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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你要出去?”
“嗯。下得小了,我出去走走。”
傅洲把啤酒罐放下:“別下樓了,就在樓道裏活動一下就算了。”
“為什麽?”
傅洲猶豫了一下:“算了。你等我收拾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雨是小了很多,但來勢猛,這會兒地上還有很深的積水。程希嵘看着路肩下灰黑色的污水,随口感慨:“這小區的排水系統也太差勁了吧!“
“你住過更好的?”
應該說是,從來沒住過這麽糟糕的……就算是父母住的那套華林嘉苑,十年前建的樓盤,也要比這裏好很多。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盡量找地勢高的地方。程希嵘躺了這麽多天,一下子活動起來,體力還是受限。傅洲領着他拐進小道,前邊幾米遠的地方有個小涼亭。
“下雨天來涼亭坐,除了我和你,大概——诶?還真有個人!?”
在程希嵘開口前,傅洲就已經看到了。只是避雨的路人,也很正常。剛剛那陣子的雨打在臉上生疼,眼睛都睜不開,換個瘦弱點的人跟本走不動。讓傅洲感到奇怪的是,對方在往這邊掃視一眼之後,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往相反的方向。
程希嵘吓了一跳:“怎麽回事!?怎麽還跑開了!?”
傅洲把傘塞給程希嵘,低聲說一句“當心滑”,整個人就蹿了出去。所謂“快得保安都追不上”的跑步速度,程希嵘算是見識到。那個人大概還沒調整好淋雨跑步的姿态,就被傅洲給撲倒按在地上了。
程希嵘捂着胸口疾走兩步,喘着氣趕過去,立刻轉開視線,幹咳一聲:“那個,傅洲,你先從人身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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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傅洲撲倒的是個女生,二十多歲,短頭發,穿了白襯衣,沾濕之後露出裏邊天藍色的內衣。她整個人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傅洲正好跨坐在她身上。
太尴尬了……對女士這麽粗魯,程希嵘簡直不想和傅洲搭話。
女生整張臉都是紅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眼底有淚,也有點不甘心。傅洲低頭看她,眼珠動了一下,她才叫起來:“你別看!”
傅洲一本正經地糾正:“我沒看。”
女生已經帶哭腔了:“你,你放開我!你快下去!”
傅洲還是很嚴肅:“先把你的相機交出來。”
女生愣住:“什麽相機?”
42
在那個女生開始哭的時候,程希嵘和傅洲的想法一樣,也以為她是來偷拍的狗仔,是沖着自己來的。
聽到她哭訴的內容之後,程希嵘默默進衛生間泡熱水澡去了。那個姑娘跟狗仔差不多,只不過不是來拍自己,是為了……傅洲。
她躺在積水的水泥地上,被傅洲壓在身下,哭着大喊“傅XX你太過分了”。那是個陌生的名字,程希嵘沒聽清後兩個字。正想求證,就見傅洲吓得跳了起來,往後退了兩大步:“你,你認識我?!”
然後她就開始哭。傅洲拉着程希嵘轉身就走。程希嵘氣息不順,跌跌撞撞地跟了一小段,才把傅洲拖下來。
換做是誰,都不能這樣無緣無故把一個女孩留在雨裏,連理由都不問——對方還是摔倒在地上。這麽想的時候,傅洲堅決要遠離對方,表示自己不認識她。
程希嵘:“……可是人家認識你啊!你爺們點行嗎?”
後來才有了眼下的場景:程希嵘在放熱水,落湯姑娘和落湯傅洲在客廳裏交流。
程希嵘其實蠻好奇的,猜想傅洲是不是醉酒419,現在姑娘找他負責任來了。不過場地需要給他們留出來,自己這個燈泡在一旁閃着,是有點礙眼。
那個姑娘叫的名字,後兩個字是什麽?是傅洲的本名?
身上的寒氣驅走,程希嵘又在浴室裏呆了一會兒,無聊地玩兒水花。浴室門突然被推開,程希嵘伸手捂住自己身體,驚怒叫道:“你幹嘛!?”
