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 30
四月的英格蘭總是憂憂郁郁,下不完的小雨穿透層層薄霧,沾濕了紳士們的禮帽,小姐們的裙擺,就連拉起馬車的蹄兒落在濕答答的泥面上也顯得如此無精打采。
矯情,這是媽媽常說的一個詞,在四月的小雨裏,在霧氣掩蓋的英格蘭裏,讀沒有人去讀的詩,說符合自己身份的話,偶爾抱怨一點小牢騷,這仿佛就應該是馬爾福家的女人該幹的事,像麻瓜們教堂裏的瑪利亞像,安靜又高傲的活着。
安妮.戴維斯這麽告訴着她的女兒,同時她自己也是這麽活着,就像阿布拉克薩斯的妻子,那位死去的馬爾福夫人一樣,她覺得這理應是馬爾福家女人的歸宿,安靜的高傲,優雅的矯情。
四歲的黛茜并不知道媽媽告訴她的這些都代表了什麽,她現在也不想去考慮如何做好一名高貴的馬爾福家淑女,她只知道她現在離開了那個壓抑的莊園,古板的教條,她想好好的呼出一口藏在心裏的郁結之氣,那種自由的向往即使是在這樣陰沉的天空裏仿佛也能讓她呼吸到窗外青草的芬芳。
她的視線正被那不斷灑下細雨的灰色天空所纏繞,不知道的人會以為那上面真有什麽東西正吸引着她值得特別關注似的。
“黛茜,我的小甜心,快過來 。”安妮在喊她,在維奇夫人的衣店內,她剛試了一條新裙子,準備替她的女兒也挑一件。
“媽媽。”
“我的小甜心,”她抱起她的女兒,在她的臉頰上給了她一個輕輕的吻。
“來讓維奇夫人給你看看,我的黛茜,你該适合哪種款式。”
安妮.戴維斯一直都是這樣,她喜歡美麗的東西,一切美麗的事物,那些但凡看着膚淺的她卻都是如此熱愛。這種狂熱的追求在很多年以後從她的女兒身上體現了一個徹底,一個漂亮而奇怪的男孩子,她由此為他着迷。
黛茜仍然記得那是個絕望而悲傷的一天。維奇夫人的驚恐,房屋的傾倒,磚瓦砸落在媽媽身上,魔杖的斷裂,漂亮的新裙子上染着鮮血,她就藏在媽媽的臂彎裏,從那些滑落的石塊縫隙裏窺探外面的世界,滾滾的黑煙在空中穿梭翻湧,咒語掃過人群,擊打廊柱,斷裂崩塌的房屋,女巫們的尖叫,一切的一切混亂又不堪,可她此刻卻很安心,在媽媽的身邊安心的好似遠離了那些恐懼與可怕。就像多少次,馬爾福家從來不會為屠殺泥巴種而擔憂,因為那永遠是與他們無關的。
“媽媽,結束了,他們不飛了。”她搖了搖她的手臂卻發現安妮并沒有睜開眼睛,然後,她又繼續推着她,“媽媽,不睡了,回家吧,媽媽……”
“媽媽,我們回家……”
我想回家……
很多年以後,也是這樣灰蒙蒙的天空,她對另一個男人說,她想回家了。可是,終其一生,她到底都沒再回到家。
十一歲,她第一次在霍格沃茲見到他,那個漂亮的男孩子,盧修斯就在她耳邊輕輕地說着:“看,就是他,你可以恨他,但別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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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她想起了媽媽,想起了那場死亡,但她仍不覺得恐懼,只覺得傷感,越想越難過的傷感,她的媽媽因為食死徒帶起的那場災難而死去,而她卻和安妮一樣,對那些但凡美麗的事物有着瘋狂的癡迷,第一次,也許她就愛上了他,一個叫藍道夫·馬沃羅·薩拉查·裏德爾的男孩子。
黛茜不明白也看不透,一個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怎麽能夠随時都保持如此自信的笑容,即使他的父親曾經真有那麽的偉大,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不是嗎?
和鮑伯.理查德打架,和斯萊特林級長的不和,還有懷特兄弟的嘲諷,這些種種充斥在他三年級之前的所有日子。
為此她一次次在夜半時分冒着被費奇發現的危險,翻過龐弗雷夫人的醫櫃,一次次在男生宿舍的門口止步停下,就為看見那張臉淤青散去後仍然自信的笑容,她并不知道自己從這裏面得到了什麽,她只知道她很喜歡看,并越發沉迷在了那樣的微笑裏,即使他并不那麽待見自己。
有一段時光,黛茜曾以為他那樣的人是不會待見任何人的,直到在霍格沃茲的最後一學年裏,她看見他抱着哭的那麽傷心的金妮,她才知道,原來他也可以好一點,溫和一點,可惜那個人并不是她自己,她瘋狂的尖叫跑開了,沒法忍受那翻湧不止的嫉妒,那些惡毒的詛咒從心裏生出,一次次的诋毀着一個叫金妮的姑娘,7年,她用所有時光去愛他,原來是如此不甘,原來是如此不情願。
“你好,我叫湯姆·裏德爾。”
“你好,我是黛茜。”
從日記裏生出的靈魂,一個與藍道夫如此相似的男人,她不是比金妮聰明,而是比金妮更了解他,所以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那個男人不會是他,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懷着不明的意圖,卻又比他更加溫和,那種溫和是有距離的,讓人看不見琢磨不出的距離,黛茜願意沉浸在這樣的溫和裏,那種只對她一個人好的溫和常常讓她失神,常常讓她以為他就是他。
但是第一次揭開秘密的人還是她自己。
“你知道藍道夫·馬沃羅·薩拉查·裏德爾嗎?”
