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霍淩然

育仁有好幾個食堂,中西餐齊全,即便如此,不少學生還是會去學校外面吃。

封銳吃飯上也不講究,飯卡就在書包裏,一摸就摸到了,他準備随便找個食堂随便吃點。

這個時候,他弟的消息又來了,特意掐點給他提示:一食堂都是西餐,二食堂飯、面、蓋澆飯都有,三食堂可以點菜。

封舒文:哥,按你的口味,我這邊誠摯地建議你去二食堂。

封銳也誠摯地給他這位英語沒上一百的寶貝弟弟把這次月考的英文卷子拍照發了過去,附贈仨字兒:重新做!

封舒文耍滑頭:你都不關心我吃沒吃?

封銳:考成這樣,吃土吧你。

封舒文:……

話雖說的難聽,封銳還是去了二食堂,随便刷卡點了碗面,端着盤子找了個空位坐下。

剛拿起筷子,那位合夥自家弟弟倒鞋的餘錢同學端着盤子在對面坐下,二度閃亮登場。

“你猜怎麽着,”餘錢連招呼都沒有,上來就道,“那鞋我又找了一個買家,也是實中的,開價比之前那個高了一百五。”

封銳心道不該建議他的寶貝弟弟去吃土的,應該去吃鞋皮。

餘錢屬于話很多的人,一個人就能唱一臺戲,也不管對面的人坑不吭聲,自顧接着道:“過幾天又能官網刷鞋了,別忘了定好時間,你的手速,我還是很放心的,嘿嘿。”

封銳一直沒說什麽。

他雖然不希望封舒文在學校做學習以外的事,但年輕孩子都有自己的社交,他不便多管,也不能插手,更不好站在自己的立場單方面破壞這樣的交際。

何況一碼歸一碼,倒鞋雖然不好,這合夥人看起來倒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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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面對話多的、話題一直圍繞着賣鞋的餘錢,封銳沒說什麽,默默吃面。

忽然想起什麽,封銳擡眼:“你剛剛說的那雙鞋,多大碼?”

“嗯?”餘錢納悶,“你不知道的嗎?真被你哥削傻了?”

封銳:“多大?”

餘錢:“43碼啊。”

封銳:“我要了。”

餘錢的理解:不賣了。

餘錢筷子都放下了:“哥們兒,買賣不是你這麽幹的。”

封銳知道餘錢什麽意思,解釋:“算我買的,該賣多少賣多少,賺的錢老規矩分。”

餘錢“嗯?”了一聲,小腦瓜轉動:“那你要的話,我豈不是可以再把價往上擡擡?”

輪到封銳反問:“你就這麽做生意?”

餘錢:“親兄弟還明算賬,買賣麽。”

算盤噼裏啪啦地打,“那現在那雙鞋就是三個人要,三個人的話,可以拉個群競價。”

封銳這次看餘錢,看出了點有趣的意思:這小孩兒和他弟完全不同,他弟屬于偶爾沒心沒肺的那種,不夠精明,也沒什麽心眼兒。

餘錢不,餘錢的精明都在眼睛裏,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是在心裏盤算,算的還都是明面賬,不背後跟人耍心機。

封銳這當哥的腦回路也很清奇:班裏沒熟的,班外能認識這樣機靈的合夥人,倒也不錯。

封銳:“不用拉群競價了,你直接出個一口價。”

餘錢看着封銳的這份氣定神閑,眼睛一亮,“喲”一聲,“哥們兒,你這不是被削傻了,是被削開竅了啊。”

封銳:“一口價。”

餘錢在手在桌上輕輕一拍:“兩千六。”

封銳想了想,拿出手機,“稍等。”

封銳找上了另外那位倒鞋販子,告訴封舒文,他們在賣的那雙鞋他買了,餘錢給了他一個一口價,兩千六。

封舒文:放屁!【撤回】

封舒文:我是說他亂開價。

封舒文:哥你別聽他的!

封銳讓他給一個價,他去還價,封舒文:兩千!兩千不能再多!

封銳擡眼看餘錢:“兩千。”

“……”餘錢,“兄弟,說好的當賣你的?我們成本就有兩千了。”

封銳沒廢話:“這樣,鞋給我,我轉你三百。”

餘錢想了想,很爽快地點頭,“也行。”

就這樣,買賣成交:封銳拿鞋,餘錢賺三百,封舒文從熬夜搶鞋到付錢到轉運,忙活了一圈,最後付出了兩千的金錢代價,其他什麽都沒得到。

哦,又虧了三百,因為那三百是他拿自己的手機轉給餘錢的。

封舒文:“????”

鞋沒了、虧錢沒什麽,這大半天都沒上學,有人替他,封舒文心大地覺得自己還算賺了。

他就是好奇這鞋是拿了自己穿還是送人。

封銳:高中生的事大人不要多管。

封舒文:……

餘錢在午飯後也順嘴問了封銳一句:“唉,你買鞋送人的吧?送誰啊?你哥。”

封銳:“不是。”他鞋碼雖然也是43,但犯不着穿這麽貴的鞋。

是送給霍淩然。

月考班級第一、年級第一、帶隊的辯論賽拿了第一,這麽多第一,霍淩然好歹從小喊他一聲哥,他這個房東哥哥多少也要表示一下。

于是飯畢,一個人回教室的路上,封銳給封舒文消息,讓他拿了鞋、拎點水果去霍奶奶家,把鞋送到,順便看看家裏哪裏需要幫忙,順手幫一下。

封舒文炸了:送他?!!!!!!

