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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地表達出了他的俊朗,是一種端正的好看,脊梁骨筆直,支撐着這個人的靈魂。

下一張是程希嵘和橙子的合照,在醫院頂樓拍了兩個人的背影,一個站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緊鄰着大樓的邊緣。背景是繁華的城市,天高雲淡,顯得空曠。

最後是一個戲份很少的路人,看本子的時候,傅洲對這個角色沒什麽深刻影響,只記得他挺能攪亂的。看到程希嵘的定妝照的時候,傅洲瞬間想起他的設定了——自私、虛僞、心口不一。

這是屏幕中那個人呈現出來的氣質。程希嵘完全摒除了一貫的乖順天真模樣,發梢微微擋眼睛,低頭翻眼,看鏡頭的目光帶着躲閃,整個人都呈現出隐藏的陰鹫勢利。

傅洲拿着平板,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程希嵘翻個身,仰面躺着,用膝蓋碰碰他的後腰:“有什麽高見?”

傅洲很誠實地表達:“太震驚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別的不說,就演技方面,程希嵘有絕對的自信。他是天賦型選手,運氣也好,得到不少好的機會。這麽多年的經驗積累下來,足夠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來用了。

程希嵘笑眯眯的,晃着自己的腿:“內心洶湧澎湃?感覺是不是跟對老板了?”

傅洲看着聊天記錄,挑眉:“小老板?”

程希嵘:“……”

他翻身坐起來,踹着傅洲的背攆他:“滾滾滾!哪壺不開提哪壺,有勁嗎?”

傅洲嘴角也帶了一點點笑意,一邊躲,把他的腳按了下去:“難道不是嗎?程希嵘把看家本領都教給你了,這不是小老板是什麽!?”

“動腦子算算年紀,OK!?”

除非程希嵘十八歲就生孩子。

傅洲一直躲到床尾,終于離開了床面,站了起來:“不然呢?關門弟子?”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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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嵘出道的時候年紀太小了,不管粉絲還是媒體,碰上他的事兒都要叫一聲“榮榮”。從小到大,即使是家人也沒有這樣叫過他,聽得他一身雞皮疙瘩,一百個不情願。但是人微言輕,沒有他反駁的餘地。

很多人對他的印象都停留在他十幾歲出道的時候,臉上的嬰兒肥還沒退,滿臉都是膠原蛋白。大家覺得他就是Q彈可口的小包子,軟乎乎的,随便捏兩下手感一定很好。

後來他跟媒體幹了一架,暴脾氣才廣為流傳。大衆對他的認知才漸漸有了改觀,不拿他當個愛鑽游戲廳的小孩子。當時有個同公司的演員接受采訪,提到程希嵘發脾氣時開玩笑:“他啊,我們平時一起出去玩兒,他是老板,說吃什麽就得吃什麽。不過他選的飯店都超好吃!好多人吃飯都愛跟他一起!”

媒體倒是特別會抓重點,把這句單列出來蹭程希嵘的熱度。那時候網絡還不發達,最多是電視臺做的《娛樂整點報》之類的節目,把這個所謂的“秘聞”講了一個暑假。惹得一群小粉絲星星眼,整天盼星星盼月亮,吵吵着想“跟着程老板去吃飯,他說什麽就吃什麽,絕對不挑!”

到了網絡普及的時候,有老粉在官方個人網站和其他論壇上活躍起來,就把“程老板”這個稱呼給傳播開了。粉絲清楚緣由,知道“程老板”是吃飯的老板。路人沒深究過,單純以為粉絲這樣稱呼他,是因為他的專業能力和成績,就也跟着叫了“程老板”。

程希嵘還挺喜歡這個稱呼的,也确實請探班的粉絲吃過盒飯。助理發着盒飯,他在旁邊念叨:“就只有這些啊!吃幹淨了,不許挑!”

能和男神蹲在一起吃盒飯,哪怕是青椒和胡蘿蔔也能咽得下去。程“老板的後廚餐廳”就越來越被人觊觎,粉絲都盯着這裏,叫“程老板”叫得更歡快了。微博興起之後,只要程希嵘發微博,就會有人問:“程老板今天請粉絲吃飯嗎?”

