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見一見家長

“嗯，有點兒私人恩怨，所以價格開高了些。”顧子義承認得十分幹脆，“不過，我相信陳總跟文總最後都會同意的。”

陸知行緩緩笑起來，顯然早有猜測，點着頭笑道：“宋念這個小姑娘非常好，要是早幾年遇見，說不定我也會起愛才之心。”

“謝謝。”顧子義臉上也浮現出幾分笑意，“能得您青眼，她應該也會覺得很榮幸。”

“她知道你來見我？”陸知行略帶好奇地問。

顧子義點頭承認，仿佛将陸知行當成一個普通的長輩一般，從容地說着自己的打算：“我們約好了後天過去拜會她的父母。”

陸知行了然，感慨地嘆了口氣，視線移到門口處端着茶進來的妻子身上，目光瞬間柔和起來，起身迎上去将茶端了過來，輕聲道：“你去看會兒電視吧，我跟子義聊幾句，一會兒我來做飯。”

他的妻子笑着點點頭，又朝顧子義微微示意，聲音溫柔地囑咐：“你們慢慢談，有什麽事兒叫我。”

顧子義早已起身，笑着致謝，待來人動作輕柔地走出去，将門帶上，方回過頭，從桌上端起茶壺，自己替陸知行倒了杯茶。

陸知行接過茶杯慢慢品了一口，意有所指地問道：“你是怎麽打算的？讓宋念來聚合？”

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像陸知行這樣心甘情願隐退的人，對于自己曾經親手打造的世界，在可能的情況下多多少少都會更傾向于找一個自己中意的“繼承人”。而這個人，陸知行明顯有了偏好。

顧子義正替自己倒茶，聞言動作未有半分停歇，語氣淡然地答：“您誤會了，她并不是籌碼，不在這場交易中。”

到好茶，顧子義自己也細細品了一口，擡起頭，眼裏的笑容溫柔似水：“對于我來說，她比聚合，甚至比YN都更重要。”

陸知行看着顧子義，默然片刻，搖頭笑起來，也不再提宋念，只往後靠在椅子上，喝一口茶，閉着眼睛慢慢回味，語氣閑适，仿佛感慨一般說道：“怡然很喜歡9和6兩個數字……就九億六吧——希望你們能帶着聚合走到更高更遠的地方去。”

怡然是陸知行妻子的名字，而九億六則是一個超乎預料低的數字——作為業界老大的盛世目前市值數百億，而曾經跟盛世齊名的聚合，就算這幾年在走下坡路，可至少三五十億是值的。這就意味着陸知行手裏的股權價值已超過15億，所以即便是這樣的大額交易，也不可能一下子折價這麽多！

陸知行并沒有把它看成一場單純的交易。

顧子義的動作頓住，哪怕他早有準備此刻也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最後輕輕嘆了口氣，鄭重地朝陸知行道謝：“謝謝您。”

陸知行朝顧子義舉了舉杯，溫聲笑道：“你們結婚的時候，請我喝杯喜酒吧。”

顧子義點頭應允：“一定！”

這場談判沒有刀光劍影、步步緊逼，就在這麽随意閑适的交談中定下了調。從這一天開始，曾經占據了大數據領域半邊天的聚合悄無聲息地開始股權過渡，公司內部的人事管理也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調整。這種調整表面看上去并無多少特別之處，所以底層的員工們對将要更換boss的事兒幾乎毫無所覺，公司外部的人就更無從得知了。

從陸知行家裏出來已經是晚上了，顧子義給宋念去電話，告知她交談結果。

電話那頭的宋念沉默了好一陣，才悵然地嘆氣。

她在大學的時候就見過陸知行，那時候的他還是位意氣風發卻溫潤和煦的鄰家大叔，而聚合還站在業內頂峰。不同于盛世的盛氣淩人，聚合處處充滿着蓬勃向上的生機，整個公司都透着一股欣欣向榮的希望。

她見陸知行的時候是在陳老師家裏，一次私人聚會的場合。陸知行對她非常照顧，說要是他們有個女兒，應該也跟她差不多大了。他還跟她介紹他的妻子，那兩個人站在一處，彼此相視的目光中有種旁人根本無法觸碰的溫柔愛意，卻并不讓人覺得突兀厭煩，反而看着十分溫馨觸動。

她還記得他的妻子，那麽溫柔親切……

人生無常，宋念只覺得心裏發酸，久久不語。

顧子義聽着她悵然寥落的嘆氣聲，也跟着嘆了口氣，等宋念心底那股酸澀過了，才開口勸她：“人生各有各的際遇，我們看着心酸不忍，但他們想的卻未必如此。”

“嗯，”宋念在電話那頭點頭，默了片刻，才緩緩喊他，“顧子義，你明天早點過來吧。”

“好。”顧子義溫柔地應她，心底澎湃湧動着，這一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她。

……

顧子義要來C市的消息宋爸宋媽早一天就知道了，震驚詫異的同時又有點兒欣慰，但是短暫的欣慰過了之後又餘了點兒擔心疑慮。

當然，擔心疑慮主要是宋媽。對于宋爸來說，這是九年前自己就考察過的女婿候選人啊！這回過來，那說明自己當年的判斷一點兒錯都沒有！

虧他當年還輾轉反側思來想去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接受了女兒可能正在談戀愛的“事實”。當初肖明瑞跟顧子義來的時候，他還在暗中觀察了半天，初步判斷自家女兒可能不喜歡肖明瑞，于是當然就把目光放在了顧子義身上。

