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咳”

老實說, 神原陽一的話确實讓降谷零動容了。

但……

“別叫我飼養員哥哥，也別叫我主人。”降谷零不自在的移開了眼睛，避開面前少年眼中對他格外熱烈的視線。

雖然對方口中對自己的稱呼, 好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沒錯。

但貓貓現在的外表畢竟是一個和自己身型相似、身高相仿的男性。

叫哥哥也就算了。

叫主人的話……果然還是太奇怪了！

無論怎麽說, 在這個某項産業鏈特別發達的國家裏。降谷零他就算是沒吃過豬肉但也肯定見過豬跑。

［主人］這個被時代與社會發展所淘汰掉的名詞，眼下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意義，并逐漸演變成了某種——在特殊時刻才會被刻意使用到的存在。

所以，不得不承認的是，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 降谷零在聽到這個稱呼後沒由來的心間一顫。

高位生物和特殊能力什麽的先放在一邊，作為被信任的長輩,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及時糾正貓貓對自己的稱呼。

只是……

自己身份太多太複雜, 降谷零一時想不出有什麽既合适, 又能讓小貓咪安心，還不會讓他自己覺得變扭的那種，只屬于家人間的稱呼。

因為習慣在思考時不自覺蹙眉, 此時此刻降谷零緊着眉根, 抿着嘴角，看起來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對面, 神原陽一暗着眸子把金發男人所有的表情變化都看在了眼裏。

Advertisement

“哦……”聽到降谷零拒絕的話語，又看到他為難的神色。誤以為自己賣萌賣慘都失敗了, 但仍對表演堅持不懈的神原陽一怏怏不樂的垂下眸子，看起來落寞極了。

原本挺直的背部伛偻起來，重新把腦袋低到胸前, 神原陽一沮喪道：“我的能力只有治療簡單的小傷口, 大滿也只能幫我變人而已, 就算這樣, 您也要選擇把我們交給研究機構，或是趕我走麽？”

明明本體是一只貓咪，但這會兒神原陽一的狀态更像是被人抛棄的絕望小狗。

還是那種被主人獨自留在旁潑大雨中，一身毛毛都被雨水淋濕沾在身上的狼狽小狗。

幻視出來的耳朵耷拉的貼在發間，就連剛剛一直在搖晃的尾巴也垂了下來。

黑發少年不再選擇用能夠拉近兩人間距離的［哥哥］，而是疏離的用了［您］。

柔順的劉海垂在額間，因為低頭，劉海的陰影蓋住了大半張臉。

熒綠色的瞳孔失去了光亮，他局促的拉着衣服下擺，面色慘白，有些坐立不安的在桌子底下磨蹭着雙腿。

“啊、不是的！” 沒想到自家寵物貓會這麽想，看到眼前脆弱無比且毫無安全感的黑發少年，降谷零無端生出了一絲心疼。

他在心中暗罵一聲自己混蛋，趕忙站起來向對方解釋：“我沒有這種意思，也不打算把你送走。”

“我只是……”

降谷零沒有忘記先前榎本梓說的，這孩子怎麽都不願接受自己飼養的話題。

現在想想，他之前會選擇刻意對人類表現出高冷和疏離，一定是因為害怕會在某一天出現眼下這種，類似在他面前暴露的情況吧。

明明好不容易交付出了自己的信任，結果卻因為自己特殊的能力曝光而得到與之完全不匹配的“回報”。

降谷零深吸一口氣，有些自責的閉上了雙眼。

因為對方的可憐模樣太過于讓人心疼，腦海裏，揮之不去的都是神原陽一剛剛落寞的表情。

片刻後，降谷零睜開眼睛将濁氣吐出，認真解釋：

“［主人］這個詞用法不太正确，我只是在思考，該讓你如何稱呼我而已。”

通過呼吸法讓大腦恢複清明，降谷零心中有了決策。

他大步離開自己位子走到神原陽一身邊。在黑發少年略帶疑惑的目光中，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張開雙手将神原陽一的上半身，完整的擁入了自己懷中。

溫柔的用手順着對方後腦勺的發絲，這個距離，在手風的帶動下，降谷零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帶着的昨日寵物用沐浴露的香氣。

既然貓咪選擇信任他，那他自然不能辜負貓咪的期待。

将自己的想法真實告知，降谷零将手下移到對方背部，輕輕拍打。

“盡管我确實希望你能運用自己的能力多為別人帶去一些幫助，但是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想過要把你上報給上級。”