飯是沒請幾次。沒想到十幾年後,降了個級別,變成“小老板”了……并且原因實在是匪夷所思。

凡事都有個度,程希嵘覺得人不能太過分。他要占了這具身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硬生生把這個年輕人的生活給掰向了另一個方向,但總不能改變了他的一切。

留他姓氏名號,這是最基本的尊重了。

先前沒注意到他的父母,是自己太過自私了。現在知道了這一點,換個角度想想,他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冠以別的家庭姓氏,他們心裏該有多不好受?

另一方面,不管是哪個男人,都不想平白無故多個便宜兒子吧……他可沒有做“幹爹”的習慣,沒這個癖好。哪怕他現在已經“死”了,但是身後名還是自己,他還是很在意的。

傅洲自己琢磨了一下,又說道:“程希嵘不是會收關門弟子的人。”

“你倒是了解?為什麽?”

傅洲無奈聳肩:“他肯定不會讓自己去承擔那些責任。片場教新人,那也是随口一提的事情,學得會、學不會那都跟他沒關系了。盡心盡力教,這種事情也就只有——”

說到一半,他停住了,表情有點微妙的抽搐。

程希嵘明白,他是想說馮奕。但到目前為止,自己已經很多次向他展示了“馮奕并不是唯一的幸運兒”這個事實。馮奕受到的優待,在別人身上還存在。

也就是現在的自己。

程希嵘挑眉:“只有什麽?”

傅洲有點挫敗:“沒什麽。不早了,你睡覺吧。”

“你去哪兒?”

“加班。明天早上可能不回來,冰箱裏有粥,拿出來熱熱就能喝。”傅洲頓了一下,反問,“你會用竈火吧?”

程希嵘回憶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點點頭:“這個很簡單的,看一眼就會了。”

傅洲絕望:“你從來沒用過吧!?”

程希嵘試着替自己辯解:“我也不用做飯啊!我用那玩意兒幹嘛!?”

傅洲呼出一口悶氣,開始想辦法。程希嵘擺擺手讓他不用管:“确實很簡單的,你要相信一個成年男人的智商。行了,你去加班吧——你加什麽班?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工作?”

“偶爾接一些私活,拍點東西。之前去山裏取景了,編輯催得緊,這兩天要剪出來。”

“有時間拐個彎嗎?”

“幹嘛?”

程希嵘勾勾手指,叫他靠近一點。傅洲猶豫了一下。程希嵘拍了下床面:“墨跡什麽?我能吃了你?”

傅洲上下打量他:“你?算了吧。”

程希嵘沒跟他貧嘴,說道:“上次去的華林嘉苑,你再去一趟。”

第二天早上,程希嵘倒是很順利地開了火,結果因為上網忘記時間,把半鍋粥給煮得糊了鍋底。他揉了揉亂七八糟的頭發,出門在街口的包子鋪買了煮雞蛋和牛奶。

結果一轉身,看到路邊停了輛車,奔馳商務,尾號77,是星晨娛樂給馮奕配的保姆車。程希嵘抓了下頭發,朝着那輛車的方向走。車窗緩緩降下,到一半的時候停住,露出馮奕的半張臉。

程希嵘在車門前停下,隔着那一點空間和馮奕對視:“你來還東西?”

車門解鎖,馮奕推開一個縫:“上車。”

“你要送我?”

馮奕閉上眼呼出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依然平靜:“嗯。你上來。”

程希嵘攥着熱乎乎的雞蛋,笑道:“我傻嗎?等你再拷我一次!?”

說完,他轉身走了。

連窗戶都不敢開,難道他敢下車追過來?程希嵘冷笑,把雞蛋和牛奶丢到包裏,拎着往地鐵的方向走去。身後卻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程希嵘驚訝,回頭看到司機跑過來,緊緊盯着自己,想動手又猶豫的樣子。

程希嵘咂咂嘴:“怎麽?剛來的,不怕記者拍?”

