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Chapter 43
我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已經聽到了外面客廳的慘烈叫聲。還有父親憤怒的責罵。
當我從床上摸索着坐起來時,才發覺有些不對勁,這個世界怎麽看什麽都是單着的?
我摸了摸右眼上的那圈紗布。
“別去碰它。”旁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褂子,在忙着調配什麽藥水。
我突然想起來有件重要的事情,“最近幾天有什麽新聞嗎?”
“你指什麽?”
“比如說霍格沃茲。”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鄧布利多校長去世了。”
果然還是這樣,突然覺得有些惋惜。
“別這麽看着我,不是我幹的。”他在偷偷地瞄我,我告訴他。
“沒,沒有,我沒有說是你們幹的。”
“雖然我光榮負傷了,但這事真和我沒關系。”我再一次向他強調。“至于是誰幹的,說出來你也不會信。”
這個時候,屋裏傳來了嘶嘶的聲音,那個醫生不禁打了個顫,納吉尼緩緩游了進來,它爬上我的膝蓋,用頭蹭着我的手。
“你好些了嗎?”它問我。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以後看你可能得看半個了。”我說。
“主人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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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哈利跑了,他一定氣瘋了。”
“不是,是你的眼睛。”它纏着我的手臂又繞了一圈,像把頭靠在我父親的肩膀上那樣靠着我的肩膀,“主人懲罰了他們,尤其埃維拉。那聲音,哦,我都受不了了。”
“誰讓哈利是從他手上弄丢的,他理應——”
“你為什麽不相信呢?其實他很在乎你。”納吉尼說,“去看看吧。”
其實我并不想去,從很早以前我就不喜歡看他折磨人的樣子,所以小的時候但凡有這樣的場景我都是躲開的。
但這次我還是不由自主的跟着納吉尼去了,也許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麽。在客廳的外面,我悄悄地從門縫裏看到了他。
“我看到了,你們每一個人的力量都保存的如此完好,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整齊健全着,啧啧啧,你們向我發過誓的忠誠呢!你們說要用生命去為我戰鬥的呢!嗯?”他用魔杖挑起跪在地上的阿萊克托的下巴,那紅色的雙眼裂開瞳仁,像蛇一樣冷毒。
“對……對不起,主人,我……我沒能阻止他……”阿萊克托顫抖着。
“主人……當時,當時的情況,太……太快了,我是說,鄧布利多他的咒語太快了,我們誰都沒反應過來……如果——”阿米庫斯為他的妹妹說話。
“哦。”他應了一聲,那語調有些奇怪,“所以,你們的意思是,這是藍道夫的錯,這和你們無關?伏地魔錯怪你們了?”
“不…不…我們絕無此意,主人,我是說——”
“好了,阿米庫斯,無能不是借口,我想聽的也不是你們的狡辯!你們在想什麽我都會知道的,全部!”說着他給了阿米庫斯兄妹一個持久的鑽心剜骨。
“貝拉,你來說說。”
“主人…是我的無能,我沒抓住哈利,也沒看好您的兒子。主人,您懲罰我吧。”貝拉輕吻着他的袍子,并且像發誓那樣的保證:“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一定殺了哈利那個小雜毛!”
“沒有什麽下次!”他甩開了貝拉想拉住他袍子的動作,“我只在乎現在!”
“好了,夥計們,既然你們都标榜自己的忠心,那麽現在我們來說說,我該挖去你們誰的一只眼睛好呢?”
“不,主人……”
“主人……”
“看,我沒騙你吧。”納吉尼說,“納吉尼從不騙人。”
我關上了那條門縫,心裏面有種奇怪的感覺。
“可是,納納,他殺了我媽媽,你知道嗎?”
