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感情的問題

闊別半載，再回到B市，宋念竟然有種離開了很久的感覺，身邊熟悉的人都在世界各地奔波忙碌，那些熟悉的景物也換了不一樣的陪襯——連單位裏的綠色植物都已經換了一撥更茂密喜人的。

看來這一年盛世的經營效益不錯。

宋念感慨地笑了笑，她之前跟的那個聯合開發項目也接近尾聲了，不出意外明年盛世又是一大筆進賬。自己所在的公司欣欣向榮、一片大好前途自然是好事兒——只不過偶爾有時候同事太過熱情了，也讓人有那麽一點兒小煩惱。

這不，正巧她的前上司加同門師姐喬英女士一看見她走出大boss的辦公室眼睛就亮起來了，還沒等她先開口，人就已經走近來，順手遞了盒糖給她。

“喬總，你明知道我不愛吃糖的。”宋念好笑地搖了搖頭。

喬英意料之中地笑了起來，收回手：“那行，我請你喝茶。到我辦公室去？”

宋念欣然應允，兩人并肩往外走，路上相熟的同事朝兩人點頭示意，好笑年輕活撥的女孩子眼睛亮瑩瑩的笑着迎上來喊“宋念姐”，宋念一一微笑回應。喬英則顯然冷淡許多，偶爾點點頭，算是回應了。

待進了喬英的辦公室，帶上門，喬英一下子懶散下來，笑着給宋念使眼色：“獨家消息，高層正在商量你的升職方案。”

宋念點了點頭，這樣的消息并不算意外。盛世是做大數據起家的，早期就是個交流平臺，後來發展成公司，專做大數據，同時也為客戶提供相應的數據庫建設方案、數據分析和建模等服務，在業內算是翹楚。

不過近年盛世準備進軍游戲行業，她跟的那個項目算是試點，是盛世跟另一家游戲平臺合作開發的新型體驗式游戲，估計在年底就能正式推出了。

更重要的是，這個項目可能将會用到她前兩年的一個“小成果”。當然，這個成果不能歸屬于盛世，那時候她還沒正式入職呢！她只是跟着她的老師給盛世提供技術支持而已！所以那個“小成果”目前還在她自己的支配範圍內——至少她說了能算數。

雖然當初她并沒有申請專利，但是作為第一作者，她的數據模型和代碼從未公布，換句話說，這個小成果目前還算是商業秘密——僅對個別人例外。

作為盛世的員工，她并沒有藏私，早在第一階段測試時就已經跟公司高層提過這個事兒了。當然，盛世可以選擇用，也可以選擇不用，不過效果嘛，肯定還是有點兒差別的。至于差別有多大，估計取過某些高科技公司的人心裏都有數。

她自然沒有天真到把自己的成果無償奉獻給公司，所以盛世跟合作方目前只是感興趣，但并沒有拿到使用權。

因為中間還涉及到別的問題，作為盛世的一名員工，秉着坦誠共贏的原則，她早在兩個月前就跟老板們“探讨”過技術授權的問題了……但是老板們似乎不想那麽急于行動。

總而言之，她好歹還是在盛世開強拓土的道路上灑了一把血淚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後期眼見地就有更多可壓榨的價值了，所以公司給她升個職太正常了。

這種事情都是等價交換，宋念腦子很清醒，沒有利益的事兒老板也不會幹。

喬英對宋念的反應顯然早有預料，而且因為跟宋念畢竟還比較熟悉，在公司好歹也有那麽點兒地位，所以對項目上的事兒也知道個七七八八。

私下裏，她倒是覺得公司老板們可能有點兒太想當然——換個說法，就是資本家本性暴露得太過了點兒，對宋念這樣的人說不定還會适得其反。當然，這話輪不到她說，她也樂得清靜，反正對宋念應該也造不成太大的影響。

“你心裏有數就好，我也不問你打算了。”喬英拍了拍宋念的肩膀，示意宋念往茶桌上坐，自己洗了手，開始泡茶，話題也自然而然岔開了。

“還沒男朋友？”

宋念剛坐下，冷不丁地聽見這話，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喬英一臉“就知道如此”的表情，摁好燒水器的開關，頗有些好奇地問：“按理說你這年紀也不算大，可這麽多年都不交男朋友就讓人有點兒納悶兒了！你家裏人不催你呀？”

“起碼面兒上還沒催。”宋念自動忽略了前一個問題。

喬英搖着頭無可奈何地看了宋念一眼，頓了頓，試探性地問：“要不，我給你介紹個相親對象吧？”

宋念詫異地看了喬英一眼，她跟這位師姐最初認識的時候就看見她就在相親，後來時間久了吧，發現兩人脾性相合，慢慢地也處熟悉了。這兩年喬英自己的問題還沒解決徹底，反倒是一直關心她的個人問題，不過介紹人相親什麽的，這還是第一次。

要說相親，她其實并不排斥，不過……宋念沉默了一瞬，她這兩年因為跟項目，在B市的時間加起來也并不多，所以有段“孽緣”還拖着呢，雖然這段孽緣來得有點兒猝不及防，以至于她一時半會兒的都不知道怎麽應對，再加上工作忙各地飛，一猶疑，兩年都快過去了！