司機的神情縮了一下,低聲道:“馮哥說轉達給你,他不想弄得太難看。”

“那你回他,已經很難看了。”程希嵘看看不遠處的車牌,收回目光的時候帶了些笑意,“你是周晟派給他的?是不是讓你看着他點?”

53

周晟的性格,程希嵘太了解了。他出道的時候簽的是天娛,合同到期前,天娛和星晨合并,重新整合藝人資源。程希嵘那個時候認識了周晟,兩個人聊得來,吃喝玩樂都能耍到一起,也就留了下來。

三年約期滿,那是程希嵘最火的一段時間,但凡出現程希嵘名字的雜志通稿,銷量能提高三個點。周晟為了留他,開了各種優渥的條件,還幫着他追馮奕。撩人方面,周晟可比程希嵘懂行多了,他在旁邊扇着風,程希嵘才把馮奕拿到手。

程希嵘是一高興就能送車給助理的人,和馮奕睡了一周之後就簽了合同,又在星晨呆了七年。他沒少給周晟賺錢,星晨也沒虧待他。不管這些年有多少小鮮肉,程希嵘“星晨一哥”的位置始終沒人敢動。資源永遠是緊着他挑,他用剩下的,才有別人分食的餘地。

總體來說,他和周晟這十年之間的相處特別好,抛開工作層面,私底下兩個人也是好哥們,經常一起出去打球。怎麽也沒料到,這個好哥們和自己的愛人睡到一起去了。

出了事兒之後,程希嵘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也想過,也想明白了。周晟捧着自己,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哪怕是親自飛國外也要去弄過來,那是因為自己能給他創造利益。合同到期,沒有利益點了,他那種公子哥脾氣,怎麽還能忍下去做小伏低去順着自己?

只是懊悔自己當初太天真,以為對方口中“換種方式繼續合作,還是好兄弟”這樣的話是真的。殊不知他給了太多,到最後總想從自己手裏撈回點什麽。

想想周晟也是傻,鬧了半天居然撈了個馮奕過去。馮奕有什麽用?自己在世的時候,他是“程希嵘的男朋友”,離開自己,他就什麽都不是。只剩一具肉體,那也是自己用過的。周大公子跟在別人屁股後邊撿破爛,這種下等的事情做出去,難道是動了真情?

程希嵘才不信。周晟是什麽人,他還不清楚?就看這個司機就知道了的,周晟不會由着馮奕胡來的。所謂感情,那也比不過現實利益來得更可靠。

司機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很快又斂住,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公司派給馮哥的。”

“是,公司派的,公司可不就是周晟的嗎?”程希嵘笑着點頭,繼續問道,“那你現在是要做什麽?我上了馮奕的車,你老板高興嗎?”

司機猶豫了。

程希嵘盯着他的眼睛,觀察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你是知道的,你家老板和你馮哥兩個人那點事,外人也不好插嘴。反正你自己考量,你馮哥叫我上車,他要做了什麽事兒,還勞煩你跟你老板解釋一下,我不是自願的。是你逼我上車的。”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顯然是很為難的。

程希嵘安靜地等了半分鐘,才用商量的口氣問道:“你想好了嗎?我還有事兒,想好的話,我就先走了。”

司機被他逼到牆角了,咬咬牙說道:“馮哥請你,還是麻煩你賞個臉。”

死心眼……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肯罷休?

程希嵘呼出一口氣,也有些無奈了。現在這個小身板,跑都跑不贏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除非把事情鬧大……但那對自己也沒什麽好處。

程希嵘回到車邊的時候,看到馮奕隔着車窗看司機,目光很重,滿滿的都是審視。程希嵘勾着嘴角笑了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伸手:“我的手機。”

司機故作淡定地坐到駕駛座上,馮奕才收回目光,轉頭問程希嵘:“你認識我的車?”

“誰不認識?”

馮奕狐疑地盯他,上上下下打量思索,和看司機的眼神差不多。有些事情發生之後,受影響的絕對不是單方面的個人。程希嵘是在這個瞬間才發現的,馮奕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以前是很淡定的人,不管什麽時候都溫和冷靜。他不是沒有安全感的人,對別人的懷疑也很少,從來不會表現在臉上。

現在這副疑神疑鬼的樣子,讓人唏噓啊!

