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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不能死兩次,這是個未解的問題。同樣還有一個讓人想不明白的,對于那個自己從來不曾擁有過的人,自己能失去他幾次?
但平心而論,一次就夠夠的了。就那一次,讓人一直痛到現在,茫然到現在。有幻想,也有猜測,有難以置信,還有無數次試探。所有複雜的思緒混雜在一起,糾結纏繞在喉嚨間,到最後,連一個名字都叫不出來。
傅洲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如此優柔寡斷的一面,帶着絲絲縷縷的黏膩拖累,根本邁不開腳。
有點後悔。後悔很多事情。
傅洲壓下一聲哭腔,含着哽咽一塊兒咽了回去,人就平靜了下來。他問那個電話裏那個人:“還在四院?”
對方正在叫他的名字,問他是不是還在聽電話。冷不丁接到一句非常冷靜非常理智的問話,反倒有點回不過神。
傅洲繼續問:“四院有沒有心髒方面的專家?”
對方忙應道:“沒有。這裏的醫生先做了急救措施,去別的醫院請了專家組。人已經到了,你別太上火,現在手術還在進行。”
傅洲突然間好像很懂醫療行業的事情,跟着問道:“哪個醫院的專家?什麽名字?”
他的聲音聽起來沉緩,穩穩地落下來,有種不合适的清醒。他其實什麽都不懂,他連四院是精神病院都不知道。就是因為不懂,所以心底發虛,才像要做出強硬的姿态出來。
對方那個小姑娘還真讓他給唬住了,那邊傳來“啪嗒啪嗒”的跑步聲,有她和別人交談的聲音。所有人都在忙,沒有人理會她,連着問了好幾個,她才得到回答,轉述給傅洲聽。
“是省立的吳教授和陳教授。說起來南陸運氣好,吳教授和陳教授剛在一起開了個會診,就研究南陸這類病情的。會還沒開完,剛好一車子一起拉了過來。”小姑娘換了口氣,繼續說道,“這個手術成功率很高的,有吳教授他們坐鎮,你別太擔心。”
“那器械呢?”
傅洲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問完之後,好像是戳中自己的點了,胸腔瞬間有鼓錘擂了一下。這個是問到點子上了,有自己能注意到的事情。自己不是什麽都不懂,不是什麽都做不到。
然而他能想到的,醫生比他想得更全面。
小姑娘回道:“四院是急救定點醫院。基本的器械都有,必須要用的東西,吳教授他們也從省立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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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菌呢?會不會感染?”
“這個我不太懂,但是醫生給用了,那就是沒問題吧?”
說完這一句,對方的小姑娘似乎察覺到些異狀,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傅先生,你情緒是不是太緊張了?這樣吧,你還是到現場來,這樣你能比較放心?你現在在什麽地方?我到四院門口去接你。”
傅洲擡頭看看四院的招牌,眼睛落在中間的“神”字上。他對着手機,低聲道:“我在門口。”
吳珉珉收了線,想跟人交代一聲,結果回頭一看,大家都心不在焉的。反正是個小角色,也沒有人注意自己去了什麽地方,也不會在乎自己帶了什麽人回來。
她其實還比較樂觀,因為家裏有心髒病人,所以她的心态會比較沉穩。心髒病确實危險,随時都會出現意外。但看開的話……
好吧,看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等她迎上傅洲,看到傅洲那雙略顯僵直的眼睛時,她就知道,自己說那些“別上火”、“別擔心”都是狗屁。
怎麽可能不着急?
吳珉珉的心跟着往下沉了沉,率先說道:“醫生着急做手術,就沒等家屬來簽字。還要補簽的。你能簽嗎?”
傅洲的眼珠子稍微動了下,幹啞的嗓音響起:“在哪裏?”
吳珉珉略微松了口氣:“我帶你去。你是南陸的什麽人?哥哥?”
沒有回應。這個男人什麽都不說,好像他跑過來,就是為了簽這一個字。明明在電話裏問了很多,所有能起來的細節都要提一遍,要把自己所有的思緒都給侵占掉。
吳珉珉試着叫了聲:“傅洲?你還好吧?”
他對自己的名字反應很大,轉頭看過來。但眼睛還是僵硬的,藏着左右的情緒,絲毫不露異狀。他可以牢牢地握住筆,能流暢地寫下自己的名字。但他的魂不在身體內。
吳珉珉見過這種狀态。爸爸第一次送急救室的時候,媽媽的反應就類似于這樣。女人可能情感會外放一些,但即使當場有發洩,媽媽後來還是有一個月都回不過神。
換做沉默內斂的男人,可能內傷會更大。
吳珉珉等傅洲簽完字,在腦中那麽多念頭中挑了一個,問傅洲:“是這樣的。南陸也沒有公司,也沒有經紀人,連助理也沒申請下來的。有些事情,劇組也不好拿主意,你這邊是不是要想想?”
也不管傅洲有沒有回應,吳珉珉硬着頭皮繼續說:“現在網上已經爆出來新聞了,吵得還挺兇的。所以你看,對公對媒體那邊,要怎麽辦?”
傅洲的眼睛轉動,肩膀開始有些細微的抖動。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慢慢開口:“我聯絡好人了。但是……”
诶?有戲!不管這件事怎麽處理後續,總之這個男人不要沉浸在自我的幻境中就好!南陸手術過後還要人來照顧,眼前自己能了解到的,只有這個叫傅洲的男人。所以他不能垮,他得撐下去。
吳珉珉引着話題,反問:“但是什麽?有什麽不方便嗎?”
傅洲的大腦也跟着活動起來,想了片刻之後說道:“先按住不發,等他醒了再說。你就跟劇組這麽說,在他醒過來之後,什麽都不能說。”
吳珉珉暗自叫苦,心說劇組之中,哪裏有自己說得上話的機會?不過表面上,她還是得應下來。先穩住他好了,回頭跟馮奕商量,讓馮奕做個中間傳話人也行。
傅洲整個人都轉過了那個絕境的死角,正常起來。他想問吳珉珉怎麽出的事,又覺得這種話太沒必要,已經發生了,也不可能時光倒流回去規避。他向來不願意做無用、多餘的事情,不浪費自己的力氣。
可是……有些多餘的事情,似乎必須要做。不然就一直擱在心裏頭,癢得難受,卻抓也抓不到。
傅洲猶豫的時候,護士站裏突然沖出來幾個人,到處喊:“家屬呢?!家屬在哪裏?情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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