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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夏天藝考生們都會選擇一個培訓機構進行長達近半年的集訓，餘漫也不例外，期末考一結束，就跟随同伴們一起前往了涪州。

餘漫是半路出家，聲樂不是很好，鋼琴也不是拔尖的那類，每月模拟考那幾天是她最煎熬和最難受的日子，猶記得臨近藝考的最後一次模拟，還沒出成績，餘漫就預感自己考砸了，跑出去蹲在路邊一頓亂哭。

幾個月前在來涪州的路上，餘漫信心滿滿，因為在他們學校的音樂生裏她的表現是最好的，但到涪州遇見了更多優秀的人後，餘漫意識到自己目光過于短淺了些。

時間的緊迫和身邊人帶來的壓力，導致餘漫勞而少功，每次模拟考的結果都那麽差強人意。

藝考抽簽，餘漫運氣不太好，抽到了一千七百多號，考試時間是倒數第二天的下午四點過，這個時間點正好是考官最為疲倦的時候，所以當餘漫得知自己藝考分數只有一百九十幾的時候并不感到意外。

藝考失意的不只餘漫一人，在餘漫想回家複習文化知識的時候，被同校同學勸着一起參加西華音樂學院的校考，餘漫心動了，但在報名後的第六天餘漫反悔了，當天就買了高鐵票回了石縣。

回去後，餘漫發現很多知識都被自己忘的一幹二淨，複習起來很是吃力，以至于周考和模拟考的成績總是起伏不定，有時四百八、四百九，有時又五百出頭，餘漫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高考那天天氣很熱，知了叫個不停，有那麽一瞬間餘漫生出了放棄高考的念頭，突然視線裏闖入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周星河。

高考地點在一中，此時此刻縣裏所有的高考生都聚集在了這裏，會遇見對方并不稀奇。

“好巧。”

這好像是她初中畢業後第一次主動跟對方打招呼。

“嗯，好巧。”

一年多不見，周星河好像更好看了。

兩人的考場不在同一棟教學樓，周星河是理科生，理科考生的考場在右邊的教學樓。

“高考順利。”

“高考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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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祝福後，周星河便和餘漫擦肩而過，跟朋友趕去另一邊的教學樓。

餘漫克制自己，不讓自己轉過頭去看對方，直到身旁再次有人經過，餘漫才敢借機轉過身去看已走遠的周星河。

男孩依舊如當年那般一身白衣。

第一場考試的科目是語文，考試時間還沒走到一半，窗外就刮起了狂風暴雨，餘漫心裏的煩躁漸漸散去。

高考結束那天，餘漫選擇走路回家，她想走一走周星河走過的路，沿途看一看周星河看過的風景。

其實這種事餘漫也沒少幹過，自從知道周星河家住哪裏後，餘漫常常去他家附近閑逛，但從來沒有偶遇過周星河。

高考那幾天，除了在第一場考試開考前碰見了周星河外，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碰過面。

從何茜那裏聽說，他想報考西華醫科大學，也不知道他考得怎麽樣，希望他得償所願吧。

六月二十四日，高考成績公布了。

餘漫接到了久未聯系的向妍的來電。

“考得怎麽樣？”

餘漫神色抑郁：“不是很好，四百九十八。”

“哪不好了，對于藝術生來說這個成績不錯了，可以上個一本。”

“還要看專業成績。”

“怎麽？藝考成績不如意嗎？”

“嗯。”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瞬：“沒事，你對比一下想報考的學校的往年分數線，萬一今年錄取分數線正好下降了呢。”

“嗯。”話落，餘漫問道：“你呢？考得如何？”

“一般，但上個二本是沒問題的，我打算仔細對比一下市裏的二本院校。”

向妍積極的心态給了餘漫很大的鼓勵，結束通話後，餘漫也仔細查詢了一下市裏各大院校的藝術類錄取分數線，查詢完後，餘漫覺得有點懸，又看了看省外的院校。

家裏大人沒有高考填志願的經驗，不能給餘漫提供好的意見，即使有高考填志願經驗的堂哥堂姐們，他們也無法給餘漫提供幫助，因為整個餘家就只有餘漫是藝術生，所以這導致餘漫兩眼一抹黑的把A段全填了省外的院校。