傅洲一臉陰雲氣壓低沉,聲音寒得都快滴出水了:“你要洗多久?!”
程希嵘莫名其妙:“我剛淋了雨你知道的。”他不能受寒,潮濕也會誘發他的心髒病。這是醫生交代了很多遍的事實。
傅洲的口氣緩和下來:“不是那個。我以為你睡在裏邊了。”
确實無聊到想睡啊……
傅洲補了一句:“你洗好了就出來。讓她,那個女人,讓她沖一下就可以走人了。”
“這麽快就解決好了!?”
傅洲一記眼刀飛過來。
程希嵘從水裏出來,拿起浴巾裹住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來給她換水。”
“換什麽水,用花灑就可以了。”傅洲把門關上,用力太大,推拉門撞上去又反彈回去,開了一條縫。
他其實算是內斂沉靜的人,除了因為墨玉的事情急躁煩怒,再也沒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相由心生并不誇大,他內心是有待人疏離淡漠的一面,這也就決定了他很難有大的情緒起伏。也聽蘇明林說過,師哥脾氣一直很好,雖然是個幹練的行動派,但是并不急躁。
程希嵘更好奇外邊那個女生了。
他回到卧室裏,找了睡衣換上。傅洲在外邊叫他,一聲比一聲大。程希嵘一邊擦頭發,循着聲音找到廚房。
傅洲指指流理臺上的碗:“姜湯。”
程希嵘叫住他:“你去哪兒?”
傅洲一點都沒停頓,悶着頭,右手捂着自己的後頸直接出去了。程希嵘拿着傘追出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程希嵘回頭看敞開的家門,想了想,回到客廳裏在小板凳上坐了下來。
太反常了……
那個女生洗完澡,穿了一件傅洲的長袖襯衣。傅洲一米九多,他的衣服套在女生身上,還真像是穿裙子一樣。挺好看的,有點性感。
程希嵘面無表情地指指廚房:“姜湯你喝了嗎?”
女生搖搖頭,抿了下嘴,咽了口唾沫,低聲問道:“傅……師兄呢?”
“出去了。”
女生的神色一黯:“那,我也不打擾了。”
程希嵘:“等等。你就這麽走了!?”
女生茫然地看過來:“還有什麽事兒嗎?”
程希嵘指指另一張小板凳:“坐!”
女生捂了下襯衣後擺,搖搖頭:“我不坐了。”
也對,不太方便……程希嵘幹脆直接問道:“你是傅洲什麽人?”
“傅師兄是我師兄——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女生咬着下唇停頓了一下,才艱難地開口,“師兄回來的話,你幫我……跟他道歉。我沒想打擾他現在的生活。實在是……我沒想到會被他發現。”
!?!!!
感情這姑娘是有偷窺癖?是傅洲的粉絲?還是私生活上有什麽其他關系?
程希嵘搖頭:“不幫。”
女生瞪着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程希嵘看向門的方向:“好走不送,晚上注意安全。再見。”
他跟這個人又不認識,為什麽要替她去說“對不起”?再說了,講“對不起”有用嗎?傅洲在看到她之後的表現,渾身散發出來的消極低糜,實在是太強烈了。一定是發生過很嚴重的事情,不然平時冷淡如水的人,怎麽會難以自持到,需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
一定是傅洲不想面對的。這個姑娘自己也清楚。
女生步履沉重地走到門邊。程希嵘開口說道:“做事要幹脆。既然不想來打擾他,就徹底點,不要給自己借口,也不要給自己餘地。道歉有用嗎?”
她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好長時間之後才出聲:“對不起。”
“說給誰?”
女生說不出其他的話。
程希嵘譏笑:“不管說給誰,都沒有用。道歉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女生慢慢轉回來,眼眶已經紅了。她盯着程希嵘,嘴巴顫抖了幾次,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有問出來啊……
程希嵘把涼掉的姜湯倒掉,看到傅洲的手機放在鍋旁邊,無奈嘆了口氣。手機沒有鎖,他在通訊錄中找到蘇明林的電話,撥了過去。
關機。
程希嵘想了想,回到卧室。他的手機被馮奕拿走了,這幾天發郵件、通訊來往都靠傅洲的平板電腦。平板上登錄的社交賬號都是他的,他上微博給何乙銘發私信。
“找下蘇明林。有急事。”
何乙銘回得很快,還是他一貫的激昂狀态:“卧槽你冒泡了!?你還活着!?”