封銳:你那麽多感嘆號是想表達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封舒文:我不去。

封舒文:你自己送吧。

封銳有時候真的覺得這弟弟傻。

封銳:現在我送不就等于你在送。

封舒文一個電話撥了過來,恍然大悟的語氣,像是才意識到:“對哦,我是你,你是我,我送其實不是我送,是你在送。”

封銳聽到他這慢半拍的腔調就無語:“轉過彎了?轉過彎了去送鞋。”

封舒文還是不肯:“為什麽啊?那雙鞋我熬了一周才搶到,那麽貴,我憑什麽送他啊?”

封銳:“是我送,不是你送。我給的。”

封舒文還在問:“為什麽啊?”不滿,“哥你都沒送過我這麽貴的東西。”

是,是沒送過親弟弟這麽貴的鞋,只是給親弟弟砸了一百多萬送進這所頂級私立,結果親弟弟最後的月考分數排名和人家統招免學費拿獎學金招進來的學霸“隔海相望”。

送你貴的?

送頓雞毛撣子還差不多。

封銳就一個字:“去!”

封舒文這才挂了,挂完丢過來一條消息:哥,我和霍淩然真的不熟。

封舒文:實話告訴你吧,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

封舒文:而且我覺得他好像讨厭我。

封銳看着那句讨厭,腳下輕輕一頓。

兩個小孩兒不熟悉、關系一般,封銳多少是知道一點的,其實別說他們處的不多,這麽多年,封銳都只是偶爾見見霍淩然。

早年是收房租的時候,每個月過去,順便看看這對祖孫,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那時候霍淩然還小,上小學,沒有什麽課外班、也沒有晚自習,每次去幾乎都能見到,他還給霍淩然輔導過作業。

後來霍淩然漸漸大了,小孩兒抽條快,過了十二三歲之後,幾乎一夜長到一米七,有了大男孩的樣子,手能挑、肩可扛,不用封銳再去幫什麽忙了,外加手機轉賬方便,封銳漸漸去的少了。

偶爾路過那邊,去看看,也都是霍奶奶一個人在家,見不到霍淩然,倒是能見到他拿回家的一張張獎狀。

霍奶奶欣慰,封銳也為他們覺得高興。

再後來,便是中考。

霍淩然憑着全市第一的成績,被育仁私立以免學費、全額獎的條件特招進了統招部,封銳那時候忙着給封舒文通關系砸錢擇校,只在手機上發消息恭喜了霍淩然,霍淩然就回了句:謝謝哥。

再之後,只見了很少的幾面,封銳忙着管房子、管弟弟,霍淩然一直在上學。

最近的一次聯系是一個月前,還是通過手機,霍淩然把房租轉給他,封銳收了錢,問他:最近還好嗎?奶奶怎麽樣。

霍淩然回了句:都好。

封銳見這小孩兒長大了還沒小時候話多,故意逗道:淩然,怎麽都不喊人了?

霍淩然:都好的,封銳哥。

當時的封銳看着霍淩然打出來的他的名字,直接給看笑了。

小時候哥哥哥哥的叫,後來是哥,現在連名帶姓加個哥。

大了就是不一樣。

至于封舒文說的什麽霍淩然好像讨厭他。

讨厭?

怎麽會?

封銳邊想邊走進教室。

一擡眼,剛剛還在想着的男生赫然就在眼前。

霍淩然回來了,昨天辯論賽結束,今天一早的高鐵,中午剛到學校。(/競/詔/渎▽//傢/)

他沒穿校服,簡單的長袖T、長褲,一雙黑色板鞋,清清爽爽,正坐在座位上理早上發的月考卷子。

封銳右手邊的那位鄰座,也就是霍淩然左手邊的同桌,正跟其他幾個同學一起,圍着霍淩然讨論辯論賽,尤其是早上剛當作業抄過的論述。

“霍淩然,那稿子是你寫的嗎?”

“你那稿子江老師早上講過啦,寫得真好,詞彙也豐富。”

霍淩然整理着桌子,回應有限,神色平平,也沒注意到有誰走近。

鄰座倒是一眼看見了封銳,沖他的好基友前座努努嘴。

前座大概是擠兌人擠兌上瘾了,午飯後又來:“封舒文,你今天沒去國際部那邊送情書啊?”

鄰座:“聽說你哥昨天來學校了?”

前座:“可真是給你哥長臉啊。”

忽然“咚”一聲,幾本書被重重地塞進桌肚,一直沒說話的霍淩然沉着聲音:“閉嘴。”

封銳先沒管那兩個刺頭兒,沖霍淩然看去,挑挑眉。

這不是還幫腔了嗎?怎麽會讨厭。

看來是他弟想多了。不熟歸不熟,讨厭不至于。

下一刻,霍淩然扭頭看了過來,掃視的眼神裏是清晰的冷淡和不悅,對視上的時候,眉心微微地蹙了下,目光很快轉開,懶得多看。

封銳:“……”

好吧,是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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