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無聲的等待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一時忘了反應，像是被人突然定住了一般，訝然地望向肖明瑞。

肖明瑞無奈地笑：“她已經拒絕過我了！”

她拒絕了肖明瑞！她不喜歡肖明瑞？

周圍的嘈雜聲驀地遠去，他紅着眼睛盯着肖明瑞，腦子裏不停地回響他說的話——她拒絕了他！

那一刻，心跳漏了一拍，随後又猛地抽動起來，像是激活了某個開關一般，突然砰砰砰地劇烈地起伏，讓他下意識地抓住了肖明瑞的胳膊。

“什麽意思？”

肖明瑞放下茶杯，拍了拍他的胳膊，苦笑着解釋道：“意思就是，我覺得你的想法可以跟她說一說——你不用顧忌我了。”

腦子裏啪的一下，無數思緒炸開，周圍的嘈雜聲重新襲來，他抓着肖明瑞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心裏上上下下猶如過山車一般，哪些隐藏的心意在胸腔裏翻騰着無法平息。

良久，他才放開肖明瑞，身上的力氣盡失，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只覺得滿嘴發澀——他不能去找她！

對他來說，他喜歡了她很久才幡然察覺，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她！可對于她來說，他前一段才撮合她跟肖明瑞，後一段就自己去表白，這太突兀了！太不符合常理！他甚至能料到她聽到他心意時的反應，她肯定會覺得他瘋了！

最重要的是——他拿了國外學校offer，馬上要出去，三年時間，他沒辦法守在她身邊！

他喜歡她，也尊重她——他不想在離開的前一瞬間給她造成困擾，然後又不負責任地離開！

假如，萬一，她願意接納他，他拿什麽去回應她？讓她等自己三年？表明心意後無縫連接異地戀？

那種自己都沒辦法保障的承諾他不想輕易開口！

他的心意與她無關，那不是她應該承擔的困擾，他舍不得讓她等……他寧願自己去等待，守候……直到他真的可以擁她入懷！

所以……他等了三年，也想了她三年。

他跟她分享他的成績，訴說他的喜悅，傾聽她的想法，他跟她如往常一樣聯系，不算頻繁，但足夠了解彼此近況。

只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經幻想了無數次她笑着倚進他懷裏的場景！

她甚至在他的夢裏出現過無數次……有那麽幾次，他在心慌意亂臉紅心跳的瞬間醒來，沖動着想去找她，告訴她他想她——但他最終還是按捺住了那些悸動！

直到兩年前，他準備回國，同時把YN總部遷回國內。一切就緒，他跟她已經約好了在學校見面，就那麽一瞬間，他在腦子裏演練了無數次他跟她見面時的場景，思忖着要怎麽跟她表明心意。

那時候，他對着電腦，跟她聊着日常，滿心悸動，一時沒忍住，問她：“宋念，你沒交男朋友吧？”

她估計沒料到他突然問這句話，反應了一瞬，才給他回信息：“想不到顧總還是這麽關心朋友的個人問題啊？”

他能想象她回這句話時皺着眉頭無奈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還沒來得及回她，便看她又發了消息過來。

“人家肖明瑞已經有女朋友了，您就別幫他惦記了！”

他莞爾，手上的速度快過腦子，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句藏在心底的話已經發了出去。

“不是幫他惦記。”

“？”

“我是說……我關心的不是肖大少爺的個人問題，而是——我自己的！”

不是別人的感情問題，而是我和你的……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他從她還是小女生的時候就認識她，她不是對待感情扭捏害羞不知所措的人，但他還是怕吓着她。

他認識她十年，幾乎也喜歡了她十年，只是年少的時候太粗心，下意識地藏住了自己的心思，不敢承認……

他等待了三年，等這份愛戀自然發酵——三年的時間，他發現她已經住進了他心裏，生根發芽，那裏早容不下另一個女孩子了，它只對她開放，他……只想要她。

他滿心慶幸跟歡喜在大四那場宿醉後又一點一滴收斂起來——他離開她到了另一個地方，時間不短也不長，他藏着自己的心意從未表露，所以迄今為止她對他的喜歡毫無所知！

他愛她，所以願意等待，等自己可以為承諾負責，可以在她身邊讓她切實地感受他的愛意的時候，再到她身邊去。

三年的時間，他跟她天各一方四處交流，陰差陽錯地竟然一次都沒見到。

現在，他要回國了，那些傾訴心意的話他差點兒一股腦全打出去，但是當那句表明心意的話發出去的時候，他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忍住了心底那股将要破土而出的沖動，點到為止。

