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情感朦胧)

新落腳的客棧在檢查沒有問題後, 華音才随着裴季入住。

入住客棧,由幾個巫醫再進行了幾輪檢查後,确認華音體內的毒蠱确實是解了。

中箭的傷口也已結痂,而小手臂上的傷口因是裴季親自動的手, 所以并無大礙, 只需兩三日就能結痂愈合。

晚間擦洗身子後, 重新換上紗布之前, 華音看了眼手腕上的傷口,比筷子頭還小一些的傷口。

接血的時候因割口小,血流得慢,還是裴季暗暗用了些內勁才擠出了半碗血。

婢女換着紗布, 低聲說:“解蠱的時候,可惜小夫人昏迷了, 沒有看見大人的那一副模樣和眼神。”

華音擡眸,詫異地望向她:“什麽模樣, 什麽眼神?”

另一個婢女率先開口:“在解蠱的時候,大人的眉頭都是皺着的,看那神色就擔心小夫人。而且大人看那老頭的眼神, 讓人不寒而栗, 若是老頭有少許不軌,仿佛下一瞬大人便會要了他的性命的眼神。”

另一個婢女也接口道:“毒蠱一解,不過須臾間,大人便把小夫人的手上傷口包紮好了, 更是把小夫人蓋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小夫人吃了虧。”

聽聞兩個婢女所言, 華音腦海中浮現在客棧中發現異常時,裴季沒有絲毫遲疑抱着她破窗而出的畫面。

她現在依稀能記得裴季懷中的溫度, 穩健的心跳。

華音嘴角彎起,裴季雖也不是什麽好人,為人霸道,不允別人忤逆她,但好像還是很可靠的。

婢女二人看見小夫人臉上的笑意,都不禁抿唇輕笑。

半晌後,包紮好了,華音問:“叫木瑜的小姑娘如何了?”

雖然情況看着不是很驚險,可錦衣衛的舉動也足夠懾人,而那木瑜也畢竟只是十歲的小姑娘,也是怕的。

婢女應:“讓她喝了安神湯,睡下了。”

另一個婢女道:“忽然竄出許多的蟲子,吓得奴婢毛骨悚然。若非是童管事每人都發了香囊,恐怕會有更多人遭殃。”

“香囊?”華音一愣。

婢女颔首:“說是能驅蟲的香囊。”

華音略一猜想,便知裴季他們明知老頭有貓膩,但還是冒着被刺殺的風險也讓那老頭來給她解蠱。

想到這,華音臉上多了幾分沉重。

原本裴季說好的,給她解蠱恢複記憶。而待她恢複記憶後,她便把所知之事全盤托出。

可事實上有可能待她恢複了記憶後,她連到底是誰想殺裴季都不知道,更有可能連那些殺手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

他如今為了解她這蠱,付出的或許與将得到的已經不對等了。

而對于這些事情,裴季怎麽可能沒料到?

身為一個原本就是要刺殺裴季的殺手,她似乎已經欠了裴季一個很大的恩情。

無論如何都要說一聲謝謝。

華音心神微斂,問婢女:“大人呢?”

入了客棧後不久,裴季便親自去追捕那個老頭,現在過去許久了,也不知回來了沒有。

婢女應:“方才奴婢進來的時候,大人還沒有回來。”

華音轉頭望了眼窗外,斜陽西墜,已是黃昏時分。

婢女也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感嘆道:“大人肯定是擔心那老頭用那半碗血來養蠱害小夫人,所以才如此着急去搜捕。”

童之盤問過那幾個巫醫,他們都覺得是想用華音的血來養蠱,再次養蠱來害華音。

至于是養什麽蠱,他們也猜不到,畢竟這蠱千奇百怪,各有不同,用法也不同。

但若說重新養蠱來害華音,這又說不通了。真要害華音的話,就那毒血蠱就能要了她的命,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裏邊的原因讓華音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抓到那老翁才能知曉。

