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溫柔鄉?)

裴季去會段瑞等人, 華音也随他起身而準備離開。

見她也起了身,裴季暼了眼桌面上的早膳,道:“坐下把早膳吃完。”

華音看了眼童之,又看回他:“大人放心留我一人在這屋中?不怕我設下陷阱等着大人?”

裴季雙唇略揚, 也不說其他, 只道:“在屋中等我回來。”

裴季望着她的眸中似有曦光, 讓華音的心跳不禁跳得快了些。

裴季與童之轉身闊步出了室外。

華音目送裴季離開後, 心思微轉。

她感覺得出來裴季對她沒有那麽的謹慎了,甚至開始信任她了。

華音嘴角不自覺地浮現了一絲笑意,收回目光,繼而坐下繼續吃未用完的早膳。

不多時, 唯一可在二樓随意走動的小金銀從走廊上跑過,似乎知道哪間屋子是裴季住的。

所以看見裴季屋子的房門是敞開, 頓時興奮地發出了愉悅聲音,撒丫子就竄進了屋中, 看到華音的時候,頓了一息後,但還是很激動的跳上了一旁的凳子, 然後鑽到了華音的腿上。

華音沒好氣的看了眼興奮的小金銀, 随而放下筷子輕輕撫摸着它的腦袋。

許是有兩日沒有與她親近了,小金銀那毛茸茸的大圓腦袋一直主動蹭着她的手,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華音正揉着小金銀的腦袋,窗戶外的街道又傳來了馬蹄聲, 聲音在客棧外停了下來。

華音本是想看看雲霄有沒有來,但方才并未看見有雲霄的身影。

但不知為何, 這一回華音卻有預感,是雲霄來了。

抱着小金銀起身走到了窗戶旁, 再度推開了半指縫隙往街上望去。

在打開窗戶的那一瞬間,街上剛下馬的人也擡起頭望來,四目相對的下一瞬,雲霄微微颔首。

華音面色平靜地收回目光,把窗戶阖上了。

站在窗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小金銀,陷入了沉思。

雲側妃有問題,那麽雲霄自然也有問題。

若是雲霄真的是刺殺裴季的那一夥人,那麽她與他定是認識的。

他們既然相識,但他怎麽敢以真面目示人?

華音揣測到了兩個可能。

一則是相信她真的失憶了。

二則她們之前關系匪淺,他信她不會把他供出來。

最後,她覺得這兩個可能性都有,所以他才敢以真面目出現在她的眼前。

以她在南诏第一次見到雲霄那絲好感來看,他們交往定然不淺。

可即便真的關系匪淺又如何?

提醒雲霄,告訴他裴季已經對他有所懷疑?從而讓他改變計劃刺殺裴季?

若是因她的提醒,累得裴季有性命之憂,又當如何?

以前華音料到自己是刺客卻不想殺裴季,是因想保命,畢竟不僅殺不了裴季,還會讓自己喪命。可現在華音卻是由心而發的不想裴季死。

但對于雲霄,華音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但心底似乎也不想看見他死。

兩相矛盾,讓華音心底浮躁。

昨夜裴季問及她如何處理雲霄,她的回答也并非是謊話。

雲霄若是殺手,那不是他亡便是裴季亡,若裴季手下留情,那只會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唯一能解決的辦法,除非是雲霄能放棄刺殺裴季。

但以耗費了那麽人力來刺殺裴季,顯然不大可能會放棄刺殺裴季。

華音輕嘆了一口氣,看了眼懷中的小金銀,喃喃低語:“但願那雲霄與我而言,并沒有那麽重要。”

南诏大臣都被請到了大堂中,紛紛向裴季解釋前幾日的刺殺與南诏無關,請求裴季把大軍退出南诏。

原本除卻南诏外的一萬大軍,在這南诏境內也有大啓的駐軍,若是來個裏應外合,南诏也将不複存在,這如何讓大臣們不着急?

南诏群臣一人一句,有些許的激烈,裴季不應聲,只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雲霄。

雲霄也察覺到了裴季的目光,但依舊淡定從容。

不得不說裴季目光毒辣,在烏蒙城見的第一面,裴季就對他生出了疑心。

前一天晚上,流夭尋他。

流夭告訴他,華音似乎在試探她,還道裴季恐怕已經在懷疑他們的身份了。

以裴季的疑心與能力,恐怕不用多久,便會知曉他的身份。華音的事情也必須得盡快處理了。

大堂中語聲沸沸,過許久後,裴季擡了擡手,衆人才紛紛停下,看向他。

裴季神色漠然,不疾不徐的道:“只要我平安無事地離開南诏,這大軍自然也會退出南诏,或是你們把那刺殺我的人找出來,那我便讓大軍退出南诏。”

有南诏大臣道:“還請裴大人三思,那些刺客分明是故意離間大啓和南诏,裴大人如此,恐會中了那些人的……”

裴季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多言。”說着站了起來,環視了一圈大堂中的衆人,唇角一勾:“我又非攻打南诏,這般緊張做什麽?”

衆人一噎,暗道這大軍入了南诏,已有攻打之勢,他們怎麽能不緊張?!

