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去抱霍淩然的大腿”……
對付奶奶最好的方式是也找個奶奶過來?
關鍵點是奶奶?
當然不是。
是要掐寸勁兒,找準關鍵的點。
烏家這位奶奶既然是來學校呵護心疼自家孫子,人前指責別人家孩子心狠手辣的,那就得比他們孫子傷得更嚴重,肉眼可見、她賴不掉的重。
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勢必就要比她站得更高。
還得鐵證如山、證據确鑿,讓她無法争辯,甩不掉責任。
如此——
撓到你了?對不住啊,要不然你先給我報個跌打損傷的醫藥費?
“誰知道你這傷怎麽來的?”
不承認?
那誰知道你這幾下是不是貓撓的?
總歸那天那麽多人看到了,監控也拍到了,踹了就是踹了。
這青青紫紫也遠比撓的那幾下重多了。
有點印子就要找上門,青一塊紫一塊是不是就得醫院躺着?
烏澤的奶奶沒好氣地走了。
能做出這種事的親屬,就不能指望她多有素質。
老太太嘀嘀咕咕,意有所指:沒家教。
封銳掃過去的眼神冷了幾分。
這一瞬間,他展露的自然不是一個高中生會有的神态,但神情的轉變只有瞬息,很快斂下,沒人發現。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烏澤奶奶走了,教導主任又把兩個男生教育了一遍,教育完對烏澤道:“回去寫兩千字檢查。”
烏澤見教導主任只讓他一個寫,瞪眼看看封銳,問教導主任:“為什麽他不用寫?”
教導主任不是江玥那種好脾氣,嚴肅地繃着臉,雖然沒有呵斥,但語氣也不怎麽好。
他問烏澤:“或者你再把你奶奶叫回來,我們讨論一下這兩千字檢查有沒有必要?”
又掃了眼封銳,再問烏澤:“或者改天封舒文的哥哥也來一趟,問問你,為什麽把封舒文的腿踹成這樣?”
烏澤辯解:“我沒踹他,我真沒……”
在教導主任威嚴的目光下默默閉了嘴。
從教務處辦公室出來,兩個班的班主任各自領着人,封銳全程沒說話,也沒看烏澤一眼,烏澤趁着老師們不注意,悄悄瞪了眼封銳。
封銳察覺到,偏頭回視過去。
烏澤挑眉:你等着。
封銳收回目光,懶得給他眼神。
坐電梯下樓的時候,江玥問封銳:“腿沒事吧?”
封銳搖頭。
江玥沒說什麽,低頭掃了眼男生的腿。
回教室,午休時間剛好結束。
和早上進教室的時候一樣,封銳一回來,不少目光跟着過來,封銳沒理,徑直回座位。
前座轉過他一個早上加一個中午都不屑轉過的腦袋,鄰座也跟着看過來,兩人的眼神、表情都寫着:什麽情況。純八卦的那種。
封銳看看兩人,是他自己的态度,不是在“扮演”封舒文:“看什麽?眼珠子不想要了?”
“靠。”前座轉回頭。
鄰座撇嘴。
封銳表情不善。
因為他在想今天中午在教務處,如果是封舒文自己面對,該有多慌。
對方奶奶說他下手狠撓了他寶貝孫子的胳膊——
封舒文:我沒有!
面對胡攪蠻纏、指責——
辯駁無力、面紅耳赤。
面對老師、教務處主任的從中調解——
委屈,不服,難過,喪氣。
真的,倒不如不管不顧地當衆喊一句:對!你孫子就是我撓的,怎麽樣?我下次還撓他!
倒顯得張牙舞爪、不好欺負。
但封銳其實很清楚,他弟根本不是這樣的人,連機靈都算不上,也不怎麽聰明。
偶爾一點小聰明,還都是拿來對付他,行事風格也很中規中矩,遇事總是順着情勢思考,想不出多好的解決辦法,經歷又少。
用胖子的話:腦瓜還沒開竅。
以前封銳總想,去個有錢人多的私校吧,富裕家庭長大的孩子,心性比起他這種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應該單純許多。
就讓他們單純的孩子和單蠢的孩子在一起。
如今,學校裏呆了半天,封銳完全推翻了這些想法。
心性如何,不看錢,只看人。
人除非自己呆着,否則在任何一個環境裏都不可能過上純粹簡單的生活。
學校也從來不是象牙塔。
普通學校尚且不會只有吃喝拉和學習、考試,何況是育仁這樣5+2的頂級私立。
他對封舒文的質問,也不該是“你到底在學校做什麽”,應該是“你在學校怎麽樣了?”“你一個人可以嗎?要不要哥幫幫你?”。
而接下來的半個下午,育仁私立用她為學生們準備的課程,親身向封銳證明了,學校不是他理解中的學校,學生也不是在普普通通的上課、學習。
——下午總共四節課,除其中三節是主科課程之外,還有一節課是興趣選修。
選修課主分藝術、運動、學術這三個方向,每個學生需要在開學第一周通過學校系統選好,學校會在一周裏的固定幾個時間,開設選修課,讓整個年級一起進行選修課程。
屆時班級教室裏都不會有人,學生們自行去對應的選修課主講教室,結束後再回班裏。
除此之外,下午的三點半之後還會有近半個小時學生自由時間,方便學生去參加處理社團、活動事宜。
課程結束後,下午六點二十,正式放學。
高二上學期沒有晚自習,但教室、圖書館、自習樓都會開放,方便學生留校。
封銳以他弟的身份經歷了這個下午,覺得封舒文的處境太難了——
總共兩個選修,一個是鋼琴課,一個選定後放棄,需要重新選擇。
鑒于當天沒有鋼琴課,另一節選修課一直沒選,選修課時間,整個班都空了,只有封銳。
三點半的自由活動,又因為沒有參加社團,留在教室。
六點多放學,班裏很多學生沒急着走,有人在聊社團活動,有人啃着面包在說選修課的內容,還有人在刷題。
鄰座:“國際部那邊下周要開畫展和沙龍。這次好像是和外面挺大的一家畫室合作的。”
前座:“他們開他們的,票又不會分給統招班,我回去研究我的股票。”
有學生從後門走,經過封銳身邊,對另一個同學道:“學校晚自習?”
