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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前面--前面有人攔着!”

馬車突然停下的動作,讓陳林先是向前倒去而後又重重的撞在車背上。擡起右手摸着自己的後腦勺,聽出小路子聲音中的異常。顧不得頭上後背的疼痛,陳林忙爬到前面擡手掀開了面前的青色簾子。

“林兒!”

意外的聲音從前面女人的口中傳出,看着她一身灰色的厚重布衣,雖努力擠出笑容但卻總是掩不住的局促表情。

心中暗自嘆口氣,陳林對着小路子點點頭,然後便在馬車邊侍從的幫助下下了轎子。

擡手示意他們靠後,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望着她雙腳上那八成新繡着藍色小花的繡鞋,陳林聲音極輕道:“你還來做什麽,我們--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我---”聽到陳林的話,張萍兒那原本帶着笑的表情一下子徹底僵住。動動嘴巴,擡頭望着面前這比自己都高出一頭的少年。望着他黑的看不出情緒的眸子,望着他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态度。張萍兒嘴角抽搐一下終于哭了起來:“林兒,娘不是有意的,娘不知道!娘只是----”

“只是為了銀子,為了你的丈夫!”放在身側的雙手握的緊緊,想着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渾渾噩噩的四年時光。想着這個女人帶給陳林帶給自己的一切,陳林滿臉諷刺道:“知道嗎?其實你最大的錯誤不是将我賣給一個太監。你最大的錯誤是明明都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明明都已經将我這個身子賣掉了。為何還要在我十二時又找到我,讓我----”

心中恥辱,恨不得立即上前咬死面前的這個女人。想着自己當初的有眼無珠,想着當時她抱着銀子慌慌張張逃走讓自己萬劫不複的事實。努力的深吸一口氣,側頭看了看自己馬車邊那一個個等着自己的侍從太監,突然之間好受了一點點。陳林擡頭輕笑道:“我要進京了,錦衣衛白戶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點點東西。說實話他對我不錯,失少在你出現前他确實對我不錯。他教我讀書教我練字,他領着我游山玩水去這去那。在整個鎮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是他最得意對喜愛的孩子。我為他守孝三年本就是為了報答他的養育智之恩,不管怎麽他之前對我當真不錯。如今這樣算是意外之喜,你不知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地方,離開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我有多歡喜!”

“嗚嗚,林兒!我---”對面的女人已是滿臉淚漬。

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對着她這麽個人說出這樣的話,簡直便是白費口舌,對牛彈琴。猛然轉頭身子,陳林立即向前。

“林兒,兒子,兒子!”見他竟然要走,張萍兒心中一慌再也顧不得傷心哭泣,立即擡手。

當衣袖突然被她拉住後,陳林最後一點點耐心終于消失殆盡。擡手猛然甩開面前這個面目可憎的女人,陳林一字一頓認真無比道:“別再來找我,別在陰魂不散。告訴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指望我還像以前那般的好騙。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以後你還有你的那個好丈夫,好兒子若是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我就是不要命,也會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有來無回!”

從不知自己的親生兒子會這樣的對待自己,本想着他終于擺脫了陳康。終于可以出人頭地了,一切便都會好起來。但見他如今的眼神,張萍兒終于徹底慌張起來,終于不知所措起來。

“我---”張張嘴,努力的想說點什麽。但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想到三年前陳家那場匪夷所思的大火,她終究什麽也說不出了。

“路安,讓所有人啓程。”轉頭上前,見馬車邊的兩個小太監滿臉好奇的望着這邊,陳林立即高聲道:“都給我走,我要在三天內趕到京城。今後再遇到這樣的瘋婆子,只要她敢攔着我的道,你就給我閉着眼睛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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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林的高聲,終于讓看好戲的衆人收斂了一點。想到他畢竟是陳康的兒子,而陳康在告老還鄉前便是出了名的陰狠惡毒,衆人便再也不敢多瞧,再也不敢随便非議了。

當馬車再次動了起來,陳林縮在馬車側頭望着身邊窗戶上一動一動的簾子。不覺真正的松了口氣也,也真正的有些難過起來。

成為一個太監的兒子,雖然初時有些難以接受,但對方的溺愛卻讓他漸漸忘記了一切。

意外出現的生母,雖然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但是因為這個身子不是自己的,所以他也不敢做的太絕。只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讓對方過的好,好替真正的陳林孝順幫助他們。

但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他一定會在遵循初來這個世界時的直覺,抱着他能找到的那些金銀逃得遠遠的。

這樣的話,也許之後的一切便都不會發生了。而他也不用心懷愧疚,怨恨花費三年的時間贖罪了。但好在,一切都還不算晚。京城皇宮,一個新地方,三個突然出現的的新的親人,也許在那裏他能好好的安安穩穩的生活了。以前的他十六歲,但來這裏已經四年了。四年時間,作為一個成年人。即便如今依舊頂着十六歲的外皮,但他真的不能在這樣渾渾噩噩假裝自己還小下去了。

陳林說要三日內必須到京師,但事實上因為碰到難得的大雪。他們整整走了八日,直到洪武三十一年,在新年的爆竹聲都響過後,他們才真正的踏進了京師應天。

踩着厚重的積雪,望着在自己身邊來來回回的紮着辮子拿着彩燈跑來跑去的小孩。聽着頭頂的陣陣爆竹聲,被小路子拿着紅色的狐裘大氅裹得的嚴嚴實實的陳林。聞着鼻息間滿滿的各色小吃的香氣,頭一次覺得他好像沒有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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