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所見
幾天之後的淩晨,天蒙蒙亮,蝴蝶園的大部分病人和員工都沉浸在夢中。陸萬劫靜悄悄地把汽車停在樓下,從工作人員手裏拿過鑰匙,起身上樓,他打開無憂房間的門,裏面窗簾低垂光線昏暗,空氣裏夾雜着沉悶污濁的沐浴乳味道。
他把無憂和無心推醒,自己背轉過身打開衣櫃,把裏面的衣服取下來,一股腦塞進箱子裏,又去衛生間把刷牙洗臉的東西裝起來。再次走進卧室時,無憂已經穿好了衣服,從床上爬下來,穿着拖鞋走進衛生間,迎面遇到陸萬劫,他含糊地笑了一下:“今天走嗎?”
陸萬劫點點頭,見無心還窩在床上不動,大步走過去,擡手将他身上的棉被揭了下來,扔在旁邊的桌子上。無心渾身只穿了一條黃色的平角褲,肌膚瑩潤,宛如一塊玉石,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美人怕冷,抱着胳膊從床上坐起來,恨恨地瞪了陸萬劫一眼。陸萬劫只把他當成一個孩子,微微一笑,并不和他計較。
幾分鐘之後,三個人提着行李箱下樓,臨上車前,無心忽然犯了猶豫,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不肯動,直到別人催他,他才說:“哥,我不想去了。”
無憂和陸萬劫正在往後備箱裝行李,聽了這話一起擡頭,不悅道:“你又鬧什麽?”
無心硬着頭皮,艱難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述出來:“我不想和你們住在一起,我會照顧自己的。”
陸萬劫困惑地看着他:“我沒打算讓你和我住在一起啊。”他敲了敲車窗,漆黑的車窗降下來,從裏面探出一張黝黑粗糙的中年男人的臉。
林鐵衣看着無心,很平靜地說:“無心。”
無心先是一驚,繼而又是一喜。他上前一步,“哎”地應了一聲,粉臉微紅,嘴角顯出一個淺淺的酒窩。他把自己的小箱子裝進後備箱裏,繞過車尾,拉開車門,高高興興地鑽進去。
他們離開蝴蝶園的時候,迎面遇到三輛解放牌大卡車。車鬥裏灰蒙蒙一片,站的全部都是人,他們大多穿着病號服,面黃肌瘦,手上帶着各類顏色的手環。臉上是喜悅和好奇的神情,低聲聊着即将到來的命運。無憂和無心不由得想起自己剛來蝴蝶園時,也像他們那樣充滿了好奇和憧憬。
陸萬劫開着汽車,穿過髒亂不堪、野獸叢生的城市,來到了本市的舊城區。
近些年城市建設飛速發展,舊城區早已經被抛棄,裏面只有老舊的居民樓和落後的車間、工廠。在正常年份裏,舊城區荒無人煙,成為野貓野狗的樂園。
然而在這個活屍遍地的年代裏,舊城區因為地理優勢,成為了所有人的避難所。大多數從災難中生存下來的平民,都居住在舊城區。
此地魚龍混雜,俨然成為一個微型的底層社會的縮影。
汽車駛過擁擠的人群,停留在一處看起來稍微上檔次的中餐館。陸萬劫臨下車之前,轉過臉看了看無憂和無心,囑咐他們不要把翅膀和尾巴随意顯露出來。
無憂、無心和陸萬劫頭一次見識到外面世界的風光,大為驚異,他們以為這個世界裏只有蝴蝶園、醫院和軍隊呢。
四人走入餐館,裏面生意很冷清,店老板是識得陸萬劫的,含笑迎上來,要把他們迎到樓上,陸萬劫說不用,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幾樣飯菜。老板諾諾而去。