我和納吉尼慢慢地沿着回廊走着,這條路好似有點長。
“納吉尼也沒有媽媽。”
“不一樣,納納你是蛋裏出來的。”
“納吉尼覺得有主人就夠了。”
“你這麽喜歡他嗎?可是,他,并不是一個會對人好的人,我是說就像剛才我們看到的那樣。”
“主人對納吉尼就很好。”它說,“對你也好。”
我楞了一下。
納吉尼告訴我:“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很小,主人告訴我,如果你是一個啞炮,如果你哭了,如果你辨別不了方向迷路了,就讓我把你吃掉。他不需要傻瓜。可是後來每次我想吃你的時候,主人又總是說再等等,其實那會你很愛哭,也不知道迷路了多少次,你能讓杯子漂浮起來,卻也經常把他打碎,我每天都在記着你犯了多少錯,這樣我就可以把你吃掉,可是就這樣你都長大了,我還是沒吃成你。”
“我,我以為……”我突然有些失笑,“我以為納納你是來陪我說話的。”
“也許吧。”
我們回到了房間,那個醫生在看到納吉尼後還是忍不住朝後躲了躲。後來納吉尼告訴我,它沒興趣吃那麽老的人,它還是比較喜歡孩子,像我小時候,沒吃成我是它最大的遺憾。
然而,沒過一會,納吉尼就從我身上游了下去,因為父親來了,他站在門口并沒有進來。
“利奧先生。”他喊道。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但我記不起來了。利奧吓了一跳,手中的藥水從瓶裏灑出了幾滴,“尊,尊敬的伏地魔主人。”他一直低着頭,仿佛很害怕看到我父親那張臉。
“出來吧,我得和你說說一些事情。”
父親把門關上了,我把耳朵貼在門上,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也許又是有關我的。
“可以辦到嗎?”父親問。
“我……我可以試試。”
“試試?也就是辦不到?”我不知道在他們說什麽,但我感覺到那語氣裏有些危險的氣息。
“我…很抱歉,真的只能試試,現在沒有完全的辦法可以做到。您知道阿拉斯托·穆迪嗎?就是霍格沃茲的穆迪先生,他——”
“你想讓他變得和穆迪一樣?”父親突然擡高了音調,“我要的是他完完全全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兩只眼睛,明白嗎?兩只!”
“可……可是……”
“好了,我明白了,看來你是辦不到了。真該死,是誰說你是聖芒戈最優秀的醫師,你欺騙了伏地魔!”
利奧?聖芒戈最優秀的醫師?梅林!我想起來了,在斯特克蘭多家的小精靈記憶裏有他,幫我母親流産的那個醫生?好吧,看來他的确是個能幹的醫生,不僅會幫人生孩子,還能治眼睛。
我剛想起來,遺憾的是,從父親的死亡咒發出後,我只能聽到他的一聲慘叫。
“納吉尼,交給你了。”父親說。
他的出現也毫無預兆,憑空在屋子裏出現的身影,我還剛把我的耳朵從門上移開。
“看來你的眼睛不好用,耳朵卻好的很,藍道夫,我貌似從沒教過你偷聽的習慣。”他說。
“是的,眼睛和耳朵總得要有一個是好使的。”我說。
意外的是,他并沒有對我的反駁而生氣,或者像往常那樣教訓我。
他看着我一會,只是說過段時間會再找一個醫生來的。
“醫生們是不是說這只眼睛永遠都看不見了?”我問他,沒有等他回答,我自己笑道:“其實這樣也不賴,至少看上去比以前有威懾力多了。”
“就算你真把他們的眼睛挖下來,也無濟于事了。”我是指埃維拉他們。
他沒有說話,看着我好一會,我們之間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過這樣的平靜了,然而我還是在等他說點什麽。
不過直到離開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讓我最近可以不用參加會議了。
我對他一直以來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殺了我母親,我親眼所見,無法原諒他,但同時,我又無法反抗他,就像納吉尼說的,在乎,我們彼此,也許,都有那麽點在乎對方,只是,好像站在一條線上誰都沒法再往前踏一步,納吉尼問我,到底是什麽阻隔了我們呢?
