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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洲突然伸手。程希嵘一點防備都沒有，讓他這麽一下給驚到了，嘴邊的話都給悶了回去。

他要做什麽？他在想什麽？難道自己那些飄搖不定的念頭是讓他給看出來了？然而自己還沒有拿準那到底是什麽心情，根本确定不下來。他怎麽會看得出來？

沒這種可能性的。

要真是看得出來還好些，索性就挑明了來說。也算是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不成就不成了，彼此都不是矯情的人，不至于說睡不到一起，連面都不能見了。要是他能給點回應，那更好。

也省得自己還是搖擺不定，總是飄在半空中，整天胡思亂想。

但傅洲是什麽人，程希嵘沒辦法摸清他腦袋中的念頭，也該知道他對待感情的态度。就一個總結，在他的觀念中，感情就代表着“程希嵘”三個字。

不是自己。是以前的自己。或者說是那一個代號。

傅洲這人其實是很偏執的。不管平時他表現出怎麽樣的随和，事事都順着別人，沒什麽反對意見。但他骨子裏有那麽幾項底線，和那些事情有關的，通通過不去關卡，說什麽都沒有用。

剛巧，自己的名字就是其中一項。或者說，是排在第一位的那個。

程希嵘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過些什麽，能讓他如此死心塌地。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交集少得可憐，居然能有這麽強烈的後遺症。傅洲滿心都是過去那一點點回憶，把自己的名字寫進人生準則中，讓那三個字成了他的支柱以及指路燈。

這種事想起來也有些發寒。圈內的人都不喜歡私生飯，有人還被私生飯撞過，引來交警處理。就為了逼停偶像的車子，要一個合照。大概是“粉随正主”這句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程希嵘這麽多年還算幸運，沒有被粉絲跟蹤過。

卻沒想到在身死之後，發現了傅洲的存在。傅洲的表現太像私生飯了，連照片都偷偷拍過，了解自己的習慣，熟悉自己的小動作，收集自己用過的東西。

如果是經常在一起的人也就罷了。偏偏他應該算是個陌生人的，難道不是因為他跟蹤過自己？他在暗地裏長期觀察過自己，然而這件事沒有一個人發現，不管是自己還是助理。他做到了真正的隐蔽，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然而傅洲又不太像是私生飯。他好像是有情在其中的，有一層自己并不知道的理由，這理由對他而言卻是至關重要的。凡事有個因果，是因為他從自己身上得到了些什麽，然後才會有現在的死心塌地。

一般的粉絲是從偶像光環中得到一種幻想。傅洲那一層更偏向于生活中，以至于他像是未亡人一樣，守着那些執念，根本不肯轉個方向，朝其他地方看一眼。

當然，也就不會看看現在的自己。

程希嵘想到就會覺得哭笑不得。不談情不說愛，自己對傅洲有一些動心，還夠不上多深刻，但心底确确實實會有悸動存在。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尴尬或者難堪，這是人之常情，程希嵘能體諒自己。

整天裏相對，除了工作的時間會分開，生活總在一起，吃飯、睡覺也在一起。程希嵘有意讓自己動搖一些，能盡快适應另一種生活，這種朝夕相處最是難以抵擋。

更何況，這男人還真是夠體貼。

程希嵘以前不大愛這一款。接送有司機，做飯有阿姨，不管什麽事情，只要肯花錢就能找到。伴侶就是伴侶，那是自己所愛，是為了不孤單，不是找傭人找保姆。所以他從來不要求馮奕會為他做什麽事情，當然，他也拒絕那些家務事。只是馮奕喜歡做，他就由着馮奕去，也不攔。

但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身體不好，所以人也軟弱起來，開始向往那些所謂“溫馨”的事物。還是因為內心想要避開以前和馮奕在一起的生活模式，叛逆地想要從另外一種感觸中得到 滿足。程希嵘驚訝于，自己被那些微小的事情給打動了。

不管是早飯還是接送，每一件，明明都是微不足道的，卻實實在在能入了心，然後勾起那一點點蠢蠢欲動。

程希嵘這幾天都昏昏欲睡，動不了，呼吸受限，只剩腦子還能勉強轉一轉。他想起以前的助理，不管是哪一個，都做過這些事情。甚至于，自己的精力過于旺盛，經常使得助理半夜還要出去給自己買煙酒。

當然是看得到他們的辛苦，也是感激他們的。在感激之外，付薪水給他們。就再也不會有其他心思。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

程希嵘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給傅洲發獎金，看看自己還有沒有這種感覺。又想到，有沒有感覺又怎麽樣，傅洲這家夥是認準了“程希嵘”這三個字，別的是不打算去看上一眼。

這局面确實好笑。自己輸給自己的滋味總是難以言說的，想自豪也自豪不起來，怪怪的。

人閑的時候就會琢磨這些亂糟糟的事情。手術之後也醒了有一周了，起初思緒混沌什麽都想不了。後來清醒一些，擔心劇組的進程，擔心新聞報道，擔心自己的工作室，擔心未來。

想到最後都會回到傅洲身上去。

他有沒有搞定媒體？有沒有想辦法留住這個主演？工商上的手續走完了沒有？後續的審批有沒有通過？

他為什麽一直沒有出現？

最後這個問題在程希嵘腦中繞了很久。偶爾清醒片刻，能見到吳珉珉，見到劇組的場務，能見到謝志英。甚至連蘇明林還帶着那幫小孩子來過。但就是沒見到傅洲。

可能是嫌麻煩。平時日常中的照顧都是随手就可以做的，不影響他的生活，多太一下手的事情。換做眼下，要面對一個卧床不起的病人，那就太麻煩了。

俗話說得好啊，久病床前無孝子。

傅洲這個不孝的東西。

程希嵘這麽調侃，想了幾天，也就不期待了。這種自嘲是會擴張的，一直到睜開眼看到那個影子，程希嵘心中的促狹還沒來得及展開，那點想要報複回來的念頭還沒執行。

就讓傅洲給驚到了。

以至于剎那之間，程希嵘把一聲驚呼給壓了下去，從手的地方開始，僵硬一點點擴散開，蔓延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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