陸萬劫趁此機會,交待了他們三個人的各自去處。無憂和自己一起住,白天去部隊附近的中學做老師。林鐵衣不必被鎖起來了,可以帶着無心在部隊公寓的房間住下。房間原本是放雜物的倉庫,勉強騰出來給他們居住。
三人自然是連連道謝。陸萬劫對林鐵衣其實是很有微詞的,他随口說:“其實你本不必活得這麽落魄,那麽多機會擺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去選。”
他說的是林鐵衣獲救之後,部隊的人看重他的身體素質,希望他能加入救援隊。林鐵衣拒絕之後,有人嫌他不識時務,才故意把他丢進太平間鎖起來。
林鐵衣神情淡淡的,平平靜靜地說:“人各有志嘛。我就喜歡一個自由自在,殺人成仁、舍生取義那種事情,我做不來,也沒興趣。”
無憂聽到這裏,想起了中秋節那天的所見所聞,其實李将軍及其麾下的那些人,雖然打着拯救和管理的旗號,其實也未見得有多麽高尚。
飯菜端上來,一碟湯包、一碟蟹粉燒賣、一碟炸春卷、一碟蝦仁芝麻卷、四碗雞絲莼菜荷葉湯,湯盤剛剛落定,只覺清香撲鼻,三人抄起筷子,打仗似的在飯桌上沖鋒陷陣。陸萬劫微微一笑,只吃了一個春卷,見他們吃的香甜,就放下了筷子,又把自己面前的荷葉湯推給無憂。
三個人吃的春風滿面,頃刻間眼前的碟子和碗就被掃蕩幹淨,旁邊的服務生端上來一壺碧螺春,茶香四溢。他們又恢複了斯文人的模樣,望着巨大的玻璃窗外面,假裝看風景。
街道上熙熙攘攘,既髒且亂,街邊賣炸糕的、賣糖人的,賣衣服的,表演雜技的,還有很多乞讨的,把道路堵得水洩不通。
不多時,一個老年人牽着一個鎖鏈,鎖鏈後面跟着一個猴子模樣的動物,站在飯店門口,也不多說話,只捧出了自己的飯碗。店裏自然沒人搭理他,老人無奈,扯了扯鎖鏈,那頭連着的動物微微揚起肮髒的臉,開口唱了一首優美動聽的歌。
店裏的人愕然,紛紛轉身,見唱歌的并非動物,而是個人類,只是他的前肢退化成兩個肉團,後肢被拉長扭曲,因此只能在地上爬行。
這也是一個遭受輻射而變異的人,他在門口唱了兩首歌,始終是沒人上前打賞,于是閉上嘴巴,在鎖鏈的牽引下慢慢爬走。
無心忽然追上去,把手裏的一把糖果交給了那個可憐人,那人沒有手掌,自然是由前面牽着他的老人收了起來。無心不知道該說什麽,轉身跑回去了。
這之後他們幾個很少再說話,開車離開的時候,他們路過一條破舊的街道,道路兩邊是一排排整齊簡陋的藍色簡易房子,門口三三兩兩地坐着年輕漂亮的女人,衣着暴露,眼神倦怠而冷漠。她們在災難中存活了下來,但是卻依舊無法在平民區謀生,只能靠出賣肉體生活。
舊城區人民生活的潦倒使人心裏很不舒服,四人回去的時候都不怎麽說話,汽車停在部隊生活區的一處公寓,無心和林鐵衣住在一樓,空間很狹窄,只有卧室和衛生間,但是比起醫院和蝴蝶園的環境畢竟好太多了。
陸萬劫告訴他們一日三餐到可以到自己家,畢竟他自己家還是有一個小廚房的。在一樓安頓妥當,無憂和陸萬劫拎着行李去二十層樓。
走出電梯,兩人正低聲閑聊着,冷不丁擡起頭,看見家門口站着程靈,且笑靥如花地擡手打招呼:“午安,無憂。”
無憂停下腳步,愣愣地看着他,猛然奪了自己的行李,轉身跑向電梯間。
“無憂!”陸萬劫在後面追他,在電梯門即将關上的一霎,硬生生把他拽了出來,扳着他的肩膀不許他走,又轉身沖程靈喊:“你來搗什麽亂?”