藝術生的高考志願是平行志願，通常是A段的第一志願沒錄上，那麽就會直接掉到B段，A段是一本和二本，B段是三本或專科，餘漫很不幸的掉了B段。

在接到錄取學校招生辦的老師打來的電話時，餘漫正在大排檔做兼職，當得知自己被一所三本院校錄取時奔潰了，B段餘漫都是亂填的，根本沒細想，所以餘漫對這所院校的情況知之甚少，她甚至連學校的所在地在哪都不知道。

本就因前段時間和何叔叔吵架而心裏煩悶的餘漫，接到這通電話後，做兼職的心情都沒有了，但又因為大排檔老板跟何叔叔認識，這份兼職是何叔叔給她找的，又不能撂挑子不幹。

餘漫忍着難過把兼職做完，回去的路上給餘父打了通電話。

“爸，我被一所三本院校錄取了，學費可能有點貴……要不讓我複讀吧。”

餘漫知道餘父肯定會同意，因為學費不便宜。

“嗯，複讀吧。”

果然。

餘母再婚後，餘漫徹底看清了餘父的真面目。

當得知餘母再婚的消息後，餘父馬上聯系了餘漫，告訴餘漫，讓餘母立刻從他買的房子裏搬出去，不要讓餘母的再婚對象住進他的家裏，還說既然餘母嫁人了，那就別想再得到那筆生活費。

餘漫聽着惡心，直接給挂了。

感情你還覺得自己沒和老媽離婚呢，什麽玩意兒！

想到這裏，餘漫又生起餘母的氣來，如果當時她沒有一個人跑去離婚，就不會在離婚後還跟這個男人牽扯不清，也不會有機會讓他說出這種沒品的話來。

自那以後，別說是餘母的那一千元生活費了，連她和餘嘉傑的生活費都沒了。

這件事帶來的唯一益處就是讓餘嘉傑一夜之間成長了，有了責任感，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人身後的小男孩。

醒悟得早，餘嘉傑中考的時候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一中，下學期就要升高二了。

當然餘漫不只氣餘母這一件事，跟何叔叔再婚後，因為他們姐弟倆還沒成年，餘母不敢讓他們獨自生活，所以現在他們母女子三人跟何叔叔住在一起。

家裏突然多了個陌生男人，餘漫很不适應，也很不方便，再加上對方有個愛喝酒的臭毛病，每次喝醉回家就拉着她談話，一說就是兩三個小時，餘漫很是心煩，最心煩的還是在餘母跟何叔叔的日常相處中她感覺不到尊重。

前段時間跟何叔叔吵架就是因為對方在她面前訓斥了餘母，餘漫承認确實是自己太懶，天天待在家裏無所事事，但他也不該因為這件事情，就當着她的面說餘母的不好，可餘漫再氣又有什麽用，被訓斥的人絲毫沒感到不适，這讓餘漫想起每次何叔叔出門應酬催着讓餘母趕緊到時，餘母一副谄媚的樣子，應和着說馬上到的場景，于是餘漫當即火冒三丈跟喝醉了酒的何叔叔幹了一架。

這也是為什麽複讀後餘漫還是堅持填報省外院校的原因。

高四那年，餘漫的心态保持的不錯，藝考分數比應屆那年多了整整三十分，分數在市裏排名兩百多，文化成績也高出了二十幾分，最終餘漫被湘楚省的一所重點院校錄取。

餘漫向來沒有什麽大志向，能有現在這麽一張整潔漂亮的答卷多虧了她初中的暗戀對象。

大學四年餘漫沒有加入學生會，也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大二的時候餘漫的專業老師建議她考研，餘漫拒絕了，老師甚覺可惜，大三的時候為了讓餘漫改變想法，拉着餘漫跑這跑那，帶着她參加各種文藝表演和比賽，企圖激發餘漫繼續深造鋼琴的念頭和激情。

