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糖軟綿綿地倒在了司堯的臂彎中。

司堯順勢抱起白糖,又朝靈泉的方向走了回去。

一只渾身黝黑的大鳥,撲棱着翅膀,跟在司堯身後。

“都處理好了麽?”

司堯用餘光撇了眼大鳥,便低頭盯着懷中人兒的面龐,目光再不曾移開。

“啾……啾。”黑鳥轉了轉琥珀般的黃色眼睛,有些心虛地叫了兩聲。

“我是說,他們都失去意識了麽?尤其是那把赤影劍。”

“啾!”黑鳥長鳴一聲,得意地點了點頭。

“血縱術呢?”司堯繼續問道。

黑鳥猛地一滞,差點兒從半空中摔下來。

它心虛地看了看主人懷中的女子。都是她身上散發出的味道太誘人了,讓它沒有完成主人的任務,就開了小差!

可主人并沒有責備它的意思,只是道:“剛剛施法時被打斷,他們吸入的鮮血并不多。”

“啾啾!”黑鳥響亮地鳴叫着,試圖讓主人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們離靈泉越來越近了……

司堯頓了頓步子,嘴角漸漸向上翹了起來,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黑鳥見狀,急忙與主人保持一定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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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氣越是濃郁的地方,它家主人便越喜歡殺人。那靈泉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便是最好的警示!

司堯沒再理會黑鳥,而是把白糖又放到了靈泉旁的空地上。

他一邊幫白糖整理着碎發,一邊喃喃道:“為何會靈力全失呢?你又經歷了什麽?”

黑鳥在離白糖不遠的地方蹦來蹦去。主人懷中女子的味道實在太誘人了,它舍不得走太遠。

司堯再次撫上白糖的臉頰,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

“很好聞,對吧?”

黑鳥拼命地點了點鳥頭,忍不住蹦了幾步,離白糖近了些。

司堯眼神迷離,似乎滿腹的疑惑:“她當時把我從那臭泥沼中拉出來,我便聞到了這股味道。”

“我早該确定是她的。”司堯的語氣有些遺憾,手上的動作愈發地輕柔起來。

“她這處有個梨渦。”司堯摩挲着白糖的臉頰,喃喃道,“那日我那麽臭,她卻對我那樣笑着。”

黑鳥從未見過主人這副神情,它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太過靠近那個女子……

“可是……”司堯神色漸漸清明了些,“剛剛,她走了。”

黑鳥激動起來,琥珀色的眼睛圓睜,一絲血色出現在了它的瞳孔間。它迫不及待地朝白糖跳了過去。

“可是……”司堯皺起了眉,“她又回來了。”

黑鳥猛地停了下來,眼巴巴地瞅着躺在不遠處的白糖。

“可她險些壞了我的大事。”司堯輕嘆着。

黑鳥再次激動起來,它撲棱了下翅膀,“嗖”地一下便想要竄到白糖身旁。

可就在離白糖只有咫尺之遙的地方,一支胳膊攔住了它的去路。

“她是我的。”

主人的聲音不大,黑鳥卻耷拉着腦袋,徹底放棄了那散發着誘人味道的身體。

“是我的……”司堯又輕輕地說了一遍。

一種奇異的、從未有過的感覺盈滿了司堯的心頭。這種感覺,甚至超越了充裕的靈氣帶給他的痛苦!

“她是我的!”司堯直起了身子,确定地道。

像是迷茫的信徒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司堯激動地微微顫抖着。那原本蒼白的雙頰,也泛起不自然的紅暈。他俯視着白糖,絲絲縷縷的狂熱,布滿了漆黑的雙眸……

黑鳥認命了。它耷拉着腦袋,撲騰起翅膀,準備去完成“血縱術”。

剛一升空,黑鳥忽地警覺起來。這裏除了主人和自己,似乎還有其他清醒着的靈物!

可黑鳥環視了一周,什麽也沒發現。它低頭看了看主人,主人仍舊看着那個女子,并未察覺到異常。

黑鳥放了心,向堆滿屍體的地方飛去。

黑暗中,一對兒藍色眸子閃了閃,隐去了蹤跡……

懸停在屍堆上方,黑鳥垂目,看向其中兩具快要涼透的軀體。

軀體面目可怖,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幹涸變黑的血點兒。血點兒排布均勻,繪出了一副詭異的符咒。

黑鳥尖利的鳥喙發出“撲撸、撲撸”的聲響,

它伸出利爪,尖利的指甲觸碰到瘦子的頭皮,緩緩地向下劃去……

“不必了。”司堯忽然阻止道,“留一個便夠了。”

黑鳥劃了一半,瘦子額頭上的皮膚已然裂開,鮮血糊住了他整張面孔。

“讓這個清醒過來吧。”司堯吩咐道。

黑鳥“撲撸”了兩聲,瘦子慢慢轉醒過來。

“啊!”劇烈的疼痛讓瘦子一醒來便尖叫起來。

“閉嘴!”司堯皺着眉,令道。

瘦子忽然失去了聲音,他的嘴一張一合,像是離了水的魚。

他睜着淬了血的雙眼,驚恐地想要看清眼前的情況。

司堯信步閑庭地走近了他,道:“你聽過世間最美妙的聲音麽?”

