接觸到的信息有限。
想想,他于是給鐘栀科普了奧林匹克競賽的知識。
見鐘栀一副被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震驚,他又笑起來:“除了省內的,全國的,還有國際上的。輸贏都不耽誤自主招生,贏了還會有很大額的獎金。不過學校參加奧賽的人不多,一個學校只有不到二十個人。一般是高一高二去搞。我們班現在,只有我一個人。”
鐘栀瞠目結舌,她每天做題,還不知道國家有搞這個。聽說有大額的獎金,她的心髒就控制不住咚咚咚咚地跳:“這個比賽很難嗎?”
“難啊,不難怎麽能稱之為競賽?”
鐘栀一想也是,點點頭表示明白:“那,二十個人都是老師他們選的嗎?”
“算是吧。也有自己家裏給報名的。”蘇清嘉參加過兩次,都是楊老師給他安排的。他看着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鐘栀,忽然笑起來,“你也想參加嗎?”
鐘栀低下頭繼續寫,搖搖頭:“沒,我只是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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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比賽結束得很早,四點鐘就結束。
一班的成績在高三十六個班裏面,暫時穩居第一。同學們都很興奮,一路叽叽喳喳興奮不已。雖說開運動會白天不用上課,晚上卻還是得上晚自習。鐘栀才終于收拾了卷子,幫班幹把操場的課桌搬回教室,拿着飯卡去食堂吃飯。
她才一走,男生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猥瑣的笑起來。
朱浩臻腿架在桌子上,啪地扔下一對10:“沒想到啊沒想到。真是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媽的那個土鼈天天穿得跟拾荒的一樣,結果身材……嗯,那胸,你懂得,感覺比沈琳琳還大。”
說完,他還很沒品地用手在身前做了個手勢,立馬引來一陣哄笑。
大家你懂我懂,懂的都懂。
“不僅大,還特別圓。”王向喜賊眉鼠眼的,一邊說一邊還抓自己胸口,“你們是沒到前面看。我不是去前面拿水嗎,繞到前面去看了。媽的,松垮垮的破T恤都要擠爆,腰細的跟沒有一樣。你們說,這麽好的身材偏偏長在一個醜逼身上?”
“老子俗,老子現在覺得土鼈也不醜了。怎麽回事?是我瞎了嗎兄弟們?”
“我也是,”王向喜想到下午繞過去看的畫面,笑得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唉,果然人都是越長大越妥協的。老子現在覺得,醜逼關個燈老子也能睡……”
王向喜話還沒說完,就被迎面而來的一本字典砸中,疼得他一聲慘叫。
厚厚的牛津字典正中他的臉。字典的角磕到鼻梁,直接把鼻血給砸出來。王向喜這暴脾氣,狠狠一錘桌子就怒了:“草他媽,哪個崽種敢砸老子……”
他還沒罵完,就看到趴在右斜方的周沢坐起來。清瘦的背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他一雙冷清清的眼睛:“嘴巴臭,就去刷牙。”
王向喜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眼睛瞪得老大,噎半天,卻只能把這口氣咽下去。
一般人他還敢橫,周沢他不敢。這家夥一般不打架,要打能把人往死裏打。問題是他家裏不一般,人被他打了都是白打。
朱浩臻有點尴尬,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周沢突然發的什麽火。王向喜的鼻血還在流,一滴一滴的滴到衣服上,這慘樣……
他于是轉頭立馬去看周沢。雖然經常跟周沢玩兒,但朱浩臻王向喜幾個跟周沢的關系其實不是那麽真心。一是周沢這個人心思捉摸不定,若即若離的,感覺不親近。二是平時一起玩的時候都是他們在捧着周沢,周沢對他們愛理不理的。
周沢突然發作一下,他竟然磕巴得打圓場的話都說不明白:“阿沢,哎,你發什麽火?”
見他不說話,朱浩臻又說:“沢哥,不是說玩玩嗎?”
周沢嗤笑一聲,收起手機站起來。
後排有女生幫他把英語詞典撿起來,送到他桌子上。詞典翻開,上面赫然寫着鐘栀的名字。女生眼神閃躲了下,想說什麽,周沢已經插兜離開了教室。
男生們一臉晦氣。王向喜踹了一腳桌腿,幾個男生也沒心情聊天。
周沢抄着兜慢悠悠地走到小樹林後面的操場。不出意外看到捧着個大餅在啃的鐘栀。一邊啃一邊還目不轉睛地翻着書。夕陽已經慢慢落下去,餘晖把她的影子拉得細長。
他走過去一屁股在鐘栀的身邊坐下來。
鐘栀擡起頭,周沢理直氣壯地問:“我的那份兒呢?”
鐘栀嘴角還沾着餅屑屑,一臉懵。
“沒有嗎?”
“……你仔細回想一下你跟我的經濟差距,覺得你說的是人話嗎?”
忍了又忍,鐘栀沒忍住。
“咋地,我說的話不是人話,意思是我不是人咯?”周沢無辜。
鐘栀:“。”
詭異的沉默。
鐘栀連忙轉移話題:“我只有一個餅,而且已經吃了。”
周沢像個液體貓,懶洋洋的把頭賴在她肩膀上,“哎,要不要這麽小氣。你平時占我便宜我也沒說你啊,一個餅而已,瞧把你摳的。你窮得連給我買個餅的錢都沒有嗎?你不是去打工了嗎?”
鐘栀:“……”我特麽那麽努力的打工難道就是為了給你買餅嗎!
“鐘栀,我胃疼。”
鐘栀:“……”
“我不讓你買了。”他委屈巴巴的,“你分一半給我吧,我要你沒咬的那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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