“替我叫下蘇明林。”
“你現在在哪兒啊?”
程希嵘把平板扔到床上,人也躺下去,捂着臉。他敢打賭,何乙銘這個苗子,也就只是個苗子而已了。不管他的外形再帥氣,不管他在演戲上有多大的天賦,演藝道路,他絕對走不長。
何乙銘又發來很多條私信,沒等到回複,還跑到“南陸”的微博底下留言。程希嵘完全不想理會他,然而直到第二天晚上,傅洲還是沒有回來。
43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
蘇明林愁苦萬分:“我也不知道師兄平時愛去哪兒啊!以前就是出去撸串喝酒,地攤呗,然後打打球什麽的……能想起來的幾個,都問了,沒見人。”
程希嵘緩緩吐出一口氣,但是心情一點都沒有放松下來。按理說,傅洲那麽大個人了,該有他自己的分寸,沒必要替他擔心。程希嵘也一貫是這樣的态度,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照顧不好的話,那替他操心反倒是一種情感浪費。
這次卻……
蘇明林猶豫說道:“師兄經常有這樣消失不見的時候,時間長了有一個星期失聯。現在才一天,要不……”
“一天一夜。”
“是,一天一夜。但是他不想讓我們找到,那我們也沒辦法啊。要不然再等等?”
程希嵘直接把電話切斷了。蘇明林不知道,傅洲當時的狀态,實在是太糟糕了。程希嵘演過內心絕望的人,放棄所有的欲望和期盼,前後無路,只能被困在原地。
痛苦是無法抑制的,并且無能為力。
況且自己只是演戲而已,假裝自己孤立無援,假裝自己沒有路可走。從戲中出來,自己依然是風光無限的影帝,過優渥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現實之中,真被逼到絕境的話,該怎麽走?
被火燒過一次,程希嵘大概能體會到那種感受。
第三天,傅洲還是沒有回來。他的車子還在,鑰匙在換下來的褲子兜裏。程希嵘和蘇明林見面,所有人都是一籌莫展。
何乙銘踩在椅子上,翹着角搖搖晃晃:“到底還有譜沒?我們今天開始拍嗎?”
蘇明林給何乙銘使眼色,讓他閉嘴。可惜,何乙銘要是能看懂眼神,要是肯顧慮場合的問題,他也不會是現在這種讓人厭煩的性格了。何乙銘把椅子壓回去,往前探身體,湊到程希嵘臉前問:“你為什麽不回我信息?”
程希嵘無視他,轉頭問蘇明林:“我說的那個女人,你真不認識?”
蘇明林對天發誓:“我要是知道那人,我能瞞着不說嘛?師兄以前是挺受歡迎的,但是也從來沒聽說他和哪個女人走得近搞得不清不楚。”
何乙銘不依不饒地追問,致力做一個喧嚣的背景板:“我問你話呢!怎麽不回我信息!?”
程希嵘繼續無視,還是只跟蘇明林對話:“我讓你給我找的畢業合照,拿到了嗎?”
蘇明林去公文包裏掏,略帶歉意地解釋道:“我只能找到我大一入校之後的,再往前的話,我拜托其他學姐幫我問了。在這裏的是09級導演系和編劇系,還有08年的導演系、表演系。”
程希嵘的手剛伸過去,照片被何乙銘一把奪了過去。程希嵘深吸了一口氣,壓着嗓音說道:“給我。”
蘇明林也急着去搶照片,呵斥道:“乙銘!別胡鬧了!這是正經事,你別這樣!”他見識過程希嵘發怒的樣子,在他說了不用那麽擔心傅洲的時候,下一秒就被程希嵘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給駭住了。
是十九歲的小學弟沒錯,瘦瘦小小的,臉色永遠蒼白。但是,何乙銘那點修為絕對壓不住他。其實應該說,何乙銘再等了十年也趕不上他。
兩個人真得對上鋒,處于劣勢的絕對是何乙銘。
但是何乙銘這個蠢貨卻看不出來。何乙銘真是心太大了,他也不是沒在程希嵘手下吃過虧,居然到現在還不長記性。蘇明林操碎了心,怕現場鬧得太僵硬。
“趕快拿過來,你想幹嘛?上天不成?”
