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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洲的臉色變了,本能上就站了起來,手掌離開程希嵘的膝蓋,垂在半空中。他人還彎下來,盯着程希嵘的呼吸:“你聽我說完。”
程希嵘胸悶,難以愈合的傷口開始疼,眼前也一陣一陣發黑。咳嗽的時候能感覺到骨頭的摩擦,這可能是大腦缺氧的錯覺,但那種聲音就存在于身體內,怎麽都忽略不掉。
遲早要讓這個不孝的東西給氣死!
程希嵘頂過眼前的黑斑,壓着聲音說道:“不用說了。這根本不是身體好不好,需不需要休養的問題。你,不用說了。”
下一刻,傅洲直接把程希嵘抱了起來,撒開腿朝病房樓裏跑。他的手臂很有力,把程希嵘按到自己的胸前,盡量保證程希嵘的平緩。他在空隙中找到自己的聲音:“好,不說了。你別動怒,別生氣。先回去。”
有你在這裏,有你那副理智清醒的态度,我能不生氣嗎?
程希嵘本來呼吸就不順暢了,還讓傅洲給悶在胸前,口鼻都掩上,整個人身體都開始出現缺氧的症狀。傅洲是在電梯裏發現的,程希嵘的手指在微微抽搐,他整個人都慌了。
傅洲在電梯裏蹲了下來,讓程希嵘靠在他腿上,手臂撐着程希嵘的後背。程希嵘的臉已經開始犯青,嘴唇哆嗦着,轉過頭的時候依舊是兇厲的神情,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趕緊滾。我死在這裏,也不用你管!”
傅洲是徹底慌了:“我錯了。我應該道歉的,我跟你道歉。推掉那部劇的事情,換你頭像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我應該跟你商量才行的。我承認,不是休養身體的問題。是我不尊重你了!我知道我錯了!”
厲害啊!明明知道一條正确的道路,不去走,一定要相悖的那一條。事後嘴犟,知道錯了還不承認?還企圖用事實擺出來壓人?
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怒點根本不在這裏!他也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生氣,偏還以為能規避開。以為冷處理就可以了,自己會想明白,會避開這個話題,假裝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結果并不如他所想,根本避不開。這個時候才說,有用嗎?怎麽不等我被你氣死了,去燒給我?
根本不像傅洲說的那樣。程希嵘的脾氣上來之後是很難下的。他這一整天都因為這件事變得糟糕透頂,從不肯多猜多憂的人,讓傅洲逼的,硬是看着天花板去想那些繁瑣的東西。
這都怎麽算?是自己活該嗎?活該被傅洲輕描淡寫地給岔開嗎?
程希嵘被扣上氧氣面罩的時候,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眼前全是黑的,耳朵裏只有嗡嗡聲,就連口鼻上熟悉的觸感,也是在很久之後才意識到的。
他慢慢找到自己的身體,找回自己的思緒,痛苦也跟着鋪天蓋地地回來。程希嵘沒忍住,喉嚨間溢出一聲悶哼,眼睛卻睜不開,也動不了。整個人被困在一小片幽暗的角落之中,哪裏也去不了。
程希嵘第一次懷疑,手術到底有沒有成功?手術之後是不是也不能恢複到正常人的程度?自己後半生,還是要在這種頻發的疼痛和窒息中度過?
以後……以後到底該如何生活?
程希嵘迷迷糊糊,察覺到有人在靠近。是很熟悉的人,他的味道就在自己生活之中,總能聞到的。對方越來越近,熱度也在靠近自己,呼吸都噴在額頭上,在那個位置上停留了很久。
然後,眼角被濕潤柔軟的物體蹭過。
然後就消失不見了。那個溫度,那個味道,都不見了。
馮奕第一次出現在醫院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他戴了一次性口罩,在醫院中不算奇怪,從停車場一路到病房樓的電梯,也還是平安無事的。
普通人中身高腿長臉小的那一批已經很少, 還能這麽有氣場的,自帶強烈閃耀光環的,總要惹人側目。他在過道上被好幾個護士盯着看,到了護士站,他取了口罩和護士打聽,就徹底暴露出來了。
護士都是年輕小姑娘,正是花癡追星的年紀。就算不粉馮奕,但是難得見一次明星,還是馮奕這種一線大咖,都很激動。小護士們不敢明着尖叫,有兩個搶着出來要給他領路。剩下的就偷偷摸摸地拿手機拍了照片,去微信和朋友圈秀。
很快就傳開了。程希嵘黑着臉和馮奕對峙的時候,總有護士在病房裏進進出出,假裝看程希嵘的液體登記薄。隐晦些的是找個理由,拿掃帚掃地也好,要量體溫、測血壓也行,時間不對也勉強說得過去。還真有兩個姑娘明擺着跑到馮奕跟前,要簽名,要合照。
馮奕是老好人,給了簽名,很客氣地婉拒了合照的要求。
程希嵘在旁邊開口:“紙筆給我用下。”
小姑娘一臉茫然,把手裏的病歷薄和簽字筆遞了過去。
程希嵘的手指也是發虛,沒有力氣,只松松捏着那直筆。他也不說話,擡頭看一眼,低頭寫兩個數字,把其中一個姑娘的工作牌上的編號抄了下來。
另一個還沒來得及寫,她們就意識到了,忙捂着工作牌跑了出去,連筆和病歷薄都沒來得及要。
程希嵘把筆丢到一旁,倒是把病歷薄給留下來了。
馮奕看得一頭黑線,無奈問道:“你該不是要投訴她們吧?”
程希嵘懶得跟他說話,放好病歷薄之後,慢吞吞地往下滑。馮奕過來扶他,被他一巴掌給拍開了。馮奕也不惱,順勢抓住程希嵘的手腕,拇指扣在他的手腕內側,皺着沒問道:“你在發燒?”
程希嵘甩開他,繼續換姿勢,整個人躺好之後就背對馮奕,明顯一副“拒絕交談”的姿态。
馮奕探到這邊來,還是問那一句:“你有點熱,醫生知道不知道?”
程希嵘擡手捂住耳朵,連聽都不願意聽了。
馮奕無奈,把他的手拉下來:“你別這樣。知道你不想見我,我一直忍到現在才過來看你。”
那就拜托了您,繼續忍下去,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程希嵘抽動自己的手,馮奕不敢拗着他,忙松開手,低聲道:“我跟你道歉。片場那天,我可以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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