我說,其實納納,做一條蛇也很好,至少沒那麽多煩惱。
葬禮的日子,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透過雲層在湖面上散滿了一片金色的溫暖,就像鄧布利多在世時那樣。湖裏的人魚哀唱着挽歌,前來吊唁的巫師們落下了眼淚,悲傷像歌聲傳到很遠很遠。
當人群散去,一切都結束後,我從禁進裏走了出來,那個白色的墓碑映入眼底,我終于确認,他确實是死了。鄧布利多死了。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年代的我曾一度以為他不會死,雖然他沒有像我的父親那樣得到永生的秘術,但那種會認為他一直活下去的感覺很奇妙,好像他在我心裏已然成為了一個無所不能的人。
然而,他到底還是死了,不是死于我父親或者我自己手中,而是就那麽簡簡單單的死了。
我從山丘的那邊帶來了花兒,那裏是埋葬我姐姐的地方,來時的路上我去看過了她,那裏已經開出了一片漫山的野花,現在我把它放在鄧布利多的墓前。
然後我聽到身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是誰,斯內普,他也來了。
他什麽都沒有帶,但是站在墓前沉默了好一會,我們都沒有說話,直到夕陽落山,傍晚的和風吹過來,他才從沉默裏發出了聲。
“鄧布利多,讓我告訴你,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去看看黛茜吧,那裏長滿了太多草,別讓她一個人太孤單…”
我微微的怔了一下,又是過了好一會,我問他:“那天,真的是你嗎?你殺了鄧布利多。”
他看着我的目光裏第一次毫無保留的湧現出了難過。
“為什麽?”我問他。斯內普不是我們的人,這樣的做法讓我感到了困惑。
他又不說話了。斯內普的心裏總像有很深的秘密,那裏是我攝神取念無法到達的地方。
大約時間又過去了很久。我決定離開了,斯內普拉住了我,是那種很無言而輕微的挽留。
“藍道夫…”他喊了我的名字。
然後,他将目光慢慢對上我,那些毫無保留的記憶一瞬間浮現在了我的眼前。
秋千,漂亮的綠眼睛,笑的很單純的女孩。
“你……你是一個女巫,不過,沒關系,我也是一個巫師。”
“和我說說攝魂怪的故事吧,西弗,我喜歡聽你講那些。”
“莉莉·伊萬斯,格蘭芬多!”
“我…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莉莉…”
“是的,是的,我一直這麽以為,可是你們做了什麽,你和穆爾塞伯做了什麽,你們讓我惡心!”
“泥巴種!”
“你讓我很傷心,西弗!”
“莉莉,詹姆斯·波特沒你想的那麽好。”
“比你強!”
“莉莉……”
“我要結婚了,西弗,你會祝福我的是吧。”
“莉莉……”
回憶散去,我從攝神取念中結束,他的眼睛裏有久久難以平複的悲傷,他問我:“你明白嗎?”
從前我只知道他愛着波特的母親,但是我沒有想過那種愛比我想的更加深沉,更加悲傷。一瞬間,我的心也恍惚被擊中了,我說,“看着我,西弗勒斯。”
“如果我們能在一起,那麽我要每天在清晨的時候為你煮一杯咖啡,然後在傍晚的時候,安靜的坐在園子裏等你回來,如果我們有一個小花園的話,下雨天的時候呢,你讀報,我就那麽靜靜的看着你,天氣好的時候,我們……”
“你明白嗎?西弗勒斯。”我說。
他閉上了眼睛,這是我們共同的沉默。
我和斯內普也許永遠無法站在同一條線上,但是,我們對于這個世界都有一種相同的認知與悲傷,不管是那些愛過我們的,還是我們愛的人。
我想這也是身為斯萊特林獨有的悲傷。
遠方的天際已經沒有了落日,只剩餘晖,我說:“今天的事情,別告訴別人。我們,随便聊聊而已。無關一切。”
“無關一切。”他說,像承諾那樣。
後來,直到他離開這個人世間很多年以後,我都再也沒有遇到過比他更好的傾訴者,即使那會我已經記不清他的樣貌了,但我常常在想,那些年裏為什麽我要和他處處争鋒相對,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會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好了,過會父親該找我了,掐滅了最後一根煙頭,我離開了那裏。
至于,黛茜……我不會再去了,那悲傷會讓人太難過,而我的眼睛已經太痛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斯萊特林式的愛是無言的,緘默的,無論是老伏對兒子的愛,還是小籃子對黛茜的懷念,或者是斯內普對莉莉,他們沒有格蘭芬多的熱情似火,但在無言中卻愛得深沉,尤其是他們想保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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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