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他本無意穿堂風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等到過年傅文邀請紀由和他父母去家裏吃年夜飯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和傅起雲在一起一整年了。

回家之前傅起雲還特意拿着禮品和紀由一起回了一趟家。他爸照常的不着家，大過年的也不知道還在外邊磨蹭什麽，要他們別等自己了，說是晚上直接到傅起雲家的。自從他們正式在一起之後葉媛看傅起雲就有越來越順眼的趨勢，自從他倆一進門就笑的合不攏嘴，一直對傅起雲噓寒問暖一條龍，全程只給了親兒子一個眼色，還是讓他削蘋果。紀由拿着蘋果直嘟囔說自己失寵了，一開始還以為是老紀會擠兌自己，結果千算萬算沒算到原來傅起雲才是那個最能撼動自己地位的人，真是引狼入室。

他最近和老紀的關系肉眼可見的回暖，什麽話都敢說。

聽他說完這話還沒等葉媛開口，傅起雲就先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你确定？”

“嘿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都不需要再說第二句話，紀由就先慫了，挎着他的胳膊晃，“咱倆可是一家人，咱媽對誰好不都一樣嘛——”

“……”

葉媛簡直沒眼看自家傻不愣登的兒子。雖然大概知道點兩人都相處模式，但是每次一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想感嘆基因的力量，怎麽人家的兒子就穩重大方，哪哪都靠譜，自己兒子就這麽不上臺面呢，平時還好點，但只要倆人一膩歪在一塊兒，她怎麽就總覺得自家兒子渾身冒傻氣呢？

這麽一代入她就更沒眼看了，覺得紀由簡直是她二十多歲時候戀愛腦的翻版，是有點不機靈，不過兩人看起來确實很高興也很般配，就連之前總沒個笑模樣的傅起雲都時時刻刻彎着嘴角，葉媛轉念又想到之前紀由行屍走肉的模樣，默默嘆了口氣，心想就這樣吧，兩個年輕人在一起，沒什麽比他們是兩情相悅更讓人開心的事情了。

說是來探望，其實攏共也沒坐了一會兒葉媛就推着他倆出門了，生怕他們誤了點有被某人唠叨。

葉媛嘴裏的某人，除了傅文就不會再有誰了。這邊有葉媛催着，他們到老宅的時候不僅沒遲反而還早了不少。

因為沒到時間飯菜也還沒上，一堆人坐在會客廳裏聊天。

一起吃年夜飯的除了他的父母，還有雲卉女士，大概是為了應景，一向穿着素雅的雲卉也穿了件紅色的大衣。他們剛到的時候雲卉和傅文就現在門口，似乎是特地在等他們，葉媛問起來傅文卻又矢口否認，倒是雲卉大大方方的應了聲是。

即便過去了這麽久葉媛也還是和傅文不對付，葉媛挽着愛人坐在沙發上吐了吐舌頭，還在對他小聲吐槽傅文。

紀由和傅起雲作為小輩一起坐在最邊上，安安靜靜的聽他們說話。不理會葉媛不着調的小聲吐槽，單看這個場景的話，還真有種過年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歲月靜好的畫面感。可惜這麽平和的氛圍也只存在于傅文沒提問紀由之前。

事實證明，不管是第幾次去見對方的父母，紀由都會緊張，而他緊張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喝多了。

一共來了老宅兩次，回回都是醉着下桌的，葉媛和愛人回家的時候還在氣鼓鼓的唠叨：“你看看他，在人家家裏也不知道端重點，回回來都是趴着下桌，喝醉了還要黏着對象一起上樓，真是——從小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故意趁着喝醉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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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的聲音隐隐約約從夜風裏傳過來：“兩個孩子的事情……”

“事情什麽事情，你看看你兒子，天天喝醉了養人家家裏一趴，不喝醉了就跟個小尾巴似的，跟人家家養的小媳婦似的……”葉媛怒其不争道。

——

紀由沒聽到親媽的嫌棄，他剛洗了澡，正趴在床上擺動一邊書桌上的擺件。

紀由拿在手裏來回摩挲，其實之前他來的那次就看到了，但當時他還不确定傅起雲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看到了也沒敢拿起來仔細端詳，這麽一拖就拖到現在才有了再看都機會。

那是個精致的小鋼琴擺件，不大，但是勝在精巧，幾個按鍵都可以發音，底座上還印着某某中學的校徽，最下面的一行鎏金小字寫的是“——贈優秀校友 傅起雲”，做工藝品也是很合格的。

傅起雲洗完澡出來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紀由雙手舉着那個不知道什麽郵寄到他家的擺件，神情認真的盯着看，就好像能看出朵花來。他才發出一點動靜，紀由就轉頭看向了他。

他臉上帶了點難得一見的茫然，似乎還沒能從回憶中完全抽出來：“都沒能再見過你彈琴的樣子。”

“你……見過我彈琴？”

傅起雲有些出乎意料，畢竟在他的記憶裏，紀由是沒見過自己彈琴的。

紀由嗯了一聲，不像平時那麽跳脫，見傅起雲走過來坐下也之前笑了下，目光并沒從那個精美的小玩具上移開。

怎麽會沒見過呢，畢竟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光是背影就那麽美好的人。

那是在校慶之前的下午，紀由前一天剛因為打架被班主任抓去做思想教育工作，說是打架其實也可以被理解成單方面毆打，圓滑的班主任也知道挑軟柿子捏，所以每次都只是叫他去不軟不硬的說教幾句。紀由剛從辦公室出來，也不想再去上課，只好偷偷溜進了難得開着門的禮堂。

蟬鳴的夏日，翹課的少年無意闖進空無一人的禮堂。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滿滿的灰塵在陽光下游蕩，但沒想過穿過那道虛掩着的門，他遇到了自己的光。

如果不是那天下午傅起雲陰差陽錯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也有可能也會就此忘記那個在禮堂彈琴少年。

長相仍然有些稚氣的少年穿着合身正裝，正在認真的彈奏着曲子，《致愛麗絲》從他的指尖，從陽光裏，從那些他只遠遠見過的黑白琴鍵上緩緩流淌而出，一舉一動都帶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他只坐在那裏，就像一節竹枝，冷淡之中自有幾分孤傲，也想是一汪初融的清泉，不急不緩的姿态裏也藏着細碎的冷冰，只那一瞬間，他聽到自己胸腔裏超速的心跳聲：咚咚咚——一聲大過一聲。

如果那之前他再稍微認真一點點聽語文課的話，就會知道這叫怦然心動。

?未缺

還是見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