瘦子循聲望去。

透過自己的鮮血,他看到那極紅的唇正帶着笑意,浮在幾乎透明的臉皮上。就像是畫了皮的惡鬼,帶着詭異美麗的死亡氣息,在朝自己慢慢走來。

瘦子拼命地掙紮,想要挪動身體,卻一動都不能動!

“一會兒,你就聽到了。”司堯笑得惬意,慢慢閉上了雙眼。

這時,瘦子的一支手忽然能動了。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另一支胳膊。

那手不受他控制地慢慢收緊,他驚恐地睜着血眼,嘴巴快速地一開一合,卻只能聽到他臂骨碎裂的清脆聲!

“多好聽啊!”

司堯微笑着,歪了歪腦袋。

“接着來吧。”

瘦子的臉已經痛得扭曲,可他的那只手又朝他的肋骨處伸了過去……

***

白糖漸漸睜開雙眼。

明月珠緩緩在上方轉動,銀白的光芒灑落在司堯身上,使得那玉色的肌膚和墨色的長發氤氲起來,仿佛輕輕一碰,便會消散于無形。

司堯眉頭微皺,一雙上挑的丹鳳眼輕輕合着,長長的睫毛顫動着,似在忍受着痛楚。

“司堯?”白糖喃喃着,坐起身來。

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靈泉邊上。只是此時朔風已起,除了自己和司堯,四周再無人煙,連之前散落在周圍的屍首也消失無蹤。

白糖向後挪了挪,警惕地打量着眼前這個過分好看的面龐……

忽然,司堯繃緊了身子,眉頭也皺得更深了一些。

“怎麽了!”白糖下意識地問道。

司堯雙眼緊閉,沒有任何回應。

白糖皺了皺眉,心中不自覺地擔憂起來。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讓她不得不對司堯有所戒備。可看到他這副模樣,白糖又心有不忍。

她不知司堯以前經歷了什麽,可此時的他和凡人一般無二,剛剛受了那麽多磋磨,就算有明月珠護着,恐怕也傷得不輕。

此時,白糖的靈力已恢複了一些,雖使不出什麽大的仙法,但修複一具凡人之軀卻也不是難事兒。

白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盡自己所能,救治司堯。

誰讓自己欠他一條命呢。白糖心中長嘆,此時救了他,他們倆也算兩清了吧。

這麽想着,她雙手撚訣,運起氣海內所有靈氣,緩緩地注入司堯的胸腔之內。

不多時,司堯的臉色漸漸好轉……

可忽然間,他的臉頰抽搐起來,身子也蜷成了一團兒!

還沒等白糖明白怎麽回事兒,司堯的體內忽然多了無數條黑色的細線。

那些細線像是被靈氣激活了,開始橫沖直撞地在血肉裏撕咬起來!

白糖大驚,急忙停下手中動作,只留下極細的一絲靈氣,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靈氣消失了,那些黑色的細線也漸漸消融在司堯的體內。

可白糖還是捕捉到了一絲黑影,便急忙用靈氣跟着它。

那黑影耀武揚威地在司堯體內游走。它周身長滿了黑色的毛刺,口器像是一支努箭。剛剛那無數條黑線,便是從它那口器中所出。

蜮射!白糖被驚住了。是誰這麽狠毒,要用這麽陰損的招數對待司堯?!

蜮射是一種蠱毒。施蠱之人,随時都能讓中蠱之人死去。不但如此,中蠱之人只要在靈氣稍微充沛的地方,還得忍受萬蟲鑽身之痛!

要想不受苦,中蠱之人便不能接近任何靈氣充沛的地界。這對一個修行之人來說,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痛苦。

看了看一旁的靈泉,白糖暗嘆,這司堯也太能忍痛了!

她咬着唇瓣,思考自己該何去何從……

司堯受的傷,對于凡人之軀還是挺嚴重的。可若是繼續用靈氣治療,恐怕他就得忍受“敲骨吸髓”之痛!

“咳、咳。”

這時,司堯蒼白的薄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沒事吧?”司堯的眼神一聚焦,便充滿關切地看向白糖。

見司堯醒來,白糖又警惕起來。她禮貌性地扯動嘴角,搖了搖頭。

“那便好。”感覺到白糖的疏遠,司堯似乎有些失落,垂下了眼簾。

他努力地想要坐起身來,可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虛弱,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

白糖不忍,上前扶住了他。

“不必了。”

司堯伸手想要拒絕。可他剛一動彈,一口鮮血順着喉嚨上湧,眼見就要噴出。他趕緊用力扭頭,努力不使污血噴濺到白糖身上。

“小心!”白糖急急叫着。

可司堯費力地支起手臂,邊咳嗽邊斷斷續續地道:“髒……小心……弄到。”

司堯用手撐着地面,盡量讓自己的身子懸空。或許是因為疼痛,那雙青筋暴起的手臂輕輕顫抖着。

白糖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兒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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