何乙銘拿照片扇風,眼珠子轉了兩圈,往自己手上逡巡:“誰鬧了?是說今天去布置場地,明天開始拍,對不對?你們倒好,現在聚在一起找個失蹤的人!”
蘇明林企圖跟他講道理:“師兄也不是別人,場地不是他給聯絡的嗎?包括這次拍攝用的機器,沒有他,我們也就只能單反上陣了!”
“這就是耽誤進度的理由了?他是成年人,自己沒個分寸,不知道輕重緩急,還好意思了啊!?”
所有人都以為程希嵘會大怒,每個人都戰戰兢兢,緊張地觀察程希嵘的表情。出乎預料的是,他竟然點點頭表示贊同:“是的。”
何乙銘自己都驚訝了。他是太随性,但是不傻,當然知道程希嵘對他的态度。也是他性格中的那點愛撩閑的因素在,不管是以前溫順的潘南星,還是現在生疏冷硬的程希嵘,他都總想去逗逗。看他害羞臉紅,或者是惱怒反擊。
已經做好跟他幹一架的準備了,突然落了空,讓人很不适應。
程希嵘環顧四周,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明明是冷靜淡然的樣子,但卻很重。
“但是,就算是他錯,你們也得聽着。道理就是這樣,不服憋着。”
幾個男生互相對視,一個女生和旁邊的人湊到一起咬耳朵。氣氛有點焦躁不安,連空氣都變得有點吵鬧。蘇明林一臉默然,算是最冷靜的一個。
最不冷靜的,還是何乙銘。照片拍在手掌上,一聲一聲,讓氣氛更緊張:“憑什麽?”
程希嵘冷笑:“就憑資金是從他口袋裏掏的。”
其實并不是。程希嵘和傅洲定好了工作室的構架,他是boss,所有資金問題由他來解決,他掌握工作室的絕對控制權。傅洲表示随意,只要給他拍戲就可以了。
但是程希嵘現在沒有錢。拍《病房》的資金是管傅洲借的,等謝志英《我們的》那邊的片酬到位,先還他一部分,剩下的在半年之內還清。
程希嵘有心教育這幫小孩子,話說得重,臉色也不好看。何乙銘還想辯解,程希嵘堵住他的話頭,反問:“将來進了劇組,你敢跟制片人叫板?”
何乙銘不屑:“制片?那他首先也得夠這個格!”
蘇明林拉何乙銘的手,反被甩開,低聲叫道:“乙銘!別亂說話了!”
程希嵘淡笑,微微揚起頭,斜睨蘇明林:“你還沒告訴他們?”
蘇明林搓着手,無奈:“只和編劇講了。其他人還不知道,最近一直沒聚到一起開會。本來就打算今天說的。”
程希嵘:“那好,現在說也不晚。我和傅洲出錢買下了你們這個本子。”
所有人都一臉驚訝。何乙銘直接爆了粗口,回頭看蘇明林:“學長,你這就不地道了啊!你找我幫忙的時候可沒說還有收項!”
蘇明林想解釋。何乙銘根本不聽他說話,把照片摔到桌上,起身推開椅子,一臉嚣張:“買了又怎麽樣?潘南星,我還真就不吃你這套!以前你怎麽跪舔我的?現在傍上別的男人了,當你自己是個人了?”