她那麽聰明，肯定能猜到他的意思。

事實上，她不僅猜到了，還被吓跑了！

乍然得知他的心意，她肯定很吃驚，還一度以為他在國外受了感情刺激，轉頭去跟肖明瑞打聽。

結果弄巧成拙，肖明瑞的回答大概讓她堅定了她的猜測，所以她沒等他坐上回國的飛機就委婉地拒絕了他，并且幹脆果斷地采取了措施——她沒來見他！甚至連後來聯系都少了！

在給他下最後的“判決”前，她非常誠懇地給他發了郵件，內容大致兩條：一、他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她很珍惜他們之間的友誼，所以不希望被破壞。也希望他能想清楚，不要因為一時的感情問題影響他們的友誼。

二、她覺得他需要時間來清理一下思緒，她也需要點兒時間化解尴尬，為了避免大家産生錯覺，所以起碼一段時間內還是不要聯系太多。

他那個時候不知道原委，猝然被拒，只覺得那種久違的窒息心痛又開始了，壓得他踹不過氣，他喜歡了她這麽多年，連面都沒見到，怎麽就能這麽過去了——他不想放棄！

她不想見他，他找過她的好朋友程曉曉，也找過肖明瑞，後來才慢慢發現，她或許是誤會了什麽，才會拒絕得這麽幹脆！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信息，是他從程曉曉那兒得知的——她對他，應該并不像對肖明瑞那樣無知無覺，她可能對他是有好感的，所以需要給她點兒時間去反應，如同當年的他。

他怎能不歡欣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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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答應了他！他心底的喜悅愛戀迫切地想沖出來！

看着手裏沒送出去的“小禮物”，顧子義自嘲地笑起來——這回應該能送出去了！

找了個紙袋子細細裝好盒子，便出門下了樓。

正在給顧父倒水的顧母看見他，似笑非笑地問他：“都這個點兒了，你還回去呀？家裏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吧？”

“那是，我沒我爸命好！”顧子義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換回顧母一個白眼外加嫌棄的催促。

“得了，就知道沒什麽好話！快走快走！”

顧子義換好鞋出門前，顧母在後頭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這次靠譜點兒啊，早點兒把兒媳婦兒帶回來我們見見！”

顧子義臉上笑意彌漫，“嗯”了一聲，轉身跟顧父顧母道了別，拿着小袋子出門開車。

原本是要往住處開，但或許是心有所思，不知不覺地就偏離了方向，等顧子義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偏離了好長一段路。

餘光瞥見副駕駛座上的小袋子，顧子義自己忍不住低眸淺笑，心底漲滿溫軟細流，無數小浪花雀躍跳動着，催促着他往心裏所想的方向繼續開。

既然已經開錯了路，那就索性錯到底吧。

……

再次到達宋念的小區時已經接近零點，街上清冷的燈光下人影寥落，連車都極少。

顧子義把車停在路邊，看着燈影寥落的高樓陷入了沉思，拿着手機無意識地在手裏翻來覆去，如同胸口處翻湧的難耐悸動——他其實并不想幹什麽，只是太高興，忍不住時時刻刻想見見她……一直，看着她。

就算不能看着她——那至少，聽聽聲音也好！

這股難以抑制的沖動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在心底晃動，顧子義自己先笑起來，拿出手機給宋念撥電話。

電話的聲音在靜默的夜裏顯得格外清亮，顧子義握着手機輕輕吸了口氣，片刻後，那一頭宋念略帶喑啞的聲音傳過來，帶着幾分睡意缭繞的不确定：“顧子義？”

“是我。”顧子義按捺住心底的無聲悸動，猶豫了片刻，聽着她的呼吸聲，明知故問，“你睡了？”

宋念迷迷糊糊“嗯”了一聲，聲音裏明顯帶了幾分困倦的柔糯，反應也慢了好幾拍，好半晌才有氣無力地問他：“你怎麽還沒睡呀？”

顧子義握着電話無聲而笑，仿佛浸在一汪柔情碧水中，胸口顫動着，渾身上下攏在柔軟溫煦的情意之中，只覺得心軟似水，連聲音都輕柔了幾分：“我太興奮了，睡不着。”

電話那頭的宋念愣了好一陣，才漸漸反應過來，聲音也明晰起來：“你在哪兒？”

顧子義避而不答。

“你醒了？”

宋念的聲音徹底清澈起來，恢複了白日的柔和明快，語氣裏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嗔怪：“顧子義，你別轉移話題！”

胸腔那股柔軟驀地落下來，顧子義繳械投降，淡定地回她：“你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