雖然有潛在的危險,可現在最大的威脅毒血蠱已去,也算是福大于禍了。

華音小睡了一會,不知過了多久,在有細微開門的聲響傳入屋中時,她瞬間清醒了,伸手掀開了帳幔往房門看去。

她屋中的房門緊閉,應是對門的裴季回來了。

無論是在烏蒙城,還是在上一間客棧,她與裴季都是住在對門。

華音猶豫了幾息,還是掀開了被衾下了床,披上了披風,出了屋子。

華音出了屋子,才見長廊已有幾名錦衣衛把守,便是屋頂之上也有戒備的錦衣衛。

比起在前一家客棧,這戒備森嚴了很多。

華音收回目光,走到裴季的房門前,擡起手輕敲了敲。

敲門聲剛落,便傳出裴季低沉的嗓音。

“進來。”

華音推開房門,擡腳正要進屋,便見裴季上身的衣裳只脫得剩一件裏衣,且裏衣全敞,那結實起伏的胸膛與腰腹全然露了出來。

不可否認,裴季不是那種壯碩高大的身形,而是恰到好處的精壯,身上的每一塊肌理都細膩勻稱,結實而緊繃,似蓄滿了力量一般。

華音略感口幹舌燥。

擡起的腳微僵,懸了兩息,在裴季挑眉看她的時候,她才神色自若地放下腳,入了屋中。

才想入內,裴季擡了擡下巴:“房門關上。”

華音略一撇嘴,轉身去關門,心中腹诽若是真怕被人瞧,便會穿好衣服再讓她進來,哪裏會衣衫不整的等着她進來?

關上房門,轉過身之際,裴季已經把身上的裏衣脫了下來,背對華音。

華音目光落在他那寬肩窄腰的後背上,問:“可有那兩個人的蹤跡?”

裴季取下要更換的裏衣,長臂套入袖中,轉回身看向華音,神色多了幾分冷峻,邊穿着裏衣邊輕嘆了一聲:“錦衣衛到底對南诏不熟悉。 ”

穿上裏衣,衣襟半敞着行至桌旁,

翻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茶水,往華音的方向推去了一杯,擡起眼眸:“坐下吧。”

華音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端起茶水淺抿了一口。

“再留幾日,便離開南诏,返回大啓。”裴季淡淡道。

華音放下茶杯,詫異地望向他:“不是說答應過南诏王要在南诏留一個月嗎,這還不到十天就要離開了?”

裴季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靜默了片刻:“南诏不安全了。”

擡起雙目,對上了華音的目光:“昨晚的刺殺,并非與你同一夥的殺手所為,更不是段瑞所為。”

華音聞言,眸子微張:“不是殺手,不是段瑞,哪會是誰?”

在華音的目光之下,裴季緩緩啓口,吐出三個字:“南诏王。”

華音面露驚愕:“他不是要借助大人的勢來鏟除段瑞對他的威脅嗎,他怎會……”似乎想到了什麽,話語戛然而止,臉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總該不會是因為我吧?”

裴季擡眼看她,“嗯”了一聲,随即垂下目光,眸色泛着淡淡的寒光,端起茶水淺抿了一口,放下杯盞後,眸色已恢複如常。

“覺得荒唐?”裴季露出一絲輕蔑:“歷朝有君奪臣妻的昏君,為奪臣妻,殺忠臣的也不止一個。民間也多有權貴之人謀□□害人命,南诏王不過就是這些人裏邊的其中一個而已。”

華音目露嫌惡,半晌後,她疑惑道:“可我還是不大能理解他的想法,這段瑞俨然像是把刀抵在了他的背後,他難道不應該抓住大人在南诏的機會把段瑞……”話語一頓,華音恍然地看向裴季:“刺殺的事,他要嫁禍給段瑞。”

裴季點頭。

華音想着這,也确實覺得這南诏已然不适合再待了,可随即想起裴季那強勢的性子,怎會逃走?