面前那個男孩愣了片刻,然後皺了皺眉,似乎是真的很認真的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你知道他嗎?”她又一次問道。
面前的人沒有給她回答,可是她卻已經能猜到了什麽。
靈魂的出賣與救贖,哪種才是最終的歸途?不過在一念之間。
當一切謎底揭曉,她願意成為一個忠心的仆人,當那位年輕的裏德爾将黑色的标記烙印在她顫抖的手臂上時,她看着這張何其相似的臉龐,她想說那一點都不疼,她一點也不怕,沒有比這更心甘情願,因為從此以後他們終歸是一路人了。
你可以愛一個人貪圖他的所有,他的金錢,他的馬車,他的莊園,以及他的權利名望,但絕不要貪圖他的愛,如若哪一天裏他不愛你了,那你還剩下什麽?
那是很小的時候,媽媽常常在閑暇的午後,泡上一杯大吉嶺紅茶和克裏斯太太們常說的話題。那個時候,夫人們咯咯的笑聲會傳的很遠,父親就在一旁安靜的看着預言家日報,從不過問妻子的事情,毫無疑問,他愛着她,盡管媽媽有沒有愛過父親這一直到她死去都是一個難說清的事情。
黛茜不是安妮,她也做不了安妮,她就是貪圖着他的愛,像她父親那樣執着的愛一個人,随他到處去流浪。而她這輩子唯一的快樂就是在格裏莫廣場的那段時光,直到後來回憶起來都會覺得很甜蜜。
1995年,神秘人重新卷土歸來,在那場複活儀式中,他們抓住了哈利,并且最後激戰了起來,哈利身上迸發出的強光除了伏地魔以外所有人都被甩了出來,她第一時間沖上去擔憂的看着他,她向梅林祈禱着請不顧一切的讓他活下去,即使是她将死去。
在那些個無數歸來戰鬥的日子裏,她一遍遍禱告着,她害怕那個預言中的男孩也會成為他的終結者,盡管藍道夫一再嘲笑着她的膽小,可她仍然心誠的仿佛不再是一個巫師,而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麻瓜。
絕望是什麽?
在1996年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梅林的報複會來的如此之快。
那場如同惡夢一樣的阿茲卡班是她這輩子都不願意想起的痛苦,絕望是什麽?是等待一個人時想起的憂傷,是在陰暗的阿茲卡班裏所受到的屈辱,是小天狼星揭開真相時的崩潰,她曾奮力掙紮開所有,她喊着媽媽,喊着爸爸,然後喊藍道夫,直到最後眼淚沒法止住的淹沒在沙啞的絕望聲中。
“孩子,我很抱歉……”兩天後,鄧布利多出現并擁抱了她,那雙明銳的眼睛裏第一次流露出了悲傷與歉意。可是這已經絲毫改變不了那些發生的傷害。
她被帶去了魔法部的審判室,那裏比阿茲卡班幹淨也足夠的寂靜。
可她仿如失去了靈魂般空洞而寂寞,等待着命運的下一步安排。
直到他來了,她這輩子最後一次的奢求,請好好活下去。她真想聽他親口說一次愛她,她真想現在就抓起他的手一起回家去,回到格裏莫廣場。
可是,似乎來不及了。
劍刃刺穿她的胸膛,血液開始抽幹了一樣的往外流淌,她就在他的臂彎裏,懷抱裏,那感覺很安心,仿佛回到了四歲那年,也是這樣的下雨天,回家,她終于可以回家了嗎?身邊的這個男人急切的奔走在雨裏,他乞求着自己活下去,活下去?該怎麽活下去?,她的生命早已透支給梅林,在一年一年的祈禱裏分送給了你。
梅林在責怪她了是嗎?責怪她,你看,這個女孩,明明說過的情願自己死去也要讓他活下的,你看這個女孩透支了太多希望卻一點都不遵守約定,黛茜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這麽想着,一定是的,梅林一定在責怪她,她這個貪得無厭的女孩。
最後一次,再最後一次吧,讓她再好好看一眼,看一眼這個她從十一歲就開始愛上的男孩,她要把這張臉連同那些年裏最美好的笑容都一起缱绻的埋葬在這個世界的另一處,最終屬于她的那一方樂土。
“藍……”
她的手垂下了,仿佛是被風帶過的,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閉上了眼睛,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天完全黑了……
藍道夫,再見了,梅林知道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最後緬懷一下黛茜姑娘吧。
下卷:黑暗的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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