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荊棘林
一般來講,北方二三線城市的邊緣,都布滿着垃圾山、爛尾樓、麥田和違規建築等。但是無憂和林鐵衣在天水的郊區見到的确實另一番驚心動魄的景致。
當時正是傍晚,兩人趴在車窗前喝水吃面包。夕陽将遠處的山巒、麥田和垃圾都染成了紅色,紅色的邊緣閃爍着一層金色耀眼的光芒。
林鐵衣看了一會兒,漸漸覺得天地交接處的那一層金色光芒有點不對勁,仿佛是有人在遠處擺放了一個固定的鋼圈。
鐵衣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無憂,被無憂嘲笑他老花眼。林鐵衣于是說:“我們去看看吧。”
無憂很幹脆地說:“開車。”
反正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供打發。
夕陽漸漸地落下去,他們沿着一條崎岖不平的石子路追逐那個光圈,就像誇父追日似的,雖然眼睛能看到目标,但是無論走多遠,都難以接近。
石子路走到盡頭,只剩下鄉間的土路了,道路兩邊是壯碩的玉米莖和綠油油的花生葉子。
遠方的村落寂靜無聲,不見炊煙,想來已經是遭了滅頂之災。
車輪在土路上搖搖晃晃,他們兩個暫時忘記了尋找光圈的事情,而是打起了路邊花生的主意。無憂建議吃鹽水煮花生,林鐵衣要吃油炸花生。争論了半天,都懶得下車。
他們的這輛路虎車是最新款,安裝了智能操作系統,可以無人駕駛,這倒是給林鐵衣省了不少休息的時間。
汽車駛出村莊,又一直行駛了五六裏。太陽已經漸漸地沉沒,那遠處的光圈卻漸漸地清晰了。光圈成為了浮在半空中的一條暗灰色的緞帶,長而寬闊,仿佛把天地都罩在了這片緞帶裏。
這會兒無憂也目瞪口呆了,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驚奇的天象。
他們兩個一起下車,剛才只顧着看天,不曾留意腳下,原來身邊的莊稼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舉目所見,皆是一望無盡的荊棘林,宛如波濤似的,紫紅色的樹葉一直延伸到天盡頭。
這麽龐大的荊棘林,卻規劃的十分整齊,一看就是人工種植的。林中夾雜着金屬探頭,閃爍着冷光。
無憂見到這片林子,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和陸萬劫一起去查看核電站時,見到的核電站周圍那片隔離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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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離帶裏也是種植了這麽一大片植物,也設立了金屬探頭。只是隔離帶也就占地四五公頃。而這一片,非常寬闊,像是大海似的,踮起腳尖也看不到盡頭,像是将整個地球表面都鋪滿了。
他們沒有帶望遠鏡,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就原路返回了。
回去的路上,無憂從坐墊裏抽出了一張皺巴巴地地圖,拿給林鐵衣看。此地位于甘肅省南部,應該是屬于污染區的邊緣地帶。
其實污染區的消息很閉塞,他們只能從政府的廣播中猜到一些蛛絲馬跡。從污染區和安全區的劃分來看,甘肅省剛好處于兩個地區的交界處。
無憂忽發奇想:“剛才我們看到的那片紫色的荊棘林,應該就是隔離帶了。”
林鐵衣艱難地動了一下脖子,随口道:“你見過?”
無憂沒有見過,但是直覺上認為那就是。既然已經到了隔離帶,他們兩個說不定可以想辦法越過去。到時候林鐵衣繼續做逃犯,而自己則去找陸萬劫。
之前聽逃亡的人講述:隔離帶是一堵高聳入雲的金屬牆,牆壁後面埋伏了密集的機槍手,謹防任何人私自出來。
看來傳言不能盡信,隔離帶并沒有傳言中的那麽可怕。荊棘林也只是為了減緩核輻射而設立,并非阻止人逃出去。
他們重新返回了天水市,無憂将車窗降落下來,好奇地看着街道兩邊的建築,嘟囔道:“我想吃牛肉面。”
林鐵衣趴在方向盤上,任憑車子智能駕駛。他被鎖在方向盤上好幾天,骨頭都要被折磨得散架了。
“你不是總說自己要死了嗎?怎麽最近胃口越來越好?”林鐵衣沒好氣地說。
“對哦。”無憂也開始反省自己,之前後背上的肉瘤瘋長時,自己的身體虛弱得宛如紙片。而度過了那段時期以後,身體狀況就開始慢慢回轉,精力也比以往更加充沛了。
林鐵衣半閉着眼睛,語氣虛弱地說:“不會是回光返照吧?”
無憂舉起胳膊肘,捶在他的後頸上。
這一下并不算太有力氣,卻幾乎把林鐵衣的一口老血打出來,他的後背被折磨得太久了。
無憂吓了一跳,扳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來,看到他脖子與鐵鎖摩擦,表皮肌膚破裂,鮮血和肌肉淋淋漓漓地混合在一起。
無憂看的毛骨悚然,皺眉道:“怎麽成這樣了?”
林鐵衣沖他翻了一個白眼。
“到市區後,我找一把電鋸,給你弄開。”無憂懊惱地說。
“鑰匙呢?”林鐵衣瞪大眼睛看他。
“丢了。”無憂小聲說。
林鐵衣難以置信地瞪着他,半晌收回了目光,開口道:“要不是我被鎖着,非揍死你。”
汽車開進市區。這個市區的慘狀卻和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城市都不同。
整座城市的所有建築,像是被野獸啃過了似的。
綠化帶、防護欄、廣告牌、卷閘門、商店的櫥窗、路邊的野貓野狗、甚至馬路上的瀝青,全都被啃咬了一遍。
植物被咬的只剩下光突突的枝幹,上面還殘留着牙齒咬合的痕跡,野貓野狗是連撕帶咬,骨頭被剔得很幹淨,皮毛被扔到路邊。那些鋼筋混凝土建築上也殘留着斑斑點點的咬痕。
那些牙齒的痕跡并不算很大,應該是人猿或者猩猩之流。
但是這些動物是不是失心瘋了,連路燈柱子和樓房的玻璃都要去咬?
城市靜悄悄的,仿佛一直處于沉睡之中。無憂與林鐵衣的到來,打破了城市的靜默,汽車的引擎聲音在昏暗的道路上靜靜地回響。
一陣西風打着卷悄無聲息的穿過,城市裏仿佛隐藏了一只休眠的巨獸,随時都會被驚醒。
無憂覺出了害怕,他兩手環抱住椅背,低低對林鐵衣說:“我們離開這裏吧。”
林鐵衣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他心裏還記挂着無憂之前說的找電鋸把鎖鏈弄開的話,萬一離開了這裏,又不知道要被鎖多久。
“沒關系。”林鐵衣輕聲安慰他:“我們先找一家五金店,把身上的鎖弄開,一會兒怪獸來了,我保護你。”
無憂點點頭,他并不需要林鐵衣的保護,只是擔心如果真的遇到兇猛的怪物,會害了林鐵衣。
車子兜兜轉轉,越走越深入,終于看到了巷子盡頭的一家五金店。小巷很深,大概有一二百米,地面是布滿了青苔的石板路,兩邊是煎餅油條的小攤鋪子。
“下去吧。”林鐵衣輕聲說。
無憂點點頭,推開車門下去時,身體打了一個寒戰,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這種未知的恐懼感來得十分強烈。他看了一眼車裏的林鐵衣,鎮定了一下心神,咬牙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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