程靈嘟着嘴巴,一臉無辜,笑嘻嘻地走到無憂面前,做彎腰賠禮狀:“大嫂。”他敏銳地後退了幾步,躲過無憂踹過來的一腳。嗨了一聲,說:“其實我跟陸哥就是在做戲給你看嘛,這在兵法上叫做欲擒故縱……”
陸萬劫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警告道:“行了,閉嘴。”
無憂大概能猜出來是怎麽回事,他并沒有生氣,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自顧自地進房間了。
當天晚上,林家三人和陸萬劫在小客廳裏吃了一頓簡單而豐盛的晚餐,陸萬劫開了一瓶紅酒,無憂和無心兩人不喝酒,陸萬劫自己也輕易不碰酒杯,因此這一瓶酒全灌進了林鐵衣的肚子裏,幸虧他酒品還好,不胡亂發酒瘋,很快就倒在小沙發上睡着了。
陸萬劫在自己家裏,俨然成了一個熱情溫和的男主人,他見飯菜吃的差不多了,起身去廚房切水果,無憂見狀,給無心遞了一個眼色,兩人一起走進廚房,順手鎖了房門。
陸萬劫把西瓜切成方塊,轉身見他們兩個左右圍堵在自己面前,還擺出了嚴肅的拷問模樣。他放下了水果刀,用毛巾擦擦手,說:“怎麽了?”
無憂沉着臉,把中秋節那晚的所見告訴給陸萬劫,又和無心一起揚起手,晃了晃上面的手環,問他要怎麽解釋。
陸萬劫并不打算隐瞞什麽,很坦率地說,手環是專門給遭遇輻射後的變種人佩戴的,相當于身份憑證,手環內有追蹤器、報警器,除了這個,還有一枚自毀裝置,當佩戴者觸犯了管理者的禁忌,手環內側會射出一支裝滿氰化鉀的針劑。足以使佩蒂者在三秒鐘內死亡。
陸萬劫解釋說:“這些是我回到軍隊後才知道的,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你……”他有些歉疚地看了一眼無憂,想了想又寬慰道:“放心,手環的自毀裝置是人工操作的,不到萬不得已,毒針是不會射出的,中秋節那天的事情,是一個意外,蝴蝶園的園長太草率了。”
“這東西沒長在你身上,你自然說風涼話咯。”無心不冷不熱地說,轉身出去了。
陸萬劫臉上讪讪的,幸好無憂并沒有怪他。
酒足飯飽之後,無心攙扶着林鐵衣下樓回去。目送兩人離開後,無憂折返回來,打算把飯桌收拾一下,陸萬劫攔住他,笑着說:“你第一天來,不要做這種粗活。”說着把他推到卧室裏,教他換衣服、洗澡。
無憂帶來的行李中只有一件半舊的工作服,內襯還打了幾個補丁。他并沒有什麽衣服可換。但當他打開床邊的木質衣櫃,卻看見了一整排的新衣服,全都是當季的新款,雖然不見得有多麽名貴,但款式和顏色恰好是他平時喜歡的。底層疊放着睡衣、內褲等私人用品。
無憂心中一動,心想陸萬劫表面上平平淡淡,原來為了自己的到來花了這麽多心思。他換上睡衣,籠着領口走進浴室,穿過客廳時,陸萬劫正用拖把擦洗地板,随口說了一句:“地上滑,小心。”
無憂輕輕地嗯了一聲,心想兩人算是正式住在一起了呢。
他洗過澡回到卧室,獨自坐在床上翻看一本半舊的詩集,耳朵卻聽着外面嘩嘩的流水聲,心裏埋怨怎麽有這麽多家務。
正在不耐煩的時候,忽然門被推開,陸萬劫穿着寬松的襯衫長褲,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輕輕走過來。無憂馬上放下了書本,微微欠身,看向他,後來又覺得此舉未免太猴急,就尴尬地坐回去,手指還捏着書本的一角。
陸萬劫随手把電燈關滅,又扭亮了桌旁的一盞昏黃的小臺燈,他起外面端了兩杯紅酒,遞給無憂一杯。無憂有點困惑,手裏握着玻璃杯,支吾道:“我不會喝酒。”
“這個是……”陸萬劫放輕了聲音:“是交杯酒。”他湊近無憂,柔聲說:“我們不能登記結婚了,就在這裏舉辦一個儀式好了。”
無憂忙湊上來,環住他的胳膊,點頭說:“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