是啊。這孩子只是一只懵懂無知的小貓咪罷了。

他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而自己又怎能為他帶去絕望。

更何況……

在神原陽一看不見的地方，降谷零灰藍色的眼底卸去了剛剛展現在少年面前的溫柔。

說到底他們目前為止也不過才相識了短短一周罷了。

盡管降谷零願意相信神原陽一剛剛所說的都是實話，但既然神原陽一得知了自己的多重身份，還能變身成人說話。再加上對方身上還擁有自己未知的、不曾接觸過的特殊能力。

那麽眼下最保險的方案，自然是順着他的願望接納他的存在，并将他的信任、忠誠、與眷戀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感受着懷裏身軀在聽到解釋後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降谷零閉上眼睛，重新挂上了剛剛溫柔的表情。

他有些過分的選擇了僅用單膝跪立在地上，并握着神原陽一的手放在少年自己的膝蓋上。

自下而上，降谷零臉上揚着令人安心的笑意對神原陽一安撫道：

“別擔心，我既不會介意你的特殊，也不會趕你離開。讓你産生剛剛那種想法我很抱歉。”

“還記得你剛來我家第一天，我對你說過的話麽？”

放開握着少年的手，降谷零将自己的右手握成拳頭狀舉到了神原陽一胸前。

“那句話到現在也還是一樣通用哦。”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安室透，當然，你也一定清楚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降谷零。不過因為職業的特殊性，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不多。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并不對任何人提起。先答應我你能夠做到這一點，可以麽？陽一。”

降谷零微微向右歪着腦袋看向神原陽一。雖然此刻他的臉上帶着笑意，但他同時顯現在眼底的認真也同樣不能讓人忽視。

“嗯。”明白對方的意思，神原陽一立刻用力的點着腦袋表示自己清楚。“只要您不趕我走，您讓我做什麽，我都會竭盡全力去完成的。”

黑發少年瞪圓了雙眼，回以堅決的表情。

“那麽。”降谷零聞言，笑着又把拳頭舉高了幾分。

“從今天開始，就讓我們重新多多指教了哦，陽一君。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把我當作爸爸來對待～雖然在人類世界裏，幾歲大的孩子能變成你這般模樣過于魔幻。但我們之間的年齡差，我想，我一定能好好的擔負起教導你的責任的。”

說完，降谷零彎起眼睛，期待的等着神原陽一的回應。

可是…….

“啊……”

萬萬沒想到事态發展還能變成這樣的神原陽一聞言，剛剛上揚着想要向降谷零展示天真笑容的嘴角一下子就僵住了。

我以為我喊你哥哥或者主人，已經夠不要臉了。沒想到你心裏想的竟讓是直接讓我喊你爸爸？？？

神原陽一很想配合降谷零，但這種被占了大便宜的，帶着哦多桑發音的三個詞在嘴裏繞了一圈，最終還是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神原陽一抿了抿嘴巴，小聲為自己掙紮解釋道：“那個，飼養員哥哥……我今年已經20歲了……喊你爸爸，是不是不太好啊……都把你喊老了。”

“啊？20歲？”自以為對方最大不超過6歲的降谷零，這下子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話說，普通貓咪真的能活到20年這麽長麽？

哦。他家的貓好像也不太普通。

的确，這孩子是有在剛才的自白中提到過，一但開始使用能力，他身體就會自動保留在覺醒的時間點，從此停止生長。所以才會一直保持了現在這幅七八個月大的模樣。

這麽一想的話……好像活了20年的貓咪……也不是不能接受？

認知觀再次被沖擊，降谷零恍惚好了一陣。

而他對面，見到本來想要和自己擊拳的男人突然愣住了，因為害怕對方想要反悔，神原陽一馬上就露出了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倏地，神原陽一也“撲通”一聲跟着降谷零一樣跪立在了地上。

他小心翼翼的拉住對方袖口，焦急道歉道：“抱歉主人，我不是故意要隐瞞的。當然……如果是您所希望的話，我也完全可以喊你爸爸的！”

“啊？不不不不不。”降谷零聞言，趕緊婉拒道。

都到了這種地步，他哪還會有剛剛的那種想法 。

因為社死，降谷零此刻能清晰的感知自己的臉正在微微發燙。他搖頭改口道：“都說了不要再叫主人了，還是叫我哥哥吧。”