程希嵘重複:“你拿着我的手機,也沒什麽用吧?你想要多少手機沒有?”

馮奕從置物盒中拿出一個華為,捏在指尖把玩:“你還想要?”

“當然了。幾千塊錢的東西,白送給你?”

馮奕靠在椅背上:“你手裏握着程希嵘那些價值幾千萬的劇本,怎麽會舍不得幾千塊錢?”

“第一,價值幾千萬,不代表現在可以折現。第二,信物現在在你手裏。我就算想賣了這些劇本,我也得先拿到本子才行。”

馮奕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想賣?我出價給你,你開!”

程希嵘笑:“你不是已經搶到手了嗎?還說買不買的,這就沒意思了。”

馮奕的呼吸頓了一下,咬着後牙槽,慢吞吞地說道:“你知道的,即使有那塊墨玉,也拿不到劇本的。”

程希嵘笑得更開了,嘴角都是嘲諷:“我怎麽會知道!?”

“不然你怎麽不着急來要墨玉?”

程希嵘只管笑,沒有應他的話。假如一塊墨玉就能把那些劇本都給拿走,他怎麽會那麽淡定地等到現在?那幾個本子是自己最後的底線了,是自己翻身的資本。

怎麽會輕易讓別人拿去?

車子在路上慢慢行駛,車廂內只有程希嵘低低的笑聲。馮奕被他這态度激得惱怒,表情都陰沉起來:“你到底想要什麽!?”

程希嵘好不容易止住笑,擡頭,很認真地說道:“我要我的手機啊!當然,如果你能把墨玉還給我的話,我會更開心的。”

“我不會給你!”

程希嵘聳肩:“那好啊,就讓那些本子藏着吧!”

“銀行保險櫃的鑰匙和密碼,你給我,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程希嵘沒皮沒臉地往前湊了湊:“你快點虧待我吧!我看看你準備怎麽虧待我!”

馮奕往後躲了一下,眼睛往前邊瞥了一下,速度很快,又收了回來。後視鏡倒映出司機的眉眼額角,平平淡淡的,只是專心開車。

程希嵘心下了然,果然現在馮奕和周晟,沒走一條路。

54

司機在旁邊看着,自己和馮奕的話都會被轉達給周晟。也就說,目前為止,馮奕所說的內容,都是可以讓周晟知道的。想要劇本的,肯定不單單是馮奕一個人。

想來他們兩個人合作才是更好的出路,周晟投資,馮奕做男主。兩個人都能獲利。

哪裏有那麽好的事情?遺囑上撈不到好處了,就想從這裏下手?

程希嵘跟他交換:“這樣吧,你把手機還給我。然後告訴我,程希嵘的父母去哪裏了。”

馮奕攥着手機,頓了一下才遞過來。

程希嵘笑着安慰他:“你其實應該明白,我敢把手機留在你那裏那麽多天,就不怕你能從裏邊找到什麽信息——你看到什麽了嗎?”

馮奕繃着臉,沒說話。

程希嵘解鎖手機,翻看了下社交通訊軟件:“還給充了電。有心了。”

微博最新的一條消息是五分鐘前,豆瓣和貼吧肯定也一直看着的。猜測一下,他是想找到機主和“程希嵘”之間的關系,自然是不會有的。一丁點都不會有。

程希嵘也不在意,把手機關了,放到自己包裏:“他父母呢?”

馮奕還是那一句:“我不知道。”

程希嵘瞅着他,上下掃了幾圈:“你怎麽會不知道?”

馮奕有點煩躁:“我也沒綁着他們,他們要去哪裏,不是他們的自由嗎?我倒是想問了,昨晚的人,是你安排去的?”

程希嵘眨眼,一臉無辜:“什麽人?我一個學生,能安排什麽?”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半天,都要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誰都不能确定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末了還是馮奕先敗下陣來,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現在可以說了吧?”

程希嵘:“你說了要送我的呀!”

馮奕咬着牙,呼出一口氣,讓他把地址報給司機。程希嵘笑他:“裝什麽樣子?你刷着我的微博,昨晚的艾特沒有看到?你不知道我在拍戲?要什麽地址,你還沒把我的行蹤查清楚?”

