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買一送一

無心躺在屋子裏休息,外面靜悄悄地沒有聲音,接近中午的時候,他肚子餓,爬起來穿衣服,外面天氣晴朗,所有的病人都去工作了,餐廳肯定是不提供飯了。幸好他們屋子裏還留有一點零食。

無心啃了一小片面包,身上恢複了一點力氣,就有些閑不住了,他偷偷摸摸地走出去,很擔心被園子裏的負責人看見,所以只在本棟樓裏走來走去。

走廊的盡頭是洗衣房,裏面嗡嗡嗡地傳來滾筒洗衣機運作的聲音,無心想把自己的褲子脫下來丢進洗衣機,走到門口,才發現門是反鎖着的,裏面除了機器的聲音,還有兩個男人的說話聲。

無心十分好奇,左右看了看,從窗臺拿了一個喝水的杯子,蓋在門上,就聽見裏面傳來壓抑的哭聲,另一個男的就輕聲安慰他:“好啦,我沒事,不哭啦……”

那哭着的男人含糊了說了兩句,兩人又輕輕地笑了起來,笑罷之後又沉默了,似乎傳來低低的喘息。

無心覺得莫名其妙,心想這兩人可真無聊,莫不是有病?在他的意識裏,那種時哭時笑、情緒不能自控的人多半是精神有問題。

過了一會兒,洗衣機的聲音靜止,兩人似乎也要道別。無心閃身躲到旁邊的樓梯間裏,樓梯間十分陰暗,別人在明處是看不見的。

洗衣房的門被打開,一個穿政府工作服的小個子男人走出來,他面容蒼白,帶着金絲眼鏡,紅腫的眼睛藏在鏡片後面。

送他出來的是一個拄着拐杖的獨臂男人,年紀也才三十多歲,身材魁梧,可惜斷了一支胳膊一條腿,僅存的另一條胳膊上帶着淡藍色的手環,他也是這裏的病人。

眼鏡男人低頭擦眼淚,似有些依依不舍,左右看了看,忽然踮着腳尖抱住高個子男人,吻住了他的嘴唇。半晌兩人才分開,高個子男人摸着他的頭發,語氣哀婉,柔聲說:“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過幾天就是中秋節,到時候我們……”他說到這裏,就不再說了,只是目光深沉地看了愛人一眼。

眼鏡男人破涕為笑,擺擺手,轉身離開,自顧自地整理自己淩亂的衣服和頭發。

高個子男人目視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了,才戀戀不舍地關上門。

無心調動所有的腦細胞思索了半晌,也搞不清楚這兩人是個什麽關系,但是那深深的一吻已經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兩個男人……無憂覺得很驚奇,繼而臉頰緋紅,身體裏某種東西似乎在覺醒,他從眼前的那兩個男人,想起了無憂和陸萬劫,又想起了林鐵衣……無憂的嘴唇、陸萬劫的下巴、林鐵衣臉頰上的胡渣。

少年的思緒紛紛亂亂,越來越荒謬,臉頰上也是熱血翻湧、紅潮不斷。

當晚無憂回來的時候,照例是累的不說話,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無心,幫我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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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那邊沒有回應。無憂覺得疑惑,轉過臉,正好看見無心粉臉微紅,怔怔地看着自己,雙眼脈脈含情,帶着些許春意。

無憂蹙眉,不悅道:“你搞什麽鬼!”

無心嘻嘻一笑,翻身去倒水,嘴裏神神秘秘地說:“哥哥,我今天遇見一個有趣的事情,晚上睡覺了我跟你說。”

無憂見他總跟個孩子似的長不大,不由的輕輕嘆氣。

他喝了一點水,打算脫衣服洗澡,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有條不紊的腳步聲,無憂心有靈犀似的,翻身躺在床上,以棉被遮住身體,對無心說:“陸萬劫來了,你別跟他說我替你去工作的事。”

無心愣愣地,還沒反應過來,房門一推,陸萬劫披着夜風而來,高高大大地站在屋子裏,顯得整個屋子都狹小。

無心禮貌地喊:“陸叔叔好。”

陸萬劫見他臉頰跟蘋果似的,眉眼柔亮,十分可愛,不由得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巧克力遞給他,說:“今天這麽乖。”

無心仰着臉看他,笑嘻嘻地不說話。

陸萬劫去直接走向無憂,坐在他旁邊輕聲說:“怎麽這麽早就睡下了?”

無憂懶洋洋地笑了一下,随口道:“困。”

“都歇了一天還是困,昨天晚上把你累着了?”陸萬劫這句話是貼着他的耳朵說的,無憂耳朵一紅,放低了聲音不悅道:“亂說什麽?”

陸萬劫掃了一眼無心,說道:“無心,去外面超市幫我買一盒煙。”說着把錢遞給他。

無心攥着鈔票,依依不舍地盯着他們倆,挪着步子離開。

無憂恐無心離開後,陸萬劫又要來纏他,忙喊道:“無心,回來。”他轉過臉看陸萬劫,半開玩笑道:“你也太霸道了,這也是無心的房間,怎麽你一來,就把他往外面趕?”