“大人就這麽放過南诏王了?”她有些不信。

裴季手中的茶盞略一傾倒,半杯茶水傾瀉到了地板上,目光森然地看着那被茶水淋濕的地板,幽幽道:“待出了南诏邊境,我會率大軍重新入南诏,南诏王的位置我也會重新選人坐上去。”

華音目光落在地上的茶水,有種裴季給南诏王祭奠的感覺。

放下杯盞,裴季繼而道:“那老頭不會跑太遠,你自己注意些,莫着了他的道。不過毒蠱已解,總歸也是好事。”

說起毒蠱的事,華音斟酌了一下,面露誠懇之色:“毒蠱的事,多謝大人。”

聞言,裴季搭在桌面上的手輕點着桌面,目光打探式地盯着華音瞧了半會,挑眉:“你就這麽感謝我?”

華音微微抿唇,想了想,站了起來。

裴季目光随着華音的動作而動,看着她站起來,款款走到了他的身旁,手輕輕地放在了他搭在桌面上的手背上,拉起他的手,坐進了他的懷中,樓上了他的脖子,眸光潋滟流光。

“這樣呢?”華音耳廓微紅,就是身體也略有僵硬。素來不大羞澀,時下不知怎就覺得有些羞怯。

四目相對,**不言而谕。

裴季薄唇微勾:“我難道會急色到這地步,連多等幾日也等不了?”

華音一愣,又聽他說:“等你這身子調理得差不多再來勾我,我現在可不想再草草了事,再者我要的報答可不是這樣的。”

華音目露疑惑:“那大人想要什麽?”

裴季不語,只伸出手,指尖從她的下輪廓慢慢劃上,繼而把她耳邊的一縷發絲挽到她微熱的耳後。略一傾身,薄唇覆在了她的耳邊,低低沉沉的道:“待恢複記憶後,留在裴府。”

低沉的嗓音,近在耳邊。

華音心中微顫,随而轉頭與他目光相對。

這不是裴季第 一回讓她留下了,先前華音從未有過留下的心思,但現在竟破天荒的有些許動搖了。

華音微微別開臉,把擺在眼前的問題說了出來:“大人留我,可有想過待我恢複記憶後,可能還會對大人有殺心?又或者哪一日忽然恢複了記憶,卻忘記了失憶後的這些記憶,直接要了大人的命,大人可又有想過這個可能?”

話語才落,下巴被長指輕捏住,随而捏着她的下巴,讓她轉回了臉,對上了他的視線。

裴季的目光幽深如旋渦,華音似要被他吸進去一般,有那麽一瞬,華音似乎看懂了什麽。

半晌後,裴季臉色沉靜,目光透出不羁:“那且看你能不能殺我了。且我說過,你若是再次動手,便把你關起來,我并不是說笑的。”

華音再次聽到他要把她關起來的話,沉默了一瞬後拉開他的手,面色認真:“我也不是說笑的,就算我沒有殺心,可那些人也會不擇手段殺了我,大人又能護我到幾時?又能花多少的代價來護我?”

即便失憶了,華音也知道那些個殺手對待背叛者,必須誅殺,不然又怎能掌管得了其他的殺手?

裴季或許會因這一時間對她的喜愛而傾盡全力保護她,可當這份喜愛随着時間流逝而消失了,難道還會再保護她?

“以命相諾呢?”

輕飄飄的幾個字落入華音的耳中,華音的雙目逐漸睜大,待清楚意識到了裴季說的是什麽,對上他那直白的眼神,華音心中不知為何一慌。

她想要推開他的胸膛逃離這裏,但那只無傷的手卻被裴季抓得嚴嚴實實,就是腰身也被他緊緊的攬着不能動彈。

裴季目光如炬,聲音喑啞:“回答我,若是以命相諾,你的回答是什麽?”

裴季自坐上攝政大臣的位置,身居高位後,想要什麽便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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