不得不說餘漫有被深深打動，但還來不及确定自己究竟要不要考研，就爆發了一場全球性的病毒災難，因為這場災難很多高校都決定延遲開學，餘漫所在的院校也延遲了開學時間。

居家防疫的那段時間裏，餘漫在網上看見了許多感人肺腑的事跡，見證了許多令人痛徹心扉的生死離別，身為一名新時代青年，她卻只能隔着一層屏幕幹看着，什麽也不能做，那一刻餘漫覺得自己無用極了，當得知在刑事警察學院上學的餘嘉傑竟然跑去重災區當志願者 ，餘漫和餘母都擔憂極了，但更多的還是驕傲和敬佩。

在全國各階層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三月份國內的疫情得到好轉，餘漫接到了返校通知。

返校前，餘漫想好好犒勞一下勇敢無畏的跑去當志願者的餘嘉傑，沒成想半路上碰到了許久未見的向妍。

飯桌上，向妍告訴她，她要準備考研了，當初高考填報的專業不太好，決定考研換個專業讀一讀，還向她透露疫情爆發的時候，周星河也跑去了重災區。

餘漫一愣，她已經有很久沒聽見周星河的名字了。

飯局結束，剛打算跟向妍說聲再見，就聽對方突然問她：“餘漫，當年在涪州我拿給你的學習筆記，現在還留着嗎？”

“留着呢，你需要嗎？我拿給你。”

“不了，就放在你那兒吧。”

話落，向妍就轉身離開了。

再次得知有關向妍的消息是在朋友圈，她考研上岸了，考上了一所雙一流高校，彼時餘漫正在距離山城四千多公裏的南疆支教。

餘漫最終還是放棄了考研，成為了一名大學生西部計劃志願者。

時光匆匆，三年後，眼看馬上就要結束志願服務期了，餘漫卻意外受了傷。

那天，幼兒園同往日一般正常放學，班裏還有兩三個孩子沒有被家長接走，餘漫便陪同孩子在園門口等着，鴿子在天空盤旋，柏樹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突然這寧靜的天地間響起陣陣驚恐的尖叫聲。

幼兒園隔壁的派出所聽見動靜立即出警，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餘漫為保護孩子腰部被連捅了三刀，準确來說不是刀，是一根釘耙齒。

餘漫本以為對方是來接孩子的家長，便跟對方溝通了一兩句，結果就見對方突然從褲腰帶處掏出一把利器朝被餘漫攬在身前的孩子襲來，沒多想，餘漫抱着孩子就一個轉身。

當餘漫從昏迷中醒來已經距離事發當天過去了五天，醒來後，左後腰傳來陣陣刺痛，這讓餘漫恨不得再次昏暈過去，可耳邊不斷傳來的哽咽聲，提醒着餘漫千萬不要暈過去，不然餘母就要暈過去了。

傷勢有點嚴重，聽主治醫師說，她的左腰動脈受損，不過幸好沒有被捅破，不然別說轉院了，可能還沒被送進醫院就已經猝死了。

在烏市第一附屬醫院躺了三個月，餘漫終于可以出院了，本來只需住院六到八周，卻硬生生被擔心她的餘母拖到了十二周，回家後，以前催着餘漫趕緊考編當老師，還有找對象的餘母，現在反而什麽也不讓餘漫幹了，餘漫閑的發黴，彈彈琴，做做拉伸運動都要被唠叨。

直到向妍邀請餘漫去她那裏玩才得以解脫。

“行吧，正好去市醫院複查一下。”話落，餘母又道：“我會讓你弟替我監督你，別想着忽悠我。”

餘漫無奈道：“媽，我長這麽大有忽悠過您嗎？”話落，眼見餘母又要開始唠叨，餘漫趕緊答應：“嗯嗯，聽您的，我一定會去複查的。”

“這才對嘛。”

第二天剛抵達市裏，餘漫就在餘嘉傑的陪同下到市第一人民醫院複查，複查那天什麽事也沒發生，平平淡淡，只是沒想到去取結果的那天竟然碰見了周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