陸萬劫神情複雜,半笑不笑地望着無憂,不知道他是真糊塗還是裝傻。

無心其實也不想出去,他怕黑。于是邁着小碎步又重新返回來,坐在床上默默地翻看連環畫,他見無憂和陸萬劫兩個人不說話,臉色都似乎不太好,隐約察覺出來他們在争吵什麽。他難得腦子靈光了一會兒,開口道:“陸叔叔,無憂哥哥,你們兩個就當我不存在,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吧,我年紀小呢,不懂事。”

此言一出,把陸萬劫和無憂都吓了一跳,又是窘迫又是尴尬,無憂把臉埋在棉被上嗤嗤地笑,陸萬劫指着無心的腦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最後無奈地轉換話題:“不要叫我叔叔。你和無憂是兄弟,難道讓無憂也叫我叔叔嗎?”

無憂笑得臉頰緋紅,擡手打了陸萬劫一下:“你想得美。”

三人說笑了一陣,陸萬劫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無心繪聲繪色地把洗衣房裏的事情講給無憂,還好奇地問那兩個人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一個哭成那個樣子,另一個又斷手斷腳的。

無憂累了一天,沒有心思搭理他,含糊地回應了一句人家的事情不要管,就睡了。無心滿腔心事無處訴說,寂寥地睡下。

如此又度過了一段時間,無憂和無心輪流去工地上班,倒是比以前輕松了一些,兩人偶爾會擔心在醫院裏工作的林鐵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被鎖在太平間。

陸萬劫隔三差五地來看他,順便帶一些蛋白粉麥乳精之類的稀缺物品,免得他們兩個營養不良,關于無憂提過的,向軍隊的首領反映蝴蝶園病人生存現狀的事情,卻遲遲得不到回應。每次問陸萬劫,他都搪塞過去。後來無憂也就不問了。

忽然有一天,陸萬劫晚上來找他的時候,告訴他過幾天收拾行李,跟自己回部隊裏住。無憂驚喜之餘,抓着他的手,用目光瞄了一下在另一張床上埋頭睡覺的無心,壓低了聲音說:“他呢?”

“我會托這裏的人照顧他……”

他話沒說完,無憂就變了臉色,用很堅決的态度表明了自己要和無心在一起的決心。

陸萬劫好言好語地和他說:“我把你帶出去,對外的說辭是你是我媳婦,我帶着他算什麽,難道我要娶兩個嗎?”

陸萬劫瞄了一眼無心,無心背朝着他們,身體蜷縮,棉被裏露出一段雪白纖細的脖頸,陸萬劫笑:“何況他未成年,我又不能娶他。”

無憂深知在這種問題上絕對不能讓步,所以繃着臉,一言不發。

陸萬劫雙手扳着他的肩膀,左右搖晃,見他是真的生氣了,忙說:“好啦,我帶你們兄弟倆一起走,橫豎我是賺了便宜,娶個哥哥還白饒一個弟弟。”

無憂知他前半句是真,後半句是開玩笑,所以悠悠地看了無心一眼,柔聲說:“我弟弟多漂亮,難道配不上你?”說罷目光銳利地看向陸萬劫。

陸萬劫微笑不語,心想無憂真是醋精變的,連一句玩笑話也要計較。

這邊無心在棉被裏吓得臉色蒼白、冷汗涔涔,哥哥要把他強行嫁給陸叔叔,而且還是陪送的!無心眼眶一酸,滴下了凄苦的眼淚,媽媽不疼他,哥哥也不愛他。他真的成了孤兒了。

無憂将弟弟的事情安排妥當,又想起了林鐵衣,于是趁着陸萬劫心情好,又說:“我小叔叔怎麽辦?”

陸萬劫懶洋洋地把無憂抱在懷裏,随口說:“你們娘家的親戚可真多。”

無憂心裏有點不舒服,臉上依然笑着說:“到底怎麽辦啊?”

“他其實事不大,就是脾氣太倔,招惹的人太多了。我給醫院打個招呼就行了。”陸萬劫用臉頰蹭了蹭他的頭發:“你怎麽謝我?”

無憂無可奈何地笑,無心還在旁邊睡,他只好是裝傻了。

陸萬劫并非真的要他道謝,見他臉色窘迫,唯恐兩人因為這個生分了,于是岔開話題,用極溫柔地聲音道:“上次咱們在車上,你還吵着要和我分手,怎麽轉眼就又和我好了?羞不羞?”

無憂簡簡單單地說:“是你要和我吵的,也是你……主動脫我衣服的。”

兩人輕聲在對方耳邊說着調情的話,他們這段時間僅僅只是擁抱拉手而已,陸萬劫十分欲求不滿,咬着無憂的耳垂幾乎拽下一塊肉,直到樓下傳來熄燈的預警哨音,陸萬劫才松開他,大步流星地離開。

無憂眼淚汪汪地送他離開,順手找了一團棉花蹭了蹭耳垂,果然看見絲絲縷縷的鮮血,他有點生氣,想找個相機拍下來,明天找陸萬劫算賬。

正在這時無心掀開棉被,快速沖進衛生間,像忍耐了很久似的撒了一泡很長的尿,過了一會兒才晃晃悠悠地走出來,同時狠狠地瞪了一眼無憂,那個眼神裏包含的意思是:你這個賣弟求榮的壞男人,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

無憂微微一笑,覺得無心夢游的時候也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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