馮奕所有的用于維持表面的那層薄紙,全都被撕破,臉上有點挂不住。程希嵘過完嘴瘾,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說了醫院的名字。

一路上,馮奕都默不作聲,偶爾回頭看一眼。程希嵘淡然地剝他的雞蛋,吃完之後在車裏找紙巾。馮奕遞給他一張,随口問:“你早上就吃這個?”

程希嵘瞥他一眼:“你這是關心?可吓到我了!”

馮奕:“……”

程希嵘看他把手邊的動作忍了下去,順着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個保溫桶。一模一樣的桶,家裏有兩個,從日本帶回來的。馮奕很愛煲粥,平時都會拿這個保溫桶裝着,給程希嵘一份,自己留一份。

看到熟悉的東西,程希嵘居然腹中一陣沖動,手就伸了過去。

有很久沒吃過他煲的粥了。從家裏搬出來,馮奕有到片場送過。第一次程希嵘當着他的面給倒了,第二次有外人在,程希嵘直接分給了其他工作人員。

這麽長時間——程希嵘的感慨在打開保溫蓋的時候愣住了。白粥,米粒混着大顆的花生,清香漸漸散開,充斥在整個車廂之中。

程希嵘瞬間驚醒,像是被人在臉上抽了一巴掌,疼到恨自己。

家裏什麽時候有過花生!?自己花生過敏,根本碰不能碰,馮奕做飯從來不拿花生當原料!

喜歡吃花生的,是周晟。他喜歡吃整顆的花生粒,不管煎炸烹煮,尤其是煮在粥裏有些軟綿的那種。

程希嵘冷靜了片刻,心也涼了下來,人也清醒了。馮奕看他沒動作了,問道:“你要吃?”

“我能吃?”

馮奕輕輕瞟他一眼:“保溫盒下有碗,你自己盛。”

程希嵘沒動下邊的小方碗,直接從旁邊抽出筷子和勺子,去保溫盒裏挖。馮奕咂了下嘴,坐直了身體往前湊了一點:“你做什麽!?”

程希嵘歪着頭,單純天真的樣子:“你不是給我吃了嗎?”

雖然知道這副樣子肯定是做出來糊弄人的……馮奕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吃吧。”

程希嵘喝了兩口,挑着花生嘗了一顆。前世因為過敏,錯過了很多好吃的美味,花生在唇齒間散發出的渾厚香氣,這種感覺陌生又奇異。

原來就是這種味道。

也沒什麽好的。

程希嵘把保溫盒丢到置物櫃裏,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玩兒手機。馮奕只好自己動手收拾,把用過的勺子裹好,保溫蓋也放回原位。做完這些,馮奕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你不吃花生?”

“我剛剛沒吃?”

馮奕:“……你不喜歡吃?”

“看心情。”

程希嵘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頭一直低着,看手機裏的通話記錄。還真是沒有什麽人和自己聯絡過,短信也一樣,只有月初欠費的通知。自己後來已經補交過話費,之後再也沒有其他短信進來。

這個潘南星混得還真有點慘——程希嵘的目光在中國聯通四個字上停留了半天,突然想起來了,打了查詢套餐的人工服務電話。

一分鐘後,他拿着手機晃了晃,問馮奕:“你用我的手機打過電話?打給誰的?”

馮奕像是沒有準備,被他突如其來的發問給驚到了,抿着嘴沒有說話。

程希嵘呼出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是機主,我随時可以去查明細。馮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玩兒這種把戲就難堪了,沒意思。”

馮奕才說實話:“你父母。既然你說開了,我有必要問問你。你父母說,你的學費和生活費他們都有給你,從來不知道你還有個資助者。”

程希嵘笑起來:“有些事情,怎麽好讓父母知道呢?”

馮奕的表情冷了下來,帶着難堪和不悅,在惱怒的邊緣。

程希嵘的笑更深了幾分:“難道你的事情都會告訴你父母?一些,比較私密的事情,也要說?”

