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功勳

瑪莎深深地凝視着布魯斯，女人的面容年輕，而眼神蒼老。

這眼神将布魯斯釘在原地，裏面夾雜了太多感情。在她以後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如此純粹，又如此複雜。

瑪莎對布魯斯招招手，她沒等布魯斯反應，徑自朝布魯斯走去。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光下，融入黑暗，她再次顯出身形，站在布魯斯面前。

她仔仔細細将布魯斯上下打量一遍。

“我們過得不好。”她坦率地道，“我們被迫做了失格的父母，所以，不好。這幾十年的每一天我們都為此懊悔。”

并不是為了救下布魯斯而後悔，無論事情重來多少次，他們都希望活下來的那個人是布魯斯。

他們後悔的是沒能多留下一個人，陪布魯斯走過接下來的所有艱苦歲月。

托馬斯走到瑪莎身邊，這對夫妻與布魯斯對上視線。布魯斯握緊拳頭，他不斷提醒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他不是過來敘舊的。

“散布在城市的幽靈，我需要你們收回去。”他說，面罩遮擋了他的表情，給他留下些許蝙蝠俠的尊嚴。

但這一套在父母面前沒用，怎麽會有父母害怕自己的孩子？

瑪莎輕松地笑了笑，“我以為你更願意和我們先說幾句。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布魯斯。”

“在事情結束以後。”布魯斯說，他短暫地停頓，繼續道，“我們打算拍全家福了，新的全家福會挂在之前的位置上。”

“噢，一切會結束的。”瑪莎說，她的微笑仍挂在臉上，幽魂在哥譚各處游蕩，獵殺他們的殺身兇手，而她不覺得這有什麽。

她伸手撫上布魯斯的臉，“只要你待在這裏，僅僅只是一晚。所有壞東西都會被解決掉的。你不用擔心蝙蝠俠的名聲會因此遭到破壞，也不用擔心垃圾們讓無辜的人寝食難安。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幽靈的手觸碰到人類的臉頰，布魯斯後退一步，避開進一步的接觸。他努力讓自己在瑪莎失落的眼神中挺直腰背。

“事情不會朝好的方向發展，”他陳述事實，“人類有時難以分清怨恨的對象。每個人對公平正義的感受都大不一樣。”

“正義就是正義，哪裏會有其他标準呢？”瑪莎反問，“懷揣惡意去傷害別人的人就是錯誤的。”

布魯斯反駁，“那如何是戰争時期呢，如果是面臨二選一的生存困境呢，如果是死去的人先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呢？懷揣惡意去傷害別人的人是錯誤的，所以複仇的人也是錯誤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也能向複仇者發起複仇呢？”

布魯斯沉沉道，“認可複仇的正義性，就意味着複仇本身永遠不會結束。”

“有時候事情沒你想的那麽複雜，”瑪莎搖頭道，“沒有人能向幽靈複仇。”

“他們會認為蝙蝠是一個錯誤。”布魯斯說，“按照複仇既有罪的斷論，蝙蝠俠将成為這座城市裏最大的罪人。”

瑪莎的眼睛猛然睜大，不知何時起，他們被團團包圍了。潛藏在陰影裏的幽靈在暗處紛紛露出窺探的眼睛。

許多張悲傷、憤怒的受害人的臉，轉向布魯斯，他們的表情因為過激的情緒扭曲，變成讀不懂的一本本書、看不懂的一幅幅畫。

“他們應該在阿卡姆，為什麽會在這裏？”托馬斯驚愕道，“殺害他們的兇手，全都是阿卡姆的罪犯，不是在城區，就是在那間精神病院裏！”

“他們在這裏的原因很簡單。”布魯斯道，他的聲音裏聽不出悲喜，“因為蝙蝠俠辜負了他們的期望，他沒有救下他們。”

“你們有誰能去蝙蝠那裏幫忙嗎？”迪克在阿卡姆瘋人院的走道上狂奔。

他踩着欄杆跳下去，在空中做了四個翻滾，避開從牆面裏伸出來試圖将他禁锢住的手。那些手的手腕像是面團無限拉長，又如藤蔓氣勢洶洶追在迪克後面。

夜翼自身難保，阿卡姆成了一座鬼城，每個房間都有數不清的怨靈冒出頭來，想要奪走這裏所有人的性命。他手腕腳腕的多功能皮帶中攜帶的裝備不足，帶有附魔可以打擊到魔法側的武器就寥寥幾樣。

而他得在這座大型鬼屋裏保住自己的命，保住無辜警衛和醫生們的命，順手還要把那些天天給他找麻煩的罪犯從生死危機裏揪出來。

“我這裏有點走不開，他們實在是太熱情了——嘿，別抓我的屁股！”

“我這輩子再也不會去鬼屋了，”史蒂芬妮抱怨道，“我已經把鬼屋能感受到的刺激都感受了一遍。”她一拳打進幽靈的身體，靈體如煙飄散，彙聚後面目猙獰地朝她撲過來。

卡珊德拉蕩着鈎鎖，拉住她的手，她們相互扶持着撞碎玻璃，從窗口躍出去。除了阿卡姆瘋人院外，黑門監獄同樣是幽靈暴動的重災區。

阿卡姆瘋人院關哥譚的瘋子，黑門監獄關哥譚的黑.幫。兩者在受災的嚴重程度上詭異地被複仇而來的亡靈一視同仁了。

“夜翼，蝙蝠女俠即将去瘋人院給予你支援。”芭芭拉的聲音響起，盡管嗓音發緊，在迪克耳朵裏仍猶如天籁，“紅頭罩和紅羅賓将前往犯罪巷給予支援。紅頭罩手上有針對魔法側的武器。”