結果等他覺得考察合格了，又等啊等啊等，等了好幾年，關于談戀愛的事兒自家女兒恁是一個字都沒說，顧子義這娃好像也沒啥反應，導致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年可能判斷失誤，然後還得再次做心理建設——沒了顧子義，那自家女兒又不知道會被哪家不知名的娃給帶走了！關鍵是山高水遠的，他人都見不到！哪兒還能提前考察去？

這回不一樣了，宋念回家直接就給顧子義先正了名，非常坦然地告知他們她交了男朋友——就是那位幾年前到C市來過的顧子義！然後顧子義這兩天正在隔壁市，過兩天就準備過來拜訪他們了。

這個女婿等了九年終于上門了！宋爸哈哈大笑，一樁心事兒了去，只覺得自己當年的判斷簡直太精準了！太有先見之明了！

所以見到顧子義的時候，宋爸那一臉燦爛的笑意讓宋念都覺得沒臉看，只得假裝沒看見，悄悄給了顧子義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顧子義對此仿佛早有所料一般，朝宋念輕輕笑了笑，示意她沒事兒。宋爸這樣的熱情，他早前就領教過了，這回來簡直是輕車熟路，同樣笑容燦爛地回應着宋爸的問好。

宋爸打完招呼，瞧見顧子義身後的行李箱，搶先一步去拉：“我來吧我來吧。”

“這怎麽能讓您來？”顧子義恰到好處地躲開宋爸的手，婉拒了宋爸的幫忙，邊笑邊解釋，“我是晚輩，該我照顧您才是！”

頓了頓，又移開目光看了眼宋念，回頭跟宋爸嘀咕起來：“您這麽客氣，我要是提什麽別的請求就更不好意思了。”

宋爸動了動眼睛，往自家女兒那邊看一眼，頓覺自己責任重大，拍着顧子義的肩膀，開始感慨：“哎，你跟念念的事兒呀，我早幾年就看明白了，也想通了。誰知道你們倆都悶聲不響的！這兒女感情的問題，我又不好多問。一晃，這麽多年就過去了！這事兒，我倒是覺得挺好，關鍵是念念他媽，我估計沒那麽容易接受！”

顧子義推着箱子一邊往前走一邊笑着建議：“那不然您給我支個招？”

宋爸頓覺滿意，點了點頭，給了顧子義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開始打包票：“這事兒問我就問對了！雖說沒有十層把握吧，但是九層還是有的。”

說着又悄悄點了點顧子義推着的箱子，“說吧，這次又帶了些什麽東西過來？”

“茶葉、保養品、一點小首飾，還有點兒電子産品。”顧子義一樣一樣地數，非常坦然地承認自己的不足，“其實都是宋念幫着挑的，我就看着添了幾樣東西，也不知道阿姨喜歡什麽。”

宋爸點點頭表示認可。既然上門，基本的禮數肯定得有。至于買什麽東西，那是其次，不算太重要——但是如果買的太多太重了，說不定還會适得其反，讓人覺得別有所圖！

“嗯，還行，不算出格。”宋爸一邊說一邊跟顧子義一起将行李放進後備箱，然後自顧自地拉着顧子義坐進了後排，理所當然地讓宋念開車。

目前為止，禮物聽起來還算比較正常，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沒什麽可調整的，宋爸開始語重心長地給顧子義剖析：“念念他媽呢，對東西倒是不太看重，禮數周全就行。脾氣也挺好，只要不是深仇大恨的，對誰都挺和氣。可這都和氣了冷不丁地還不一定能看出來她心裏頭的想法。但是我跟你說，她這個人吧，其實有那麽點兒傲氣的，她看不上的人也就是點點頭應付罷了。照我這兩天看吧，她對你估計就有兩樣不是那麽滿意……”

宋念無奈跟在兩人身後上了駕駛座，把兩人的交談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實在是覺得聽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打斷宋爸的話：“爸，您這話要是讓我媽聽見了，我媽估計得兩天不理你了！”

“我又不是胡說八道！我這是先把她的心裏話說出來，省得一會兒你們踩錯了道兒！”宋爸非常有骨氣地瞪宋念一眼，不理她了，繼續跟顧子義嘀咕，“你呢，一是人長得太好看，二是家庭背景太好——總體來說呢，就是覺得當女婿差點兒真實感！”

宋念無語，頓時想罷工，敲着椅背轉頭喊住說得正得意的宋爸：“爸，您這車我不會開，安全起見，您還是自己來吧！”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快開吧！”宋爸沒好氣地白了宋念一眼，不情不願地收起了談興，開始催促宋念，“你媽還在家裏等着呢，別磨蹭了！”

顧子義莞爾，眼裏全是笑意，柔意綿綿地看向宋念。

宋念本來挺無語的，被顧子義看得又不自覺笑了起來，朝他輕輕眨了眨眼睛，随後又無奈又好笑地看了宋爸一眼，只得轉身坐好，開車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