馮奕直接把程希嵘按到門上,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呼吸能噴在對方臉上:“你跟程希嵘到底什麽關系!?”

程希嵘咳嗽一聲:“你看,就算你和程希嵘是同枕共眠的關系,你不是也有事情沒告訴他嗎?”

“我問你!”

“別那麽激動。相應的,程希嵘也沒告訴你,你們其實扯平了。”程希嵘用力呼吸,“我姑且把這當成程希嵘的遺願,他沒說的事情,我也不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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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奕的脾氣是越來越差了。

這是程希嵘和他對峙時最大的感受。以前的馮奕,雖然說多了是在公衆面前做出新好男人的樣子,但私底下的偏差其實并不遠。熒幕形象也只是一個強化而已,把溫柔的人變成溫柔儒雅的人。

現在呢?

明明是心願已達,他該順心多了才對。怎麽現在的他,總是一副暴躁又激動的樣子,很容易被激怒。

因為周晟不能滿足他?

程希嵘覺得好笑,開口說話也多了幾分譏諷:“喂,到了。你還要不要我走了?”

馮奕不自覺地往前瞟了一眼,目光隔着後視鏡和司機對視一眼,雙方都很快收回目光,當什麽都沒發生。他松開程希嵘的肩膀,坐了回去,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

程希嵘去開車門,中控鎖還沒解開,他出不去。馮奕在旁邊問道:“你還有什麽要求?”

“我要那塊玉,你能還給我?”

馮奕的眉心往下壓:“不可能!”

程希嵘嘆口氣:“果然如此啊!算我白費口舌。那就先放在你那裏吧,不過我告訴你,一定要放好了。磕磕碰碰什麽的,它可就變成一塊兒石頭了。”

司機快速地看了一眼後視鏡。

程希嵘補充道:“不過單說石頭的價值,也蠻高的。你其實可以試着賣了。總比砸在手裏要強的。”

馮奕打斷他的話:“不用你操心。銀行密碼呢?”

程希嵘嘿嘿一笑,顯出一派嬌憨。他晃了晃腦袋,端端正正地看着馮奕,很真誠地說道:“我不知道。”

一個巴掌直接抽了過來。

程希嵘用手臂擋了下,堪堪隔開馮奕的手腕。他縮着腦袋,偷偷露出兩只眼睛,小心地看了一眼,很認真地解釋:“我真得不知道啊!那種東西我怎麽會知道呢?你說,是吧?司機先生?”

司機冷不丁被點名,愣住了。馮奕的氣反倒順了下來,人也冷靜很多。

程希嵘盯着馮奕的表情,又往後退了一點:“你也要理解。就算你打我,我也不能說知道就知道。你打了我也沒有用的。”

馮奕的眼睛越發陰鹫低沉,他點點頭,湊過來:“是,打你沒用。那如果是你的裸體照片呢?”

原來是這樣!還以為他把自己脫光了綁起來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對年輕人的肉體抱有某種期待。結果,只是留一些照片而已。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居然也拉的下臉去用?

真是堕落了啊!

程希嵘無奈,嘆了口氣:“你要真想這樣做,我也沒辦法了。你可以把照片放出去試試。”

馮奕再往前貼一些,距離程希嵘的側臉非常近,隔着一點點幾乎不存在的距離,已經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了。馮奕呼出的熱氣潮濕黏膩,鑽進程希嵘的耳朵裏。

程希嵘想躲,被馮奕扣在原地。

“你真不怕?”

程希嵘晃了晃腦袋,想甩開他給自己帶來的不适感:“你可要吓死我了。別離我那麽近——司機大哥,還記得我說過的吧?你可看着呢!這不怪我!”

馮奕的臉立刻變得鐵青,回頭瞪司機,敵視一點都不掩飾了。

程希嵘趁亂開了車窗,充外邊招手:“嘿!蘇明林!這邊!”