“謝謝啊，不過我還有段感情糾紛需要處理一下。”宋念嘆了口氣，頗有幾分無奈。

喬英手裏的杯子差點兒沒捏注滑了，眉頭挑得老高，上上下下看了宋念好幾眼：“真的假的？沒關系，你要是不喜歡相親的話，我推了就是。”

宋念敏銳地捕捉到喬英話裏的信息——看來是有人找過喬總了呀！不過這暫時不在她關心的範圍，她得先解決另一位少爺的問題。

“不是，這跟喜不喜歡沒關系，我确實有點兒感情問題需要先理清楚。”

宋念的語氣裏明顯帶着幾分無可奈何。

喬英瞠目結舌，直起身子，再三确認：“你——感情糾紛？我跟你認識了好幾年了，我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不說前幾年，單說這兩年吧，你哪兒來的什麽感情糾紛呀？”

對呀，她剛知道的時候也很意外，怎麽就成了感情問題了？讓人一點兒心裏準備都沒有。

宋念往後靠在沙發上，力不從心地回，“時間是有點兒久了。”

真要說起來，那得從十年前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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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在P大的自主招生面試中，她第一次見到顧子義……只能說，印象不錯。

怎麽說呢，顧子義在她看來就是個标準的富二代——舉止有度、博學多才，性格還挺好，陽光開朗、青春恣意，讓人見而心喜，而且最重要的是……有錢！

她那時候其實對衣着時尚并不關注，之所以能一眼看出來顧子義家境不凡也是因為他腳上的鞋——本來她是沒注意到的，可比完賽後好死賴活地要陪她去面試的宋翼一看見人家的鞋子眼睛就不會動了。

她跟着一看，嘿，可不就是宋翼心心念念在她耳邊“科普”了無數次的鞋子嘛！

那個時候那個價格的鞋子不管是對她家還是小叔家來說都是太過奢侈了。真要咬咬牙也買得起，但不肯定會買，所以僅僅就是個念想罷了，真要買了還不敢穿呢。

她先看到了他的鞋，然後才仰頭看清了人——是個身姿挺拔陽光帥氣的少年。跟肖明瑞的清隽泠然不一樣，顧子義的好看是讓人想靠近的好看，有種不自覺地感染人的魅力，所以她猜測他在女孩子中間應該挺受歡迎的。

當然，那只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後來認識久了，她才發現第一印象可能給她造成了一些錯覺，以至于她對他的判斷出了點兒偏差，然後就在糾正偏差的路上越走越偏……

總之，他跟她想象中的富二代還是有點兒不一樣的，他顯然是富二代中的“精英”——博聞強識、滿腹經綸，還有些幽默，心地也不壞，對她其實頗為照顧。再加上她們學校跟一中是兄弟學校，而且之前她對肖明瑞幾人的印象也非常好，所以整體來說對顧子義的第一印象很不錯，後來閑聊了幾句，還留了聯系方式。

那個時候他們還是高二，從B市回來後就是期末了，很快就是高三，傳說中最關鍵也是壓力最大的一年。但對她來說其實區別不是很大，有的時候反而更放松。母上大人倒是有點兒擔心，好在家裏老父親對此樂見其成，整天樂呵呵的也不給她增加壓力。

所以高二暑假，家裏召開了家庭會議，在她的堅持下，她用自己那幾年存的錢加上父母贊助買了人生第一臺電腦。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手機，但好在電腦網絡通暢，也因此，她跟肖明瑞和顧子義一直有聯系——那個時候還流行用即時聊天工具。跟顧子義聯系大概就是兩人都在線的時候問聲好，然後閑聊兩句；跟肖明瑞的聯系則大多集中在讨論數學問題方面，而且聊天頻率也比顧子義高多了。

高二的時候城川能在數學建模比賽上贏了一中其實更多的是運氣。肖明瑞是數學方面罕見的天才，她前所未見，那次能贏，不過他大意她僥幸，所以後來跟肖明瑞的交流她其實受益良多。

本來以為大家應該要等上大學才會再見，結果高考完後沒多久，她就被顧子義告知他們畢業游要到C市來，希望她能做東帶他們到處逛逛。

她對他們這次旅行實在是理解不能，兩個大男生跑這麽遠來看風景，太不符合他倆在她心中的設定了，而且——她哪兒知道他倆喜歡逛什麽呀！只好把剛上完高一的宋翼拉上了。

後來她才知道，他倆到C市其實只是因為跟着家裏長輩出來見世面，然後一時心血來潮，順路拐了個彎兒來C市玩兒。

她家老爹聽說人家要來，倒是非常熱情，自告奮勇地要開自己那輛看着有點破舊但收拾得還算整潔的二手面包車去接人。

她本來以為老爹只是單純熱情，所以默許了。

結果，第二天晚上她無意中聽見老爹跟母上嘀咕——

“兩個娃兒都不錯，長得看好，也懂禮貌，成績也好——都是提前就定了要上P大……我們家周邊的那幾個娃兒，跟人家沒法兒比……我之前還有點兒擔心，現在想一下，念念真要是跟哪個談朋友，我也勉強能接受——總比上了大學被不知道哪兒來的娃兒騙走了強吧……這兩個怎麽說我還看見過人呢！”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猜測？

宋念仰頭望天，算了，她不想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

第二天，她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老爹的熱情服務，自己帶着宋翼去酒店找肖明瑞跟顧子義規劃旅行路線，最後在顧子義的堅持下帶着大家進附近的山裏呼吸新鮮空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