“那是我的事。”程希嵘态度淡漠,卻堅定。
何乙銘摔門出去:“老子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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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預料到這個變故,連蘇明林都傻了。何乙銘算是這部短片的王牌,有演技也有成績,在小範圍內是有些知名度的。當時他答應來幫忙的時候,根本沒人猶豫質疑,內心都認定了主角是他的。
一幫普通學生,沒背景沒人捧,能接觸到的資源實在有限。何乙銘是他們之中最拔尖的那個,他們認定何乙銘在這部短片之中,就是一個保障。
現在保障沒了,就像是在氣球上紮了個洞,底氣都散了一半。
蘇明林跟着起身,叫何乙銘的時候,門已經拍上了。他為難地站在原地,看看程希嵘,再看看門,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師兄在的時候,他是跟着師兄的步伐去安排進程。現在師兄不在,蘇明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居然不自覺地把程希嵘當成了一個領導。
這其實很沒有道理的。明明自己大他兩屆,并且是這次拍攝的發起者,也是組織者。現在呆在這裏的人,都是因為他自己才聚集起來的。反觀那個小學弟,文文弱弱的樣子,應該是連發言機會都很少才對。
現狀卻就是這樣。蘇明林覺得自己應該征求他的意見,也必須這樣做,沒有反駁的餘地。
不單單是何乙銘啊,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辦法壓住他的勢頭的。更何況他說得對,出資的人掌握話語權,師兄和這個小師弟,不管是其中哪一個,自己安心聽着就好。
程希嵘呼出一口氣,和那些小孩子的惶恐不同,仍舊一臉平靜:“行了,蘇,把合同拿出來給他們吧。”
蘇明林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乙銘那邊的話……”
程希嵘把照片一張張撿起來,低着頭看,聲音也有些悶:“我頂上。”
再次嘩然,并且比之前的議論動靜更大。蘇明林完全不擔心程希嵘的演技,唯一需要修飾的,就是他在外形上的欠缺。這都不是問題。這個短片本身就是要一人分飾多角的,服裝和造型上肯定要有大的視覺對比才行。
其他人不了解程希嵘,對他淺短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個學期,都認為他是個看到鏡頭就犯怵的膽小鬼。他要頂男主的角色,這部片子算是完了。
蘇明林看得出來大家的疑惑,解釋道:“前段時間謝導來選角的事兒你們都聽了吧?小潘是謝導定下來的第一個演員。”
傳聞是有,但很多人不知道那個風頭蓋過傅洲的人是誰。
幾個年輕人的眼神立馬不一樣了。女生多是驚訝和崇拜,大男生就有點懷疑了,上下打量的意味更重一些。蘇明林笑着補了一句:“小潘的演技功底絕對夠。下個月他就要進組了,能跟咱們拍戲的時間不多,你們都珍惜點!有對戲的機會了,都上點心。”
這話把程希嵘擡得太高了,聽者就有些不太痛快,臉色尴尬。程希嵘本人完全置身事外,一點意識都沒有。他擡起頭把照片還回去,靠在椅背上沉默。
幾百個人之中,他來來回回看了兩遍,也沒有發現那個被淋成落湯雞的姑娘。這樣找實在是太慢了,更何況信息涵蓋的範圍也有限。想了一會兒,他讓蘇明林帶着演員去拍攝現場。
蘇明林就等着這一句話。演員都到位了,還找了兩個學弟做場務助理,設備和拍攝場地都在等着。導演是他自己。完全沒有必要等傅洲。只是看着程希嵘那麽着急,他自己不好意思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幾個小演員在這間寝室裏經歷了幾個起落,也覺得憋悶,想出去透氣。一聽這話都起身往外湧,絲毫沒覺得自己到底應不應該聽這個小個子的話,以及聽了他的安排,會不會沒面子。
路上程希嵘一直在玩兒平板電腦,沒參與旁邊的熱切讨論。蘇明林看他側臉凝重,眉心的平淡之下還是有焦躁,湊過去拍他的肩膀:“看什麽呢?”
程希嵘也沒有掩藏躲避。蘇明林才低頭往屏幕上瞅,看清上邊顯示的內容之後,有些愕然:“這……”
是“南陸”的微博主頁,上邊顯示他剛剛發布的微博內容:“前兩天找上門的那位姑娘,勞煩你看到微博之後和我聯絡。”
“不合适吧?”
