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血濃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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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助理沒騙他們，傅文确實是睡着了，只不過他睡得很不安穩，即使在夢裏也還是皺着眉，眉心有一道很深的皺紋，一邊心電監護儀還在工作，右手五指都被連着，大概是護士交代過不可以不能壓着，現在正略顯局促的放在心口。

除了這些，傅文身上還有幾根紀由不知道名字的透明軟管從被子裏伸出來，吊瓶裏的液還有一半，正在慢慢的輸進他的身體裏，現在這個躺在床上不修邊幅的傅文好像和平時那個西裝革履說一不二的傅文相差甚遠，甚至于顯得有些過分孱弱，兩人一時間愣住了。

紀由愣住是因為沒想到傅文看起來病得這麽嚴重，傅起雲愣怔則是因為完全沒想過自己會見到這樣的傅文，從小到大，傅文都是發號施令的那個，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工作的時候，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之間的關系才會看起來比陌生人還生疏。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氣氛靜默的紀由都感覺出了點不對，他轉頭看到一邊的空水杯，搶先道：“我去給叔叔打點水吧。”

說完，沒等傅起雲回答他就拿起杯子出去了，屋子裏立刻只剩下他和傅文兩個人，一邊的氧氣管發出輕微的“呼呼”聲。

紀由出去了，他卻還站在門口躊躇不前，等他把屋裏所有的東西都看了一遍之後終于把目光落在傅文的臉上。

沒人比他更了解他爸爸的性格了：說一不二，專橫獨斷，還有點大男子主義。之前他和雲卉女士的婚姻破裂也和他過于強勢的性格有關，據說結婚前是他先追求的雲卉，雲卉接受他的追求後不久兩人就結了婚，那時候兩個人都年輕，以為憑着喜歡就可以無視對方所有的缺點，和另一個人在同一個屋子裏生活一輩子。

結果這段婚姻只剩下他這個不怎麽受人待見的見證者。

仿佛是察覺到了視線，傅文的眼皮動了動，還沒完全睜開眼睛就問道：“是……起雲嗎？”

“……”

他沒有立刻回答，等到自己心裏那股莫名的情緒壓下去之後才開口，“是，是我。”

傅文慢慢的睜開眼：“你怎麽來了？”

明明上一次見面就在不久前，可他現在看着傅文的鬓角倒覺得有點陌生起來——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長了白頭發，不多，小小的一片，但是緊挨着那一片白頭發的眼角也有了皺紋，不做表情的時候也可以看的很清楚，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張、”傅起雲哽了一下才繼續說，“張叔叔告訴我的。”

他本來以為自己心裏毫無波瀾，但一開口他就知道不是這樣的，眼睛裏的澀騙不了人，鼻腔裏的酸也是真的，他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認識到他和傅文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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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可以，你回來多耽誤工作啊。”傅文稍微往起撐裏撐身體，臉上是懊惱的表情，“張玉回怎麽這樣啊，都跟他說了不嚴重，結果扭頭就全告訴你了，還把你叫來了，你說一路上過來出點什麽事可怎麽辦……”

真心實意的擔心他的工作，怕他在路上擔心自己不安全，他現在倒比任何時候都像個爸爸了。

“爸，”光是聽他這麽絮絮叨叨的，傅起雲就鼻子一酸，“我沒事，倒是你怎麽突然難受了。”

傅文聽見這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害，這不是人老了就不結實了嘛，一天天的不是這兒出問題就是那出問題的，別看你爸看着挺嚴重的，其實沒什麽事兒，醫生都說了，吊個水，好好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你也別哭喪個臉了，你爸還沒怎麽了呢！”

果然形象好不過三秒，說到最後，他就又變成了原來那個不會好好說話的父親。

“那……你好好休息。”事實證明，就算現在傅文躺在病床上，他們也沒有煽情的技能。

房間又恢複了安靜。

傅文半睜着眼睛看着他，他被看得有點不再在，扭頭去看滴壺裏的液一點一滴的落下來。

“傅起雲，我——”這個醫院有點繞路，飲水機在走廊的另一邊，紀由費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結果一推門就和半靠着的傅文對上了視線，他刻意壓低的聲音一下揚了起來，“傅，傅傅叔叔？”

傅文平時就和紀由不對付，現在看着他招呼都打不利索的樣子眉頭皺得更高了：“你怎麽也來了？”

雖然不像平時說話那樣中氣十足，但語氣裏的嫌棄還是十成十的，一如既往的沒有好臉色。

紀由聽見這個話就想炸毛，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再怎麽也不能和病人過不去更何況這是傅起雲他爸，要想博好感這時候就得學會裝傻，于是他撓撓頭裝作沒聽懂得樣子趕緊把手裏拿着的水杯遞過去：“傅叔叔您先喝口水，是這樣——您看您現在身體不舒服，我怕起雲自己忙不過來，想着一起來還能幫忙倒個水跑跑腿兒什麽的……”

“得了吧，我就是需要輸個液，又不是斷胳膊斷腿，用得着你來獻殷勤？”傅文絲毫不領情，用吸管喝了口水斜睨着他，“你小子打的什麽注意我還能不知道？”

紀由：“……”

他只能繼續學裝啞巴。

“我跟你說——”

“爸，”眼看傅文就要再次開啓長篇大論的洗腦模式，傅起雲及時打斷他，“你要不再睡會兒，紀由一路開車過來也累了，你們都休息一下吧，我看着你就行。”

“我還沒死呢你就幫着他說話？”

“爸，別瞎說！”傅起雲厲聲道。

他還沒這麽被兒子兇過，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切，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你……”

傅起雲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嚴肅，他緩和了下神色：“您別瞎說，我在這兒呢，沒事兒的，我把他送出去，再去找一下醫生就回來，您先睡一會，有事就按床頭鈴，不舒服了記得叫護士，要不就給我打電話，知道了嗎？”

“嗯。”

一口氣把事情都交代完，傅起雲才轉身看向紀由。

“起雲啊，你出去會，我和他說幾句話。”

半晌，傅文忽然嘆了口氣對他說。

?未缺

傅爸爸做人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