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各自的想法

從她跟顧子義遇到魏明的那刻起，這個電話就已經在她意料之中了。

宋念眉梢挑起，惋惜又無奈地嘆了口氣，跟顧子義對視一眼，接起電話。

“于總？”

于文奕的聲音一如以往地溫和明朗，帶着幾分讓人難以拒絕的善意：“宋念，我剛從陳總辦公室出來，你的晉級方案定下來了——研究部的總經理助理。”

“謝謝您。”意料之中的電話，意料之中的事兒，宋念并未多言，但對于文奕還是真心道謝，“不過，這個位置給我恐怕有點兒不合适。”

她這個上司其實人挺不錯，有底線有原則，惜才愛才，看人的眼光很不錯，對自己人也足夠真誠。但是他也同樣有手腕有魄力，對于對手足夠狠厲，是個讓人心生懼意的對手。最重要的是，盛世總經理陳昭陽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對陳昭陽可以說是言聽計從——即便有些事兒他內心不一定贊同，比如，今天這次。

宋念的反應顯然也在于文奕的意料之中，所以對方并未表現出半分不悅，反而主動換了話題，坦誠道：“盛世跟鼎誠開發的那個游戲，陳總跟鼎誠的文總碰過了，應該還是會用你的那個數據分析和轉換模型。陳總的意思是想讓我先私下問問你，看你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于總，”宋念慢慢嘆了口氣，顯得有幾分無奈，坦誠道，“這個問題我之前就跟陳總彙報過，因為這個模型是我兩年前跟YN這邊合作開發的，雖然作為第一作者，我仍舊有授權他人使用的權利，但是我也需要提前跟YN溝通，征求YN的同意。當然，如果盛世能直接跟YN談更好。”

宋念頓了頓，視線落在顧子義臉上，此刻他已經停下車，正靜默地注視着她，安安靜靜地卻透出幾分胸有成竹的底氣來——這還是重逢以來，她第一次看他如少年時期一般的意氣外露。

宋念朝顧子義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繼續道：“正好我這邊也溝通好了。如果現在盛世跟鼎誠決定要談授權，那就直接找YN吧。畢竟我作為盛世的員工，直接跟衣食父母談條件似乎有點兒不太合适。”

電話那頭的于文奕默然半晌，才惋惜般嘆了口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轉告陳總的。你這幾天好好休息休息吧。”

停了一瞬，正要結束通話，于文奕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補充了一句：“對了，研究部這邊最近應該沒什麽大項目了。曙光那個案子你要不要跟一跟？投資部那邊正好想要個專業人士過去幫忙。”

“于總，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宋念輕輕笑起來，在心底嘆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正好也請您幫我跟公司報備一下——曙光的創始人之一宋翼是我的堂弟，關系非常親密的近親屬，所以我覺得我還是回避一下比較好。”

宋念此刻雖然笑着，但語氣裏明顯多了幾分疏離，于文奕卻仿若未覺一般，恍然大悟，語氣溫和地表示将向公司高層轉達這件“小事”。

挂完電話，宋念臉上的笑意淡下來，支着額頭忍不住感嘆：“本來挺簡單的事兒，非得這麽彎彎繞繞地說一圈兒，何必呢？”

于文奕這個電話，關心可能就占了那麽十分之一，剩下的意圖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就是探虛實來了！

盛世要收購曙光，怎麽可能連宋翼的背景都沒調查過？宋翼跟她的關系，公司高層想必早已了然。這會兒讓于文奕來這麽問，不過是因為她跟顧子義的關系超出了他們的猜測！再聯想一下最近業內流傳的YN想收購曙光的消息，盛世當然會坐不住！動則上千萬甚至可能過億的收購外加一個不大不小的技術授權，盛世估計也沒想到這一下子兩件事兒能碰到一起，不然大概也會早點兒做決斷了。

哎，估計她在盛世總經理陳昭陽那兒已經是挂了號的“反叛分子”了，可惜了，她還挺喜歡這份工作的……

宋念一陣唉聲嘆氣外加不理解。

顧子義伸手過來碰了碰宋念的臉頰，頗有些無奈地笑：“別嘆氣了，你就是脾氣太好了！對陳昭陽這樣的老狐貍，有時候不必那麽客氣！咱們越退他越會得寸進尺！”

“所以，”顧子義看着她，極有耐心地勸她，“底線面前，得寸步不讓！”

“我知道。”宋念了然地點頭，顧子義的手指落在臉上，癢癢地，宋念伸手拉住他，擡眼看過去，可憐兮兮地嘆氣，“所以，下面我就只能看顧總你的了。”

說完往車窗外望了望，确定已經到自己居住的小區了，宋念猛然從哀嘆惋惜中醒過神來，想起這位昨天的去而複返，頓時驚覺自己得早點兒回了，不然一會兒又該受不住美□□/惑了！遂果斷轉回頭跟顧子義告別：“那我先回去了？”說完便要伸手去開門。

顧子義反手拉住人，傾身過去，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輕輕碰了碰，聲音低低地透着些笑意：“你落東西了！”