沒想到他自己先說出口、蘇明林憨笑,話鋒一轉并不認同:“也不是。不過微博尋人這種事兒,好像很少有公衆人物會做啊!”
“你看得起我。我還不算什麽公衆人物吧,那幾個粉絲也是都是虛的。”
蘇明林看他臉色好了些,沒剛剛那麽緊繃,繼續跟他閑扯:“多少來着?我昨天看已經三百多萬了,現在……四百一十啊!比一些小網紅的漲粉速度還快!”
“沒作品,漲了也沒什麽用。”
蘇明林嚴肅地搖頭:“不,還可以用來找人。”
程希嵘笑起來:“希望有用。”
這是“南陸”出現在大衆視線中之後,發布的第二條微博。上一條就是墨玉貔貅,将他置于程希嵘的遺産事件之中。現在墨玉的事情還沒解決,律師事務所始終沒有給出後續跟蹤,“南陸”作為疑似當事人的言論就備受關注。
很多媒體人專門盯着他的微博,等他有新的爆料。結果這種緊要關頭,他的微博不講程希嵘相關,不借機宣傳自己,卻是要找人!?
衆人一臉茫然,猜不透這個套路。
等幾個年輕人見過私立醫院的院長,在租借的病房中調試好機器,那條微博已經被轉了三萬多了,腦洞也開了無數個,各種猜測都有。程希嵘找了個插座充電,一邊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閑,一邊查看私信。
無關緊要的信息很多。這幾天一直有人堅持不懈地追問事實,還有各種代購小廣告找他,甚至會收到一些意義不明的字符,看都看不明白。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在那些亂七八糟的信息中找到他想要的。
一個叫“夏懶懶”的賬號,頭像是一個短發女生的背影,看身形和那天雨中見到的很相似。她只留了四個字:“删掉原博。”
程希嵘點進她的主頁,在相冊裏找到正面自拍,确定是那個人。他把照片拿給蘇明林看:“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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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林神色茫然,盯着看了好久,還是沒什麽頭緒。他把照片轉存到自己手機上,打算回去找其他師兄問清楚:“你說她也管師兄叫師兄,那應該是我們學校的人。”
程希嵘點點頭,回頭看他們布置的現場,大體上完成了,但是一些細節還需要調整。他讓蘇明林繼續忙,自己拿着平板到外邊蹭無線網。
“夏懶懶”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快删掉!”
兩個人的對話從陌生人私信轉到正常私信的對話框,程希嵘回複:“傅洲失蹤了。”
對方的消息很久才跳出來:“他只是躲我而已,會回來的。你把那條微博删掉。”
“為什麽?”
“我已經跟你聯絡了,你發微博不就是要找我嗎?”
“你是誰?”
程希嵘一邊和她聊,一邊翻看她的主頁。微博沒有認證,平時也是發發自拍和美食,偶爾做些彩妝教程或者日常穿搭。大有不出名網紅的影子。
“你知道我是誰!”
我怎麽會知道……只是見過一面而已,當時連名字也沒報,怎麽就知道了!?要是知道身份,還用我這樣費盡心思地找麽……
對方跟着問道:“傅師兄真得一直沒有回來?”
看起來挺機靈聰明的一個小姑娘,怎麽溝通起來這麽費勁……回答個問題有那麽難嗎?程希嵘的耐心耗光,卻不得不繼續和她聊下去。
“現在是我問你。不管你是什麽人,和傅洲有什麽過往,那天晚上講了什麽,我并不關心!現在回答我!他有可能去的地方給我列出來。”
“我不知道。我很多年沒和他聯絡過了。那天晚上他什麽話都沒對我說,一句都沒有。”
“那你怎麽找到他現在的住所?”
“在你的新聞中看到他了,我才會去找他。現在有很多記者在盯你,你的個人信息、行蹤完全暴露。他們要做大新聞,所以一直不出聲,就是在搜集材料。”
程希嵘後頸一涼,擡頭環顧四周。他還奇怪這麽久了,居然沒有記者來跟自己接洽,想做電話采訪或者個人專訪。按理說媒體的效率是很高的,他之前還以為是馮奕有動作給攔了下來。
不過這個姑娘的話……程希嵘打字:“怎麽證明?”