“只是，你在叫哥哥時也不要帶上飼養員這個稱呼了。怪別扭的。直接喊我哥，或是零都可以。當然，如果是在外面的話，你得叫我安室透，這樣可以嗎？”降谷零商量着問道。

“嗯——！都聽零哥的！”神原陽一小雞琢米，立刻般點頭答應了下來。

只要不是那種羞恥的稱呼，于他而言自然是怎麽都可以！

神原陽一吸吸鼻子，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回想起剛剛沒做完的事，“那麽零哥，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

因為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食米煮成熟飯”，在降谷零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神原陽一偷偷用手把他剛剛垂下去的手指重新握成了拳頭形狀，并輕輕一碰。

“……”

“嗯。”被黑發少年小心試探的貓咪行為逗笑，降谷零重新勾起了嘴角輕咳了一聲：“我這邊也是。”

兩個視線高度差不多的人在對視一眼後，相視一笑，同時松下了身子。

僅管眼下，這兩個人或多或少都帶上了表演的成分。但不得不說的是，這回，一直彌漫在空氣裏的，若有若無的緊張感徹底消失。

解決了一樁大事，降谷零撣撣自己膝蓋站了起來。看到還跪坐在地上的黑發少年後，

“好了。話都說開了你也別跪在地上了，小心着涼。”他主動向神原陽一伸出手。

立刻，後者一臉乖巧的握住了對方遞過來的手，借力站了起來。

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該幹嘛，少年身姿挺拔的站在降谷零身邊毫無動作。

“唔……”難得兩人都是站立'狀态，在仔細打量一番面前這位和自己一樣有着娃娃臉的少年後。

哦不，20歲，應該叫做青年了的面容後，降谷零突然用手比劃了一下兩人頭頂之間的高度。

“看你這身高，應該有一八五左右吧？發育不錯嘛～”他比了個大拇指。

“嗯。”被新上任的哥哥誇獎，神原陽一故作害羞的握住自己的雙手，應了一聲。

“所以，剛剛我們聊了那麽久，陽一你有感到饑餓麽？要不要稍稍吃些什麽？”降谷零扭着腦袋看了眼挂在牆上的時鐘提議道。

“……”

神原陽一聞言，配合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确實，剛剛他又是胡編亂造，又是激情飙戲，大腦能量消耗是有點大。

而且，一想到自己好久都沒有吃到人類的食物了……

“請問，我也要一份芝士意面可以麽？！”帶着些許期待，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當然～”降谷零笑着允諾了下來，并走到冰箱邊上，拉開門從裏面拿出一包芝士片和兩個意面罐頭。

回過頭，他有些活潑的對着神原陽一單眨了一下右眼。“那麽現在，陽一只要好好的坐在桌子旁邊等着吃就行了～”

作為波洛優秀員工——降谷零的廚藝自然是不可否認的卓越。

片刻後，“久等了～”他馬上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意面回來了。

而被撲鼻的香氣和絕佳的口感所吸引。在小試一口後，這回，神原陽一的眼睛也真實的亮了起來。

立刻，黑發青年舔舔嘴角，在飛速解決了身前的一大份美味後，仍是意猶未盡。

大方善良，手藝還好。

在金發男人同樣滿足的笑容前，他難得說了句實話：“謝謝零哥！陽一最最最最喜歡零哥了！”

只是……

呃，為什麽開始肚子疼了……

因為大滿還在睡覺，沒有及時提醒神原陽一他現在的胃還是貓貓胃的原因——在吃飽喝足的不久後，一不小心吃多了的神原陽一悲從天降，吐了。

畢竟，剛剛那份意面的份量雖然對于人類來說沒什麽，但對于貓咪來說着實是過于誇張，讓他消化不良了。

貓咪的腸胃可受不了這種大劑量高油食物的刺激。

還好芝士片裏不含乳糖成分，除了嘔吐腹痛外，沒有出現腹瀉發冷等食物中毒現象讓他幸運逃過一劫。

而另一邊，在目睹神原陽一扒着馬桶吐了半天，甚至在到時間重新變為貓貓後仍虛弱到不想動彈後的樣子。

作為夜宵的提議者，降谷零愧疚了。

金發男人一臉讪笑着的蹲在黑貓身邊，雙手合十致歉道：“抱歉一崽，你還好麽？還能堅持住麽？這個點……寵物醫院都關門了沒有急診，辛苦你再忍耐幾小時，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醫院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