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少年的相識

顧子義第一次見宋念是在十年前，那時候他們都還在上高二，本來應該見不上面的，但是陰差陽錯地跟着肖明瑞就見到了人。

那是高二下學期了，暑假快開始的時候——

顧子義跟肖明瑞在號稱B市最強高中的一中，宋念則在C市某重點中學，山高水遠的，原本也遇不上。

不過在更早前的幾年，為了促進教育改革、擴大教育資源的有效利用，B市跟C市聯合成立了一個中學教育聯盟。具體而言，就是B市的中學跟C市的中學結對，互相交換教學資源，進行教學交流，以促進教育質量的提升——說是交流，其實更多的是B市的中學指導C市，畢竟C市勉勉強強也只能算個三線城市，B市卻集中了全國最頂尖的教師力量。

不管怎麽說中，這個教育聯盟對C市的教育還是有一定幫助的，兩市的中學偶爾也會舉辦一些交流比賽，讓學生之間進行更直接地接觸和交流。

那一年聯盟決定搞個數理化友誼賽，宋念所在的中學正好跟B市一中配對，所以B市一中的師生們理所當然地承擔了對方的接待工作，附帶的還有賽前的指導交流。

宋念他們到達B市的時候，顧子義跟着計算機的老師們正好在國外參加人工智能編程大賽，所以錯過了最開始寒暄熟悉的流程，等顧子義比完賽回到學校的時候卻看見宿舍裏一群人蔫頭耷腦的，一問情況，頓時來興趣了。

他們一中今年的數學建模比賽居然屈居第二！

這丢臉丢大發了！

原本顧子義跟肖明瑞兩人都是本地人，家裏離學校也不遠，根本不用住校，不過顧子義是被他家母上以“這麽大個人了得學會自力更生”為由丢出來的。肖明瑞則是被顧子義生拉硬拽騙過來的。好在宿舍氛圍倒也融洽，年輕氣盛的男孩子打打鬧鬧的很快就混成了一片，所以顧子義倒覺得樂在其中。

正值晚間，肖明瑞十分淡定，看不出半點兒比賽失利的模樣，照常戴着耳機在宿舍裏翻書。

顧子義走過去，拿胳膊肘碰了碰肖明瑞，樂道：“怎麽回事兒？你居然會輸給別人？”

說完又一臉八卦地轉頭問別人：“哪個學校拿了冠軍？五中還是八中？”

室友一臉郁悶地看着顧子義，有氣無力地回：“都不是！”

顧子義這回真有點兒意外了：“那到底誰贏了咱們呀？”

室友二是物理組的，照常拿了第一，所以沒有那麽濃的怨氣，咳了一聲，朝顧子義擠眼睛：“C市的城川中學。”

顧子義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城川中學是個什麽來頭——這是一中的兄弟學校！

“不應該呀，沒聽說城川中學數學有那麽厲害呀！”

室友一給了顧子義一個“你說的不是廢話嗎？”的眼神。

“而且對方帶隊的是個女生喲！”室友二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顧子義眉頭挑得老高，朝肖明瑞撇過去，上上下下看了人家一圈兒，若有所思地笑：“肖哥，你不會是看人家女孩子長得漂亮，所以腦子臨時短路了吧？”

肖明瑞沒啥反應，室友一先不幹了，義憤填膺地扔了個紙團，精準無誤地砸進顧子義腳邊的垃圾桶裏。

“你這是看不起我們的智商！”

室友二的目光順着紙團轉了半圈，跟着點頭：“長得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不過人家能力是真強，聽說五中那個小李子不服氣，賽後直接找人家單挑去了。結果——”

室友二攤開手，語氣裏有那麽點兒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铩羽而歸！”

“不是單挑，”肖明瑞合上書，摘了耳機，轉身加入大家的話題，适時糾正道，“只是讨論了個問題。”

頓了頓，仿佛想起了什麽，又鄭重地補充道：“她比我們預想中都更優秀。”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五中也沒撿着便宜！”室友一頓時覺得胸中郁悶消失了大半，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他覺得他還是站城川的！再怎麽城川都是他們一中的兄弟學校，總比五中八中拿了冠軍強！

這麽一想，瞬間就淡定了，開始理性分析：“之前确實沒怎麽聽說城川的數學有多好，這次算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吧。那天咱們去機場接人的時候，還有前幾天交流的時候，我還都沒看出來宋念這麽猛！”

“宋念？”顧子義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餘光觀察着肖明瑞的反應，心裏的好奇頓時高漲，躍躍欲試地問，“我記得按照慣例，比賽完後第二天咱們要跟兄弟學校聚餐吧？”

室友二瞬間看穿顧子義的心思，給他潑冷水：“少爺，您莫不是忘了？您不是比賽組的人，您就是個編外人員，沒參加聚會的資格！”

“那我總能算個啦啦隊吧！”顧子義理所當然地回，“你們不能歧視後勤人員！”