宋念愣了兩秒鐘，懊惱地閉了閉眼睛，推了推明顯有些念念不舍的顧子義：“那您倒是給我騰個空，讓我把東西拿回去呀！”

說完宋念自己先笑了起來，迎着顧子義燦然的目光，頗有些無可奈何，頓了頓，擡手捧着顧子義的臉頰，仰頭過去輕輕吻了吻他：“現在可以讓我拿東西了嗎？”

顧子義低低地笑出聲來，一手攬着宋念将人往自己身前帶了帶，防止她往後退開，一手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朝宋念傾身，低頭下去直接吻住她。

與先前的淺嘗辄止不一樣，這一次溫柔中卻透着幾分濃烈缱绻的愛意，帶着十足的耐心，從周邊逡巡輾轉到慢慢收攏，帶着男子清冽的氣息一點一點浸開宋念的防線。

片刻的功夫，宋念潰不成軍，一手抵在顧子義胸口上，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良久，顧子義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宋念，看着眼前人面頰緋紅眼波潋滟，只覺得胸口處湧動的愛意幾乎快要壓制不住沖出來，深吸了口氣，重新吻了吻宋念的額頭，反手從儲物箱裏将紙袋子拿出來，放進宋念懷裏，聲音低喑地笑道：“現在可以了！”

宋念嗔他一眼，抱着紙袋子慢慢順了會兒氣，待臉上的潮紅褪去，這回堅決地先開了車門，一步跨出去，方回頭朝顧子義道：“我回去了！你路上開車慢點！”

顧子義好笑地看着她，順從地點頭“嗯”了一聲，從駕駛座下來，目送她抱着紙袋子消失在夜色中的綠蔭深處，這才靠在車身上，扶着額頭似無奈又似感慨地嘆氣——他一點兒都不想跟她分開！先前簡直太失策了，他就應該在這小區再買一套房子的！

……

不同于宋念跟顧子義的溫馨不舍，此刻離S大不到兩公裏的一處私人會所的茶室裏，盛世的幾位當權者正神色各異地商量着新的方案。

盛世總經理陳昭陽已年近五十，但保養得極好，頭發烏黑，面容和煦，乍一眼看上去也不過四十，人微微有點兒發福，卻胖得恰到好處，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顯然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跟魏明不同，這位總經理仿佛一直都是那麽随和，讓人不自覺地心生仰慕。

這會兒陳昭陽穿着身灰白色的家常便裝，随意地坐在茶桌後，動作輕緩地替衆人泡茶，臉上仍舊是風輕雲淡的惬意，對剛剛才聽說的宋念跟顧子義的關系看不出絲毫不悅或怒氣來。

“這事兒也不算是意料之外，宋念先前就透露過，是咱們沒往深處想。”陳昭陽的聲音如人一般溫和，慢條斯理地替衆人斟茶，送到各人面前，聲音緩緩而有力，“都說說吧，你們怎麽想的？”

魏明西裝革履端坐在茶桌一側，餘光在于文奕身上掠過，捧着茶杯不緊不慢地開口：“YN這兩年在國內确實風光無限，但畢竟底蘊有限，資金實力擺在這兒，咱們完全沒有必要退！更何況YN的用意咱們還沒完全摸清，此時退讓難免顯得過于膽怯。”

“這可不見得！”魏明對面的人穿着更為随意，看上去年紀跟魏明差不多，此刻正懶懶地往後靠在椅背上，搖頭點了點魏明，擺着手笑，“魏總大概忘了，顧子義背後站着的可不止一個小小的YN。他老子手握致和集團40%的股權，在致和集團向來說一不二，而且又非常護短，關鍵時刻給兒子提供點兒資金支持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我相信致和集團的其他股東也會非常贊成的！”

被人這麽不客氣地拆臺，魏明臉上并無惱怒，只捧着茶杯的手放下來，不輕不重地“啪”的一聲将杯子擱在桌上，反問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倒在椅背上的人攤了攤手，頗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随後又興致高漲地說開了，“真要照我的意思，還是先弄清楚宋念跟顧子義的關系深淺再說。顧子義這些年，身邊可一個女人都沒有！號稱業內青年貴族中的黃金單身漢。當然，業內關于他的猜測倒是不少，可猜對的估計沒幾個……你們覺得顧子義這回是心血來潮還是情根深種難以自拔？這一時半會兒的，我還還真猜不出來！宋念這姑娘看着是挺舒服，性格也好，但是也沒有那麽大的魅力吧——關鍵是，他倆怎麽認識的，你們不好奇嗎？”

“這種猜測根本沒有意義！”魏明手指在桌上頓了頓，出聲打斷對面的人，“現在關鍵問題是，宋念不接招，技術在YN手裏，曙光的收購也多了一個對手，跟我們預料中的局面相差太多。”

“不管有不有意義，魏總都應該比我更關心真實情況才對吧。”魏明對面的人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魏明一眼，卻沒再多話，反而端起茶杯開始喝茶，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