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小吵)
華音把婢女都支開了, 才起身去把房門關上,略惱地轉回身望向已經在她屋中閑适飲茶的裴季。
姿态閑适,神色淡然得好像是在自己的屋中一樣。
華音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杯盞上,眸色微轉。
“我記得在府中的時候, 大人從不碰蘭茵院的一水一食的, 現在大人就不怕我在茶水中下了毒?”
裴季晃了晃手中杯盞, 餘下半杯淺芽色的茶水随着他的動作而搖蕩, 嘴角忽勾起了一絲笑意。
望着他的笑意,華音覺得莫名其妙:“大人笑什麽?”
裴季低眸望了一眼起了杯中茶水搖晃着的茶水,輕悠悠的道:“蘭茵院,真是讓人懷念的小院。”
華音愣了愣。
她怎覺得他言外之意是——你還記得你是蘭茵院的主人吶?
華音自顧自忽略這言外之意, 言歸正傳:“大人真不怕我下毒?”
裴季把餘下的半杯茶水飲盡,長指一翻轉空杯, 杯口朝下,一滴不剩。
他擡眉望她, 反問:“那麽,你下毒了嗎?”
華音應道:“那倒沒有。”
裴季放下杯盞,敲了兩下桌面, 往對面的位置看了一眼:“坐下, 有事問你。”
華音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到裴季對面,坐了下來。
裴季翻了個杯子,倒了茶水後推到了她的面前。
裴季客氣起來, 華音卻是立即警惕:“大人有話直說,莫要如此客套, 有些瘆人。”
裴季面色淡淡的盯着華音,半晌後, 華音還是端起茶水飲了一口。
早間沏的茶水,現在還有些溫熱,在這涼秋飲用剛好。
“你對雲霄,有什麽看法?”裴季問。
茶水才入喉,聽到裴季的問題,險些被嗆,好在與裴季相處也有一段時日了,鎮定得極快。
鎮定從容的飲盡了杯中的茶水,放下杯盞後,華音擡起目光,平靜的望向他:“大人昨夜在馬車之上,不是已經問過了?”
裴季指腹摩挲着杯沿,盯着華音,緩聲道:“第一次在客棧見到雲霄,你不禁多瞧了幾眼,昨晚宴會之上,你又瞧得目不轉睛的,可是對這雲霄有印象?”
華音正欲開口,裴季又道:“想清楚再說,你若是有所隐瞞,便是在浪費我對你的信任。”
裴季的信任麽……
忽然提起信任二字,華音視線餘光瞧了眼在他手上把玩的空杯,随之想起昨晚二人在榻上**的方式,似乎也與在裴府不一樣了。
至于哪裏不一樣,最明顯的就是在**間裴季露了許多破綻,讓她能動手且定能傷到他破綻
裴季是已經開始信任她了麽?
遲疑了兩息,華音直視裴季:“大人确定要我說實話?”
裴季眉眼一擡,給了她一個“你難道還想說假話不成”的眼神。
華音繼續試探:“那我說了,大人可不要生氣,或是怪罪我。”
裴季眉頭微蹙,已有不耐之色,但還是點了頭:“應你便是。”
華音舔了舔唇瓣,躊躇片刻才呼了一口氣,垂眸道:“其實對于雲霄,我有些說不清楚的好感。”
華音心虛的同時,擡眸看向裴季。
只見裴季面沉如水,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她解釋:“只是覺得他這人給我的感覺很和善,倒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好感。”
裴季的臉色有些黑沉,華音忽覺得她有些越描越黑了。
昨日之前不知曉,但昨晚之後知曉裴季對自己許是有了感情,再聯想到第一次見雲霄多瞧了幾眼就被他擺了冷臉,昨晚宴會上也是差不多。
華音猜測他大概是……醋了?
裴季輕嗤一笑,慢悠悠的道:“你這般急着解釋作甚?”
華音腹诽若自己還不解釋,你還不懷疑我有紅杏出牆的想法?
華音提起茶壺,往他的杯中倒水,邊倒邊道:“我這不是怕大人會誤會麽。”
裴季卻是撥開了她倒的茶水,把方才的話還給她:“無事獻殷勤,怪瘆人的。”
華音:……
沉默了兩息後,華音索性端起茶水,當着裴季的面自己飲了,然後略微用力地放下了空杯。“咚”的一聲,也顯現出了她略為不好的心情。
裴季看了眼被她放下的杯子,再擡眼看他,語帶嘲弄:“怎麽,可是覺得心虛,或是真覺得那雲霄風流倜傥,心生好感了?還是因失憶之前就認識他,還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風流韻事?”
聽到這諷刺的話,華音心底有怒意湧現,想要反駁,但偏生她又失憶了,說什麽都毫無依據。
且他出爾反爾的事情,她還沒仔細計較呢,如今又說這樣的話來揣測她,算什麽信任。
華音深呼吸一息,沉着臉道:“我知道大人懷疑雲霄,可我失憶了,我不能随便下定論的指控雲霄。我只能說我确實覺得他有幾分和善,而且還有可能只是單純的覺得他為人和善而已。”
話到這,華音第一次朝着裴季下逐客令:“我已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大人該出去了。”
裴季卻也不動,輕笑:“可是被我說中了?”
華音沉默兩息,她惹不起還躲不起了?
