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他們有了對等的身份

封銳跑起來不是開玩笑的,他年輕時候靠這個跟人玩兒命,真要開足了馬力跑,袁霸和烏澤絕對跟不上。

所以封銳這趟跑,維持住倆冤家能追但追不上的距離,純粹就是逗他們玩兒的。

精力旺盛搞事情是吧?哥給你們散散勁兒。

于是就這麽一路跑跑跑,跑過霍淩然他們吃飯的餐廳,跑上廣場,再繞着廣場外圍跑。

期間烏澤幾次氣喘籲籲地停下,袁霸倒是一直咬住不放,全程幾乎沒停過。

封銳特意放緩速度,扭了幾次頭,喊他:蒙蒙。

袁霸破口大罵:你他媽的!

封銳還笑。

袁霸更氣了。

終于,在廣場附近跑了會兒之後,封銳覺得差不多該結束了,別把倆冤家的小命跑報銷了,而且他弟和霍淩然的飯也吃完了,該回去接弟弟了。

封銳便往餐廳的方向去,同時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回頭的時候忽然發現面前方面有人,趕緊剎步,就在他以為會撞上的時候,胳膊被對方一把拉住,穩穩停下。

封銳擡眼一看,發現那人其實是霍淩然。

還沒說話,霍淩然背對他、朝着袁霸他們的方向,擋在了他身前。

袁霸、烏澤跑近。

霍淩然就擋在他們兩撥人之間,從天而降似的,擋得非常果決。

擋下後,霍淩然警告地掃了眼袁霸、烏澤:“做什麽?”

哪兒有人回答他,全在喘、拼了老命地喘,這就是沒牆,有牆絕對扶着喘、靠着喘、趴在上面喘,喘成狗。

霍淩然身後那位卻沒事人似的,除了胸口有點起伏外,語氣都是穩的。

不但語氣穩,臉皮也穩,忽然來了句:“他們堵我,還追我。”

烏澤、袁霸:????

誰先跑的?!誰挑釁的!?誰讓他們追的?

封銳又肯定地來了句:“嗯,他們欺負我。”

“……?”

烏澤彎着腰手撐着腿直喘,袁霸幹咽了幾口,話沒說出來,伸手指過去,你他媽……

封銳心裏直笑。

跟哥比壞?你們怕不是太嫩?

封銳逗完,覺得差不多了,該收尾了,結果身前的霍淩然忽然冷冷來了句:“找死?”

封銳眼見着烏澤和袁霸的表情僵住了。

烏澤直起身,看着霍淩然,眼神裏有猶豫,袁霸繃着表情,沒再敢伸手亂指,他們甚至不敢再繼續說什麽。

很顯然,他們忌憚霍淩然。

這種忌憚封銳不清楚,他們自己最明白:霍淩然可不好惹。

惹了霍淩然,就不用在育仁混了。

烏澤最先反應,走到袁霸旁邊,打暗號似的碰了碰袁霸的胳膊,袁霸咬咬牙,狠狠吐了口氣,轉身,兩人一起走了。

整個過程和轉變也就前後幾秒,封銳看不到身前霍淩然的表情,只看到袁霸他們的反應,挑挑眉,多少有點意外。

——他一直以為霍淩然在學校屬于專心念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學生。

這麽看來,可不像只會讀書的,還挺有“權威”。

也是,連封舒文都說霍淩然在學校混得好。

封銳對霍淩然多少有點濾鏡,便沒覺得霍淩然那句“找死”有什麽問題,更沒深想烏澤袁霸他們的忌憚從何而來。

反而還在心底誇:看看,這不就來幫忙了。

他就說霍淩然人不錯吧。

嗯?耳朵怎麽紅了?

封銳疑惑地看着轉過身回視他的霍淩然。

而霍淩然何止耳朵紅,臉也開始燙,邊臉燙邊繃着臉。

封銳:?

霍淩然看看他。

封銳:??

霍淩然走了。

封銳:???

封舒文終于趕來,手裏是霍淩然的外套,看見只有封銳一個,還納悶地左右前後掃視,人呢?烏澤、袁霸?霍淩然呢?

直到他順着封銳的目光看向了已經走遠的霍淩然。

封舒文無語,這散的也太快了吧,他本來還想以家長身份從天而降好好收拾那兩人一頓的。

想起手裏的衣服:喂,外套,某些人的外套!

算了,都走了。

封舒文收回目光,問封銳:“怎麽跟袁霸他們撞上了?”被堵了?

封銳收回目光:“嗯。”

想到霍淩然剛剛不打招呼就走的神色有點奇怪,問:“飯吃的怎麽樣。”

封舒文大大咧咧:“很好啊。”

目光彙聚到封銳臉上,再從臉上挪向頭發,卧槽道:“你剪頭了?”

廢話,出門的時候不就說過了。

封銳逮到弟弟:“回家,看書。”

封舒文咋咋呼呼:

“哥你還換衣服?”

“你這頭發剪的很帥啊。”

“原來我還有這顏值?”

“我老封家基因就是好。”

“果然我沒有長歪。”

“哥你現在看你自己,像不像返老還童?”