“信不信由你。我只說一句,你要是真擔心傅哥,就別再跟他攪在一起。他不适合你這種搭檔。”
話說得滿,就顯得好笑。程希嵘回複:“你猜錯了。他耽誤了我們的工作進度,所以我要找他。”
程希嵘退出微博之前,那個姑娘又發來一條:“他可能就是躲我,你告訴他,我真得不會再去打擾他了。”
程希嵘回複:“如果他沒有因為你打擾他而消失的話。”
話是這樣堵了回去,不過除了這個姑娘說的,程希嵘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信服的依據。
等……嗎?只能這樣了?
現場還是熱火朝天地忙,不知道蘇明林跟那些小孩子說了什麽,他們一掃之前的忐忑和不安,特別投入,一點猶疑都不見了。蘇明林是個很細心的人,他很會安撫人的情緒。平時是個白白胖胖的軟包子模樣,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真摸到攝像機,他整個人就認真起來。
程希嵘進去的時候,蘇明林正叫兩個小學弟把打光板換個位置,幾個演員在化妝。他的手機放在一張病床上,一直在響,但是沒有人騰出空來接。程希嵘從旁邊走過的時候瞥了一眼,蘇明林隔着一段距離回頭:“诶,那個小潘,誰的電話?”
一個座機的號碼,沒有保存。蘇明林讓他幫忙接一下,程希嵘剛放到耳邊,就聽到裏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喂?”
傅洲!?
“你在哪兒!?”
“叫潘南星接電話。”
兩個人是同時開口的,聲音撞到一起,然而又沉默下來。程希嵘的聽筒中有呼吸聲,還有呼烈風聲。他像是在什麽高處。
程希嵘把手機從耳朵邊拿開,點了挂斷,然後重新丢回到床上。病房中的學生挨個回頭看他,蘇明林停下手頭的工作,走過來拿起手機:“師兄?”
“嗯。”
“他在哪兒啊?”
“不知道。”程希嵘把平板電腦裝到包裏,拍拍手提醒衆人,“行了,抓緊時間。今天要布置完現場,趁着天還沒黑拍幾張定妝。”
一群人站在原地,看向蘇明林征求意見。
蘇明林的手機又響起來,還是那個號碼。程希嵘沒什麽表情。松了口氣還是反對接電話也看出來。謹慎起見,蘇明林還是往對側走了兩步,轉身稍微避了下,才接起來。他聽了兩句,挂了之後跟程希嵘說道:“師兄說他在山上,今天來不及下山了,明天一早回來。”
程希嵘拿了件衣服往身上比,很随意地說道:“讓他帶野味了沒?”
蘇明林愣住了:“啊?”
程希嵘仰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圓潤的下巴繃起,露出一點不太明顯的硬朗輪廓:“野雞、野豬什麽的。給他撥回去,讓他帶點,做好了給大家送過來。”
所以說……這家夥對師兄,到底是個什麽态度?從擔心到淡漠,然後現在這是……這種命令?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真得很迷啊!完全看不出來到底怎麽回事!