這裴季驕矜狂妄,俨然不把南诏當做一回事。他們縱使心底氣憤,可卻也無可奈何。

“這幾日我便會離開南诏,諸位請回。”說罷,裴季目光落在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段瑞身上:“段大人且留下說幾句話。”

說罷,裴季轉身離開了大堂,留下南诏的大臣。

大臣們開始低聲議論了起來,都把希望寄托到了段瑞的身上。

雲霄從裴季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暼了眼神色沉沉的段瑞。

心思略沉。

——這二人,可是要聯手了?

童之把段瑞請到了客棧一樓的茶室。

段瑞入了茶室中,便見裴季姿态閑适地品着茶。

童之站在一旁,作出了請的姿勢:“段大人請落座。”

段瑞坐下,沉默半晌後,開了口:“裴大人昨夜讓人轉述的話是什麽意思?”

昨夜段瑞準備就寝時,錦衣衛竟來去無蹤,在守衛絲毫沒有察覺之下入了他的屋中,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同時也意識到了錦衣衛的可怕之處。

但這些驚吓,在聽到南诏王行刺裴季,欲嫁禍于他的消息後,驚吓轉為了驚愕與憤怒。

南诏王竟然敢使這手段來誣陷他!

他做了多種南诏王拉攏裴季的法子,可卻全然沒有想到南诏王意不在拉攏裴季對付自己,而是誣陷他刺殺裴季,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裴季為大啓攝政大臣,若是真要攻打南诏,南诏不堪一擊。而要對付他也是易如反掌。

童之給段瑞斟了一杯茶,随而站到了一旁。

裴季神色淺淡,語氣閑适:“我以為段大人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聞言,段瑞暗暗揣忖裴季意思,幾息後,試探的問:“裴大人不會再幫大王了?”

裴季放下杯盞,待童之再倒滿茶水,繼而端起,挑起一眉望向段瑞:“何以見得我會幫一個觊觎我妾侍,還想要我命的人。”

段瑞心中有了算計,怒意頓消,暗自生出喜意。

南诏王個愚蠢的,若是沒他這一出,恐怕裴季還不至于會與之反目,如今自食惡果,大啓也不再是南诏王的靠山,他也就沒有了顧忌,這南诏很快就是他的天下了。

段瑞喜上眉梢:“裴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

裴季勾唇一笑,垂眸淺抿茶水,杯沿微離,慢慢悠悠道:“不管我在不在南诏,這月內皆不會涉及南诏內政。”

段瑞也是聰明人,怎麽可能聽不出這話的意思。

——裴季給他這一個月的時間,把南诏王從王位上拉下來。

段瑞是個識相的人,起了身,朝着裴季一拱手:“多謝裴大人。”

不過幾句話便把目的說清,段瑞不久留,告辭離去。

段瑞從茶室出來,一衆大臣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見他點頭,大臣們也不再留下,相繼離去。

雲霄沉吟半晌,也轉身離去。

衆人離去,客棧大堂恢複了清淨。

裴季自茶室出來,童之道:“段瑞若非忌憚大啓,恐怕早已是南诏的王了,今日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恐怕做夢都能笑醒。”

裴季冷嗤一笑,轉身朝樓上走去。

童之知他是去見華音,故而跟在身後低聲問:“小叔對九姨娘可是生出了男女之情?”

裴季腳步一頓,站在階梯上轉頭望向大侄子。

“若是深究,确實是有幾分。”話停頓,沉吟了兩息,接着問:“華音做你的嬸嬸,如何?”

兩階之下的童之一愣,随後反應過來小叔的意思,眸色微變。

壓低了聲音,語帶着震驚:“小叔想明媒正娶?!”

這未免太草率了!

素來不喜拖泥帶水的裴季略一挑眉,反問:“不可?”

童之默了默,勸道:“小叔你是怎了,在金都時,分明說過給九姨娘編織溫柔鄉,讓其深陷,可小叔怎就自己掉……”話聲倏然一頓,驀地擡頭往樓梯口望去。

在錦衣衛身旁站着的,是華音。

裴季循着童之的視線擡起頭,對上了華音黑得幽深的那一雙杏眸。

裴季:……

早間有婢女在廊中行走,倒是讓他忽略了華音那細不可察的腳步聲。

華音是殺手出身,又是媚殺刺客,更是可随時切換尋常人走路的姿勢與殺手的輕盈步子。自她不用再隐藏身份後,也就恢複了較為謹慎的輕盈步子,他若不仔細,也察覺不到她的腳步聲。

華音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裴季,然後轉身離去。

裴季轉頭眯眸看向眼童之,冷聲道:“到我屋中候着領罰。”

說罷,轉身就疾步跨上樓梯。

童之:……

他朝着小叔的背影辯解:“可大人畢竟真的說過這樣的話。”

裴季并未理他,徑直走過緩步臺,拐入長廊,快步走到了華音的房門前,雙手一推卻是沒推開。

房門被從裏邊反鎖了。

裴季擡起手敲了幾下門:“華音,開門。”

屋中沒有半點回應,裴季再度敲了幾下,有些失了耐性,沉聲道:“若是不開,我便踹了。”

話音才落,房門便打開了,随之入目的是華音那冷若冰霜的眼神。

她這眼神,顯然是聽到了他與童之所言。

不得不承認,她這耳力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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