司機忙着去鎖車窗,馮奕來捂程希嵘的嘴巴,把他拖回來。不過已經晚了,蘇明林和幾個年輕人,一人叼一份早餐,溜溜達達地往這邊來。

程希嵘甩開他的手,大口吸空氣,依舊笑:“給你個建議,永遠別和我玩兒這些手段。”

馮奕又想動手。程希嵘把臉迎過去:“你試試,看今天會不會爆出‘馮奕當街打人’的新聞。”

玩兒媒體那一套,馮奕并不占上風。畢竟他是要維護自己的形象的,做起事情來束手束腳,并不自由。他是有資源,能背地裏運作。但偏偏他對上的是程希嵘。程希嵘太了解他了,他卻抓不到一丁點程希嵘的弱處——都拿到對方的手機了,這麽多天還是一無所知。

反觀程希嵘,現在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新人,是沒什麽負擔。任何一個爆料,不管是好還是壞,對他來說都是一次宣傳。公衆的忘心是很大的,這年頭,洗白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

程希嵘希望自己這一條路能走得幹淨。但如果擋不住要有污穢的東西出現,那一定不能是自己髒。裸照這種東西,其實是很模棱兩可的。馮奕敢拿出去,他就敢拖馮奕下水。到最後會發展成什麽地步,誰都不敢保證。

馮奕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手裏攥着程希嵘的裸照,但是不到最後逼不得已的時候,也不會拿出來。程希嵘揚着下巴看他,一臉挑釁。

外邊,蘇明林幾個已經走到近處了,彎着腰往車裏看。司機回頭問馮奕怎麽辦。馮奕的眼睛還是盯着程希嵘,不甘心地讓他開門。

程希嵘立刻拉開車門跳了出去。沒迎蘇明林那幾個人,他轉身,扒着車頂,彎腰和馮奕對視:“那塊玉,我會拿回來的。”

那幾個人正好走到他身後,橙子先跳出來,歪着腦袋從縫隙往裏瞅了一眼。程希嵘還沒意識到會出現什麽狀況的時候,橙子突然尖叫一聲跳了起來,一屁股把程希嵘撞了老遠。她自己半個身子已經鑽進車裏了,半跪在後排座椅上,另一條腿留在外邊。

“啊!真得是馮奕!?!我沒看錯!天吶!能給我簽名嗎?能合照嗎?”

程希嵘:“……”

忘記了,這還有個馮奕迷妹。

程希嵘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轉身往醫院裏走。他們租借的病房在頂樓深處,程希嵘沒有鑰匙,只能在外邊等。走廊盡頭有一扇大窗,兩側被固定下來,窗戶只能開一條縫。

在這裏能看到樓下,幾個人圍着那輛奔馳商務,都是一臉興奮的樣子。連蘇明林也不例外,平時是穩重可靠的學長,真見到了大明星,其實還是個孩子。

不知道馮奕會對他們說什麽……

程希嵘突然有點想抽煙,手在褲袋外摸了一下又收回來。他嘆了口氣,摸出自己的手機撥了傅洲的號碼。

等了很久對方才接起來,不過他的聲音倒是很清醒,不像是在睡覺。

程希嵘:“昨晚的事情,你辦了沒?”

56

傅洲反應很快:“手機拿回來了?你早上見馮奕了?”

程希嵘往下邊看了一眼:“何止是見了。他現在在醫院樓下接受那群小屁孩的圍觀呢。”

傅洲沉默了。

忘記了,自己和他們是同齡人……程希嵘幹咳一聲,改口道:“追星的樣子太幼稚了!哪兒像這個年紀的人!——說正事,昨晚怎麽樣?”

傅洲還是沉默。

程希嵘琢磨着這一大早自己是被馮奕給氣懵了嗎?怎麽說話跟傅洲附體差不多了,淨撿點棒槌話說。他頓了一下,又安慰傅洲:“你對程希嵘那不是追星,你是追男人。昨晚到底怎麽樣?”

大概是懶得跟程希嵘計較,傅洲深呼吸,手邊一陣悉悉碎碎的聲音:“我找了兩個老人過去的,對面那棟樓的七層和十一層都有動靜。不能确定是哪一家。”

“有沒有正面對上?”

聽筒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還有腳步聲,傅洲到了什麽密閉的空間,聲音有些空洞:“沒有。不過老人在門口晃了一下,走的時候,被一個小男孩跟了很久,還拍了照片。”

程希嵘思索了片刻。

傅洲問他:“你到底是要做什麽?”