最後的結果就是顧子義作為編外人員跟着宿舍一群人去蹭了個飯，然而很遺憾沒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宋念”。

根據多方打聽，據說人家水土不服外加空調吹多了有點兒感冒，目前正在發燒中，被送校醫院打點滴去了，所以很不巧沒能來參加聚會。

回去的路上，肖明瑞沉默着沒說話，顧子義唉聲嘆氣，室友二看了一圈，适時建議道：“不然我們買點水果，讓肖明瑞代表我們去看看？怎麽說也算建立了革命的友誼嘛！”

顧子義頓時贊同：“這個可以！理由充分！”

室友一鄙視地搖了搖頭：“顧子義你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的真實想法了！”

“我就是好奇什麽人能贏了咱們肖哥！”顧子義承認得十分幹脆。

玩笑歸玩笑，基本的禮節大家還是有的，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又是一起相處了好幾天的人，再加上大家嘴上雖然有點兒怨氣，但對于有本事的人還是很佩服的，所以最後大家商量一致，買了點兒水果，讓肖明瑞和顧子義作為代表去看宋念。

室友一本來也是要去的，被室友二适時拽住了，等肖明瑞和顧子義兩人走了一段路，才朝一臉莫名的室友一擠眉道：“我覺得肖明瑞對宋念好像有點兒不一樣，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呀！咱們就別跟着往前湊了！”

室友一瞪眼睛：“那有什麽？有本事的人誰都欣賞！再說，我們不去也沒用，顧子義還不是去了？”

室友二拉着室友一往回走，“顧少爺就是去活躍氣氛的，一個就夠，再多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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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義跟肖明瑞提着水果籃子到達校醫院的時候宋念剛好打完點滴，燒已經退了大半，臉上還殘留着點兒紅暈，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腦袋抵在宋翼肩膀上，有氣無力地笑：“走不動了，不然你背我走吧！”

宋翼仰頭望天——花板，他姐多強大的人呀，現在居然跟他撒嬌？

老天……他真有點兒受不住！只能故作鎮靜繃着臉數落她：“讓你逞強！你昨天就不舒服了吧？”

這段對話剛好被走進觀察室門口的肖明瑞跟顧子義聽到。

乍一聽，一男一女，女孩子的聲音大概是因為生病帶着點柔柔糯糯的鼻音，男孩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小，但是語氣親昵——這一幕對于不太熟悉情況的人來說到底有點兒尴尬。

肖明瑞腳步頓了頓，大概覺得這個時候還是暫時不出現好，眼神示意顧子義。

顧子義滿腔的好奇心沒得到滿足，本來想着好友這回可能開竅了，他說不定還能幫一把，哪知道人沒見到先聽到這對話了——意識到對方可能已經有男朋友，頓時不太淡定了。

不過這只是表象，他向來不憑一時片刻的所見所聞來判斷人，所以假裝沒看到肖明瑞的眼神，反而從容自在地往前走了一步，正好透過觀察室的門縫看清楚了裏面的人，瞬間樂了——他就說剛剛聽那個男生的聲音好像有點兒小，可不是小嘛！估計都沒人家女孩子高！

觀察室裏還有別的中暑的人，再加上本來走廊上就經常有人走動，所以裏面的宋家姐弟根本沒注意到外頭還站着兩個人。

宋翼沒聽到宋念搭話，拿手碰了碰宋念的額頭，還好，沒發燒了，他可以繼續數落她了：“那個比賽有什麽好比的？你昨天要是早點來醫院！今天也不至于燒成這樣！”

宋念悶着聲笑：“只能說對手長得太賞心悅目了，不多看兩眼有點兒可惜。一看就看入神了，我都沒意識到感冒了。”

“是不是一中那個——叫肖明瑞的？”宋翼被鎮住了，眨了眨眼睛，伸手推宋念的腦袋，“姐，你不會早戀了吧？”

宋念樂不可支，一笑起來，腦袋又有點兒暈了，再擡頭一看，觀察室裏僅剩的兩個中暑人員全都目光炯炯地看了過來。宋念淡定地回以微笑，本來腦袋就暈，再加上角度問題，自然沒有留意到外頭還站着正主兒。

兩個不知名的一中學生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然後極有默契地有看了眼門外的人，再轉頭看一眼宋念，最後看了看還沒挂完的點滴，都有點兒不淡定了——這種情況，他們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肖明瑞和顧子義當然聽見了裏頭的談話聲。肖明瑞腳步僵住，片刻，直接提着水果籃子往回走。

顧子義又看了眼觀察室裏的女孩子，雖然是坐着，但看起來個子應該不是很高，短發，笑起來溫柔明媚。可能因為發燒，臉上還帶着點兒紅暈，看上去就多了兩分可愛——總結起來就是人長得不算很好看，但是幹淨柔和，看上去很舒服。

至于肖明瑞嘛——嘿，他覺得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