或者說,潘南星整個人都透着一點點違和感。
蘇明林收回心思,叫幾個人趕快幹活,等着第二天吃硬菜。
說是劇組,也實在是太簡略了。他們幾個年輕人湊到一起,除了演員要分飾多角,還要充當其他工作人員。當然,程希嵘除外。他一個人接四個角色,這已經是很重的任務了。更重要的是,他的氣場太威厲了,往椅子上一坐,想叫他幹活的人嘴上一禿嚕就改叫了其他人。
化妝師由演員中的長發姑娘娜娜代理了。造型是演員自己發揮,蘇明林再指導調整。那三個演員一共五個角色,重點都放在程希嵘看中的那個叫橙子的女生身上。橙子要演女主和護士,一個是不甘心的病人,一個是甜美可愛的護士。
拍完他們之後,天色已經很暗了。程希嵘這邊只試了幾套衣服,妝發都沒有定下來。蘇明林怕他身體受不了,想留到第二天再補。程希嵘接了飲水機裏的水,吃了藥之後繼續指揮他改服裝。
論敬業程度,圈內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他。哪怕他會在片場耍大牌拒絕吃工作餐,但是如果和拍攝時間沖突,他餓着肚子也不多說一個字。
定妝照一直拍到十一點,蘇明林一句“收工”,該是所有人松口氣的時候,病房裏居然安安靜靜的。蘇明林奇怪地掃視一圈,滿意地點點頭。
就說他們會被程希嵘的演技震撼到!好的演員就是這樣,即使是靜态的圖片,一個眼神也能表達豐富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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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洲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手指扣在防盜門上。他出去的時候恍惚低落,什麽都沒帶,鑰匙也不在身上。
等下程希嵘來開門的話……自己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麽?算了算了,也沒什麽好說的,本來就沒發生什麽事情——不然還是先下去帶點早餐回來?可是已經敲了門了,還來得及嗎?
傅洲驚詫地發現,作為行動派,自己少有這麽糾結的時候。他吊着一顆心,做好了家門随時會被打開的準備,然後在門口等成了活化石。
至始至終都沒人應聲。
傅洲下樓到廣場上,把身上最後兩塊錢給了一個晨練的奶奶,借她的手機給蘇明林打電話。蘇明林正在吃東西,含糊不清地說道:“啊?小潘啊?也在醫院呢!”
傅洲心頭一緊,喉嚨也幹澀起來:“怎麽了?”
蘇明林咽下那口食物,說話才清楚:“昨晚拍完定妝照,他太累了就直接在這裏睡了。師兄你回來了啊?今天要過來嗎?”
傅洲:“……”
是拍攝用的醫院啊……
傅洲問道:“你們跟那個院長接過頭了?有機會的話,讓院長出個鏡,走個位就行。”
“我懂我懂。”
“嗯。我不去了,你叫個人把鑰匙給我送回來。”
程希嵘聽到蘇明林管他要鑰匙,也明白傅洲的意思。有時候是這樣的,不見面的話,尴尬還少一些。程希嵘挑了下眉,把鑰匙丢過去,補了一句:“把今天的工作餐一起帶回來。”
人高馬大的小夥子,一有心事就玩兒離家出走。幼稚不幼稚?現在知道難堪了?還是年輕妄為。或者是說,情感太豐富?
程希嵘搖頭,叫身邊的人:“繼續。橙子你過來,你的問題是,太過入戲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剛剛程希嵘正在和橙子對第一場戲,是橙子飾演的女主阿幸入院時的場景,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程希嵘飾演的張醫生,有直接的對手戲。程希嵘沒太敢飚戲,怕小姑娘接不住,留了幾分餘地。橙子的情緒也很快,瞬間入戲,剛開始走得很順。但總是到一半卡住,很難進行下去。
橙子有點苦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以前沒有這麽卡過啊!”
蘇明林在旁邊默默腹诽:“那是因為對手和你的實力相當,距離小潘都差太遠。”但是打擊人的老實話不能說,他嚼着包子寬慰橙子:“還沒找到合适的狀态,別着急。”
程希嵘就近在病床上坐了下來,仰頭看蘇明林:“你發現問題沒?”
蘇明林想了想:“唔……桃子的情緒太激昂了。對不對?”
“對。你仔細看文學劇本的話就能發現,第一場戲看似爆發戲,但其實是有一個小過度的。這裏你需要稍微抑制,很短暫的,然後再全面爆發情緒。”
桃子皺着眉,拿着劇本仔細研究。蘇明林把包子一口吞下,去給桃子說戲。程希嵘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發現蘇明林的導演功底還算深厚。以一個還沒畢業、沒有正經作品的學生來說,算是很不錯了。
“一定進入人物內心。阿幸是因為意外,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被飙車族給撞了,然後受傷了。你想,要是你遇到這種事情,你得是什麽心情?”
“生氣!不對……委屈吧。我肯定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幻想自己是在做夢,夢醒之後,我還是健康的。這是幻想,逃避現實。是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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