過了有一會兒,程希嵘很小心地松了一口氣,慢慢的,帶着劫後餘生的畏懼感:“那就好啊……”

“什麽?”

“我之前一直以為我……他爸媽是被馮奕給弄走了。馮奕在那裏放了人監視,就是專門等我的。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沒想到我還會去。專門租了房子,讓人守着,其實是等他父母的。”

傅洲瞬間明白過來:“所以說,程希嵘父母是自己走掉的?馮奕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

程希嵘“嗯”了一聲,靠在窗臺上,眼睛還落在樓下的車子上。

傅洲也放松下來:“那還好……他們可能只是出去散心。”

“也可能就是為了躲馮奕。”程希嵘心裏想了幾種可能性,話沒有說出來,岔開話題問道,“你活幹完了?”

輕巧的腳步聲勻速規律地傳過來,頻率很穩,傅洲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合在一起:“沒有,還有一點收尾工作。我出去跑步。”

還真是良好的生活習慣。程希嵘以前也有過連續幾天的工作負荷,知道這個時候運動是要比直接補覺舒服很多的,回血也快。不過那個時候,自己是專門的調理師,營養餐和護理都會跟上,盡量把熬夜通宵帶來的身體損傷降到最低。

人窮的時候,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程希嵘嘆了口氣,透過狹窄的窗縫沖外邊喊了一聲:“嘿!”

蘇明林擡頭看了一眼,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拍那幾個年輕人。橙子是被娜娜給拖出來的,幾個年輕人又磨蹭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車還停在原地,馮奕降下車窗,仰着頭和程希嵘對視。馮奕拿起自己的手機晃了一下,下一秒,程希嵘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隔着六層的距離,聽耳邊的聲音。

“忘記問你了。上次你說你錄到的視頻,在哪裏呢?”

這是威脅啊……自己手裏是沒有他的什麽視頻,反倒是他拿到了自己的裸體照。這麽算起來,馮奕也算是現學現賣,挺快的。

程希嵘直接扣了手機,轉身離開窗邊。

年輕人的興奮持續了一整天,中午吃外賣的時候,橙子蹭到程希嵘身邊:“你老實說,一大早的,你就和馮奕在一起?你們昨晚也在一起嗎?”

程希嵘的臉板了一上午,所有人都只偷偷看他,沒敢搭話。橙子憋了一上午,看他這會兒放松下來,臉色好了一點,也顧不上許多了。橙子一開頭,其他人都圍了上來。

人的心理确實難琢磨,知道程希嵘簽了名導的劇組,他們心裏還會憤憤不平。聽到程希嵘身上的那些傳聞之後,落差之下,不平就變成了嫉妒。

這是人之常情,程希嵘能理解。畢竟原本來說,大家都是一樣的,在一條線上。其中有一個走了偏運,從大衆之中脫離而出,确實讓人難接受。這本身就是一種強行扭曲的結果,假如真是潘南星繼續生活在他們周圍,還會有這樣的結果嗎?

當然不。少年人正是意難平的年齡,有血性倒是好的。如此能激起自己的鬥志,這是程希嵘樂于看到的。

然而切實體會到利益之後,他們所有人的态度就不同了。昨天還對程希嵘抱有敵意的人,在今天借着程希嵘的關系見到馮奕之後,不自居就拉進了和程希嵘的關系。

早上蘇明林去開門的時候,幾個人就試着來搭程希嵘的肩膀。前後不一的态度讓程希嵘有些反感,被馮奕添的堵,憋在心裏醞釀了一上午。

這個時候湊上來,根本就是撞活火山。

眼看程希嵘臉色陰郁,目光之中的冷意越來越深,馬上就要開大的樣子。蘇明林忙在中間打岔,跟兩個幫忙的小學弟商量出境的事情。

這次的人原本不少,何乙銘退出帶走了兩個,以至于蘇明林不得不删掉了兩個人的戲份。但是既然要做群像,這幾個人總歸是有點撐不起來的。

跟過來的學弟是導演系大一新生,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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