封銳:“閉嘴。”

霍淩然沒坐車,一路走回家,進了家一聲不吭,推開門一頭紮進卧室。

霍奶奶從陽臺走出來,知道他今天去和封銳吃飯了,奇怪怎麽回來的這麽早,見霍淩然回到家一聲不吭直接進卧室,更奇怪了,敲門:“小淩?”

霍淩然悶着聲音:“沒事,我看書。”

霍奶奶隔着門:“吃過了?”

霍淩然:“吃過了。”

門外的腳步聲漸遠,門內,霍淩然趴在書桌上。

他渾身熱血沸騰、心跳極快,別說耳朵和臉,脖子都是滾燙的。

他的意志力、心緒、神經、五感一概都在灼燒,理智在沸騰中運轉。

他想冷靜下來,但無論如何都不行。

他靈魂裏的一切、連同他整個人,都恨不得在這一刻為某個真相燃燒起來。

好不容易平靜了些,霍淩然從抽屜裏拿出張舊照。

那照片上是個年輕男生,不是別人,正是封銳,十七八時的封銳——

穿着深藍色的外套,面孔年輕,餘下幾分未退的稚氣,留着露出額頭的短發,神色傲氣,眼神淩厲,唇邊抿着些微張揚的笑意。

因為是年少時的樣子,和如今二十七八的封銳多少有些不同,卻和今天餐廳窗外、商業街廣場上見到的“封舒文”異常相像。

這種像倒不是說五官,真論起五官,年紀差了十歲的封家兄弟倆差異明顯,而是氣質、感覺上的像。

尤其是內在投射在外貌上精氣神,那種淩厲、張揚,尤為突顯。

霍淩然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他心底的那個答案:封銳和封舒文,互換了。

為什麽會這樣,霍淩然不清楚,他只是很順利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同時順着這個現實往下想:那這兩天,在學校的、他接觸的,根本不是封舒文,而是封銳。

他和封銳一起上課,和封銳在同一個教室裏,最近的距離甚至都沒一米。

他們度過了認識以來相處時間最久的兩天,不止手機上聯絡頻繁,學校裏和他說話、拿他卷子訂正的,也都是封銳。

原來早在約飯前他們就已經相處了兩天,而這兩天他們在同一個教室裏呆的時間比他們自認識以來加起來接觸的時間都要久。

霍淩然不禁開始反複回想過去那兩天他對封銳說的每句話、每個字,乃至每個微表情、态度。

想到除了幫撿過手機,沒一句好話、好神态,恨不得擡手錘自己。

但他心底更多的情緒,其實是高興。

因為霍淩然很清楚,如果封銳變成了如今這樣,那他們往後會有很多很多的相處時間。

而有了這些相處的時間……

霍淩然心口又開始不可抑制的咚咚咚地快跳。

他再看手裏的照片,忽然有種微妙的感覺,仿佛橫旦在兩人之間的十年年紀差被截去,十七八歲的少年封銳被一把拽到了他的身邊。

他們不再有各種差距,反而有了相仿的年紀,有了一樣的環境,在一間教室上課,面對同一個老師、做相同的試卷……

他們有了對等的身份。

而他也再不用靠看照片緩解那些暗自翻騰的心緒了。

更不用等,等高三、等高考、等大學、等畢業,等很多年,最後以成年人的面貌,在身份對等的情況下,站到同為成年人的封銳面前。

不用等了。

霍淩然終于冷靜下來,把照片放回去,才注意到手機上有消息。

封銳:你外套忘拿了,周一讓舒文給你帶去學校。

霍淩然把這句話自動翻譯成了:你外套忘拿了,周一我給你帶去學校。

霍淩然:好。

結果等到周一,高二(三)的小夥伴們震驚地迎來了他們班兩大絕世男顏。

先是“封舒文”,剪短了頭發,穿着育仁那套西服款校服,長腿、窄腰,氣場足,目不斜視地走進教室,眼神銳、氣勢足,神情間又沉澱着幾份傲氣和懶散。

一路走進教室、走向最後一排的角落,身上黏着數不清的目光。

哦,對了,“封舒文”臂彎裏還挂了件外套。

接着是霍淩然,同款校服、大長腿,五官深邃、下颌刀削似的硬朗,步态穩健,眉眼間展露些微的冷,又隐約展露出平時并不會流露的、非常少見的氣場。

走進教室,也黏了堆目光。

哦,手裏還提着一個裝着早飯的紙袋。

提着回到座位,沒先坐下,越過鄰座,在一堆視線裏、衆目睽睽下,遞給了“封舒文”。

“封舒文”挑挑眉,肉眼可見的意外,但意外歸意外,沒拒絕,接了,接完後把放在桌上的那件外套拿起來,遞給了霍淩然。

霍淩然接過,沉穩道:“謝謝。”

“封舒文”示意早餐,也道:“謝謝。”

這兩人……

全班:“?”

夾在兩人之間的鄰座:“?”

從紙袋裏拿出果汁喝了口的封銳:全新的一天。

把外套卷起來塞進桌肚的霍淩然:全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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