“你居然是魔法側的？”迪克感到遭受了背叛。

“閉嘴，乖乖等着被救，迪克頭。”傑森罵罵咧咧，“你接下來的一切言論都會被我理解為嫉妒。”

他們嘴上還在東拉西扯，實際上各自的情況都稱不上友好。傑森和提姆共騎一輛機車朝犯罪巷趕去。一路上不斷冒出來各式各樣的幽靈阻攔他們，或是向傑森和提姆複仇。

傑森不得不放棄機車的駕駛權，站在後座掏出他的大種姓之刃劈砍，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見鬼，哦，等等，我們确實是在見鬼。他們為什麽要追着我們，我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被記恨了，因為我長得帥？”

“我不想評價你的自戀，和N有得一比。”提姆拉高車速，“B，我們還有五分鐘趕到，你的情況還好嗎？”

無人回應。布魯斯的情況相當糟糕。

一直以來，蝙蝠俠都是一個靶子。布魯斯在這個身份誕生之初就意識到，他會承受人們的憤怒，有意義的、無意義的、屬于他的、不屬于他的。

和迪克、史蒂芬妮被罪犯牽連的情況不同，埋伏在犯罪巷的幽靈全部都是針對“蝙蝠俠”來的。而他還要帶着托馬斯和瑪莎躲開幽靈的襲擊。

“這不可能，為什麽？”瑪莎問道，“他們憑什麽恨你，你為他們做了那麽多！”

她咆哮道，“我的兒子為你們付出了一切，而你們還想讓他變成供你們傾瀉無用憤怒的靶子！”

“因為他們都是我原本可以救下來，但沒有救到的人。”布魯斯突然說。

“我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他的語氣低沉，“記得他們的家庭狀況。韋恩企業會按月給他們的家屬發放撫恤金。”

很多人認為蝙蝠俠是無所不能的。這份無所不能是用很多次無能為力換來的。

這個名號是一個詛咒。蝙蝠俠必須無時無刻不考慮最糟糕的可能性，蝙蝠俠必須有比任何人都強的執念，蝙蝠俠必須放棄個人的生活。否則，就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托馬斯緊咬牙關，他叫了聲妻子的名字，“瑪莎。”

瑪莎閉了閉眼，“珍珠項鏈。”她選擇了放棄，“實際上能在人間停留至今的幽靈們都有自己限定的活動範圍，我們只能在自己死前的那一小塊地方活動，無論是幹擾現實，還是自由行動，都需要付出代價。”

“我和托馬斯在人間時間太長了，也積攢了一些東西。我們做了契約，替他們支付代價。如果我們的力量能達到最強的時刻，就能單方面解除契約，讓他們回到自己本該待着的地方。”

“珍珠項鏈起到了什麽作用？”布魯斯問。

“珍珠項鏈上寄宿了我們全部的力量。承載我們的地方不是這片巷子，而是那串項鏈。”

布魯斯頓了頓，他從裝備帶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那裏面裝了一枚尾戒。戒指上鑲着一枚光澤溫潤的珍珠，細細看去，珍珠兩端有能供細線穿過的小孔。

這是那串珍珠項鏈上的一枚珍珠，他一直攜帶在身上。

“還不夠。”瑪莎說，“但是它們正在朝我靠近。”

“父親！”男孩稚嫩的嗓音在犯罪巷響起，一身刺客服的小刺客自斜刺裏殺出來，背了一把銀亮的武.士.刀。

布魯斯仿佛明白了什麽，瞳孔微縮。

瑪莎溫和地道，“這孩子希望你能高興一點，所以連着好幾天都在犯罪巷的下水道徘徊，找那些掉進去的珍珠。除了你手上這一顆，其餘的珍珠都在他手上。”

年幼的男孩沖到他面前。布魯斯注意到這些日子裏他的神出鬼沒，但是當時堆積在他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傑森的死、阿卡姆的暴動、外逃的罪犯。加上有阿爾弗雷德在為達米安打掩護，他就沒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緊跟着一輛機車從天而降，輪胎碾過天臺的踏板，重重落到地上。

提姆在前座駕駛車輛，“情況如何？”

傑森在後座，大種姓之刃橫在身側，借用機車的高速移動将圍在他們身邊的惡靈斬為煙雲，“你好狼狽，老頭。”

瑪莎看向布魯斯，她的眼神是溫柔而真切的，是一個母親的眼神。

“你把所有能奉獻的東西都奉獻了出去，卻還要承受這些憎恨。你為城市的改變拼盡一切，但哥譚的上流階級永遠都是腐化如淤泥，個人的力量無法改變一整座城市。”

“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徒勞，是一個不會停歇的輪回。即使如此，你還是堅持要做無用功嗎？”

“不是無用功。”布魯斯說，達米安、提姆和傑森站在他身後，更遠的地方，迪克、史蒂芬妮、卡珊德拉、凱特和芭芭拉也在為同一個目标奮鬥。更遠更遠的未來，還會有新的人加入這個龐大的家族，為哥譚變得更美好貢獻自己的力量。

“他們證明了我的所作所為并非沒有意義。”布魯斯說，“他們就是我的功勳。”

作者有話要說：  幽靈副本快要結束了，正文就要完結啦

預計番外

1.狼人阿蝙阿綠阿鐵的論壇體

2.兩個傑森身體互換的後續

3.桶和法外的冒險，鳥球球桶和兔兔桶

4.第一個任務是韋恩夫婦的IF線瘋批桶

5.IF線桶和正文甜心桶相遇，僞水仙後被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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