“我回家,我今天要刷題,12點前估計結束不了。”
“你一個學霸這麽拼,還給不給我們學渣活路了?”
“你算了吧,你就說成績,怎麽不說你把時間都花在社團?”
“我媽要求的啊,老說我不會待人接物。”
……
當封銳以為學校只是用來學習知識的時候,已經有學校為這些孩子,提供了更高的、視野更為廣闊的平臺。
他遲了整整一年才發現。
“高二(三)班,封舒文同學,已離校。”
校門口,封銳走了沒幾步,擡眼,封舒文頂着他的殼子站在不遠處,在夜色為底的車流燈光裏,笑着沖他招手。
—
“累嗎?”
兄弟倆在學校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廳。
一坐下,封舒文便問了封銳這兩個字。
封銳其實不累。
他年少時珍視學習的機會,從來沒覺得課本枯燥過,因此至今不覺得讀書辛苦;
他作為成年人,心性也遠勝過只有17歲的封舒文,無論如何都能調整好自己的心态。
因此身心都不覺得累。
封銳看着面前:“是你覺得累。”
封舒文承認了,點頭。
這也是他自進入育仁高中以來,第一次和他哥坦白:“我每天上學,都很焦慮。”
學習進度跟不上,本身也沒什麽特長,選修課對他來說格外艱難,別人都是憑喜好在上課,只有他硬着頭皮在學。
封銳喝着餐前茶水,平心靜氣地問:“怎麽沒參加社團?”
封舒文的目光閃了下,帶着幾分苦澀和難為情。
“我高一的時候瞎混,得罪了人,那人能量大,沒社團肯要我。”
封銳靜靜地聽着:“和班裏同學把關系弄僵了,也是這個原因?”
封舒文搖頭:“不是。”
但也和得罪的那個人有關。
封舒文:“我一開始和他關系還……還行吧?他是國際部的,不怎麽瞧得起統招班,我跟着那個人混,統招班的同學都有點排斥我。”
封銳一針見血:“排斥和孤立你,不是一個概念。”
問:“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封舒文埋頭、紅了耳根,咬咬唇:“嗯。”
是他鬼迷心竅,高一剛入學的時候亂花入眼,沒見過這麽高端的環境,又拜金似的覺得國際部比統招部高大上幾萬倍,就把精力花在結交認識國際部的同學身上,還抱團跟着國際部那幾個人看不起統招班,才在最後得罪人被踢回統招班之後,陷入了被孤立的局面。
餐點送上來,封銳送他一個字:“該。”
封舒文鄒巴着臉:“我也知道我活該,我也早後悔了。”
封銳看看他:“別把臉皺成這樣,褶子。”不是你自己的臉不心疼是吧。
封舒文擡手抹臉,深呼吸、吐氣,恢複他哥這張俊朗帥氣的臉。
封舒文:“這樣行了吧?”
封銳:“嗯。”
接着剛剛的話題,封銳:“光後悔有什麽用。”得想辦法。
封舒文誠懇道:“我知道,我沒那麽笨,我想了。”
想的辦法,很現實、很高效,也能聰明,哪怕是封銳聽了都能認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我去抱霍淩然的大腿。”
封舒文:“可他不理我!”
封銳一愣,才想到霍淩然讨厭封舒文這件事,嘴裏嚼着晚飯:“嗯,他不喜歡你。”
說到這一點,封舒文真的一百萬個想不通,語速都快了,“他就算不喜歡我,讨厭我,可還有你啊。”
“這麽多年,我們家對他們如何,他心裏應該有數的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哥你對他、對他奶奶那麽好的份上,也不能那麽無情吧?”
封銳反而能接受,想了想,“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還好吧,算不上無情。”
“哥你真是!”封舒文脫口而出,“現在知道霍淩然憑什麽不把我放眼裏了吧?”
憑什麽?
封舒文哼笑了一聲,了然。
憑他喜歡那小子,像待半個弟弟那般的偏愛呗。
說到這兒,封銳摸出手機。
封銳:鞋收到了?
霍淩然不久後發來一張照片,照片是站在一面落地鏡前對着鏡子的自拍。
照片上霍淩然白衣、長褲,微微側朝着鏡子,其中一只腳伸出來些許,穿着封銳送他的那雙鞋,整個人高瘦、挺拔,氣質盡顯。
封銳點開照片,看了看鞋,又看了看人,扯唇笑了笑。
封舒文湊過來看到,無語地哼道:“還發張全身照勾|引你。”
封銳擡眼:“會不會說話?”
低頭回複霍淩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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