華音道:“既然大人如此喜歡待在這,我離去便是了。”說着就轉身出了屋子。
他不走,她走便是。
在門口與童之遇上,一言不發地轉身走過長廊,在樓梯玄關一拐,步下階梯。
童之看着華音的背影消失,收回目光看向屋中臉色沉沉的小叔:“大人,九姨娘似乎生氣了。”
“脾氣是誰給她慣的?”随即“呵”了一聲,冷聲道:“是我給慣的。”
“大人确實在慣着九姨娘,若是在盤阿寨抓到九姨娘的時候,直接關押起來,九姨娘倒不至于像現在這般越發的有恃無恐,還剛當着大人的面擺臉色了。”
裴季冷睨了一眼童之。
童之識時務的抿緊唇,不再言語。
片刻後,有錦衣衛上報:“大人,九姨娘要出客棧,說是要在南诏街上逛一逛。”
童之聞言,看向小叔。
裴季眉頭一蹙,思索片刻,看向童之:“你安排幾人随她一同出去。”
童之詫異間,又見小叔嘆了一息,吩咐他:“帶多些銀子出去,她若看中什麽,便買了。”
童之轉頭與錦衣衛道:“你先下樓候着。”
錦衣衛颔首,轉身離去。
錦衣衛離去後,童之才轉望回裴季,表情肅嚴:“小叔,九姨娘最終可會成為侄兒的嬸嬸?”
裴季與童之相視半晌後,起身走出了華音的屋子,回了自己的屋中。
童之看了眼關上的房門,無奈一嘆。
今日段瑞有邀,小叔一會也該出門了。
華音心中沉悶,想出去走走。
裴季讓人跟着她,也是在意料之內的事情,但卻沒想到随行的錦衣衛道:“出客棧前,童管事給了銀錢,道是九姨娘看中什麽,直接買便是,若是不夠銀錢,便直接報上客棧的名字,送貨過去再結。”
華音微微蹙眉,這應是裴季的意思。
他可真有意思,這行徑可不就是打一棍棒再給一顆甜棗。
等逛了小半會後,華音才回過神來。
她在裴季面前卻不像是在裴府時那般小心翼翼了,脾氣上來了,也沒有全數往心裏壓下去了。
如此轉變,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沒了逛街的心情,便尋了間茶館,上到二樓,尋了個靠着憑欄的位置坐下。
依靠着憑欄往街市望下去,忽見一間鋪子的牌匾寫着“南北雜貨”幾個字。
華音微愣,忽然想起在盤阿寨的時候,那金家姑娘給她的小鐵片。
以防能在遇上兇險的時候有條活路,華音随身帶着那小鐵片。
另外,她頭上的簪子雖簡單,但也是金簪,就是手镯都是最貴重的。
這些首飾都是值錢的,以備不時之需。
但現在她自然是不會逃跑的,畢竟裴季可不會給她逃跑的機會,還有那些殺手也在暗處盯着她,估摸也等她落單時下手。
若是她逃離裴季,那才是給殺手有機可乘的機會。
小二送上茶水和茶菓,華音收回了目光,正要飲茶,卻與前方桌子的雲霄對上了視線。
華音:……
要是被裴季知曉她與雲霄一同出現在這茶樓,以他多疑的性子,沒準還以為她與雲霄在接頭。
雲霄朝着華音溫潤一哂,随之點了點頭。
華音也不好當做沒看到,也笑了笑,回以點頭示意。
雲霄有風度,也沒有過來打擾或是套近乎的打算,讓華音松了一口氣。
裴季懷疑雲霄,恐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再加上她對雲霄的感覺,很難不讓人懷疑雲霄的身份,所以還是避免接觸的為好。
錦衣衛也早已發現了雲霄。所以暗中觀察了雲霄與九姨娘的舉動,若是他們有人在桌面或是哪處留下信息,自然不會逃得了他們的這雙眼睛。
華音因雲霄也在,便沒有坐太久,約莫坐了一刻就離去了。
華音出了客棧,便打算去南北雜貨探一探虛實,也不再留意茶樓裏的雲霄。
雲霄靠着憑欄而坐,目光似不經意掃了一眼剛出茶樓的華音。
此處是離客棧最近的茶樓,他這幾日日日來飲一杯茶,便是看能不能遇上外出一逛的華音,不承想竟真遇上了。
若是刺殺裴季那日知曉那女子就是她,他自然不會把朝她射出一箭,如今回想萬般後悔,此時最為萬幸的是她還活着。
那倩影消失在了一間南北雜貨的鋪子中。
這時,街上有小厮打扮的人走進茶樓,雲霄見到小厮身影,也就收回了目光,端起茶水淺飲等候。
片刻後,小厮上到了茶樓的二樓,朝着雲霄行禮喚了聲“大人。”
“何事。”雲霄面色淺淡。
小厮:“有客自遠方而來,現已入南诏王城。”
雲霄淡淡啓口:“知道了。”
多日前,他派人送信回血樓,讓鬼醫速來南诏。
原本以為還需等一些時日,但卻比他預計的要來得快。
放下了杯盞,轉而往南北雜貨望了眼。
她即便不再行刺裴季,也必須恢複記憶,如此他才能幫她從裴季那處脫身,不然等血蠱發作,将痛不欲生。
再者,若是她長久待在裴季身旁不行動,恐怕就是有失憶這個理由,血樓不會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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