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讓邙空禪失神一瞬
郗瑩等人很快便落座。
“各位來到刑部,真是蓬荜生輝啊。”領隊客套幾句,便說道,“來人,看茶!實不相瞞,刑部擅長審案的大人幾乎都有別的事務纏身,管不了此事。靈獸之事便落到了我頭上。”
司徒鳴是隊長,也是由他來與領隊交涉。
“我們此次前來便是為了調查這次事件,請問大人,目前進展如何?還請将情況一一告知。”
領隊苦笑一聲,說道:“毫無頭緒。有勞各位幫忙排查。”
緊接着,領隊便将從靈寶鋪掌櫃那裏得知的消息全都說了。
由于郗瑩、卓然、邙空禪當時都在場,聽完後還補充了一兩點細節。
“我們例行盤問完,又去了皇家獸苑一趟。稀奇的是,獸苑大門的鎖好好的,不像是被靈獸們撞開的。之後,我想從其他方向着手,也毫無頭緒。”
邙空禪問道:“獸苑照顧靈獸們的馴獸師問過了麽?他們怎麽說?”
“他們也問過,不過,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郗瑩聽完,喝了口茶,心裏的疑惑愈發深了。
怎麽靈獸一窩蜂地想往她身上黏?定然是她身上有不同尋常之處。
她找過師父,已經排除了藥草的原因。她與邙空禪、卓然的不同,還在于她是重生之人。
但重生之事,靈獸也能看出來麽?
司徒鳴與邙空禪交流一番,開口問道:“領隊,若是我們還想去皇家獸苑一趟,刑部可否幫忙弄張通行證?”
“沒問題!各位有任何需求,盡管找鄙人。若是能辦到,鄙人必定義不容辭!”
為了讓他們更好地查案,領隊派了個下屬跟着他們,還另外提供了一輛馬車供他們使用。
這樣好的待遇,足以讓卓然得意吹噓一年。
在路上,司徒鳴與邙空禪兩人配合,一人一句、你來我往地問護衛隊官兵一些細節。
先是司徒鳴問:“那一晚,你們可曾記得是何人報案?之後找人核實過嗎?”
“報案之人是靈寶鋪子的一名管事,後來跟他們掌櫃的一起被問過話。倒是沒發現什麽不妥。”
緊接着,邙空禪又問:“你們詢問皇家獸苑的馴獸師時,可曾注意到是否有人可疑?比如回答問題左顧右盼之類。”
護衛隊官兵陷入回憶,他說道:“這麽說的話,确實有一個。大人還讓着重關注那人,可最後什麽也沒問出來。”
聞言,衆人心裏有底。
調查的關鍵,或許還在那人身上。
“那麻煩這位大哥待會将那人指給我們看,我們還想再問問。”郗苒笑着說。
“沒問題。”護衛隊官兵爽快地答應下來。
皇家獸苑進來的守衛森嚴不少。
前幾日的靈獸出走事件讓百姓人心惶惶,皇室便下令将此地嚴加看管。
護衛隊用上頭緊急批下來的文書帶着郗瑩他們進去,還得進行嚴格的盤問與搜身。
要知道,這些程序在郗瑩來王都時都不曾有過,可見管轄之嚴。
好在,最後他們還是順利地進了獸苑。
不得不感慨,有些地方的靈獸住得比人都好。
郗瑩看着獸苑裏巧奪天工的假山流水,不由驚愕道:“這裏是皇家獸苑嗎?我怎地覺得更像一處園子?”
平素叽叽喳喳的卓然也很少說話,他嘆為觀止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許久後才說:“雖說我來自流金域,但也是第一次見到給獸苑布置得這麽精巧。”
先不說剛進獸苑的那一大塊障景石壁,單單是眼前這一座高達五米的假山就能花費不少。
當他們每邁過一個人工挖鑿的池子、每穿過一道道回廊,都能看到不同種類的靈獸,自由地在獸苑裏奔跑、飛翔、覓食。
它們的叫聲似乎在暗示在這裏比在山野中還要快活。
馴獸師們的臨時住處在獸苑深處,幾人被領着走進去。
一路看下來,他們從最初啧啧稱奇,到後來已經面無表情。
都說皇室最會享受,這麽一看,确實不假。
除了皇室,還有誰會舍得修建這麽一座大型的精巧園林府邸給靈獸居住啊?
郗瑩、郗苒來自醫水州最大的世家郗家,但郗家家規裏有一條是不可奢靡,暫且說得過去;邙空禪也是邙靈淵邙家的少主,他倒是見過類似的園子,但那也是給人住的;卓然更不得了,他是全久攸界公認最有錢的燦金域出來的,連他都說沒有見過……
可想而知,這處雕梁畫棟的皇家獸苑究竟有多奢靡。
令人心情複雜的是,馴獸師們的臨時住所比較簡陋。
這一排房屋修建在此處簡直是往一張白紙上點了一滴墨,糟蹋了整座獸苑。
護衛隊官兵認出了那日表現怪異的馴獸師,指着對方跟司徒鳴說:“就是那人!”
那位馴獸師顯然也認出了護衛隊的官兵,他臉色一變,将手裏的鞭子扔在地上,一個轉身便往屋裏跑。
司徒鳴一揮手,後邊的卓然跟郗苒騰空翻轉,驟然間便追上前,攔住那人。
“你跑什麽?心裏有鬼?”司徒鳴似笑非笑地問道。
馴獸師被卓然跟郗苒按着,動彈不得,他見掙紮不過,反而說道:“我沒犯事,刑部不能抓我!”
司徒鳴真心實意地迷惑:“抓你還要看你犯沒犯事?空禪,你給他點顏色瞧瞧吧。”
邙空禪二話不說,發動靈力,侵入馴獸師的腦海。
眨眼又看到熟悉的一幕,郗瑩閉了閉眼。
這一招是邙家獨創的精神類攻擊,只要被攻擊對象的修為比使用此法的人低,那攻擊對象就會感受到萬箭穿腦般的疼痛。
在如此劇痛之下,再嚴實的嘴也能被撬開。
邙空禪常常用此法審問刺殺他的人。
馴獸師沒有靈力,須臾之間便求饒,他如實招了。
“我會害怕是因為我看到了給靈獸下毒的人!他悄悄地打開了獸苑的鎖,将全部靈獸都趕出去!”
“為何不上禀?”司徒鳴追問。
馴獸師支支吾吾,瞄了眼邙空禪,繼續說道:“那人、那人還在獸苑內。”
這可不得了!
如若不趕緊處理,又得發生一場浩劫!
郗瑩立即同護衛隊官兵說:“勞駕封鎖皇家獸苑,我們先搜尋一下。若是無果,煩請讓林鐘期高手前來。”
馴獸師在旁邊偷看卻沒被注意,說明幕後黑手的修為沒有清和期。他們隊伍裏,邙空禪、司徒鳴都已經到達清和初期,料想是能應付那人的。
護衛隊官兵提着馴獸師,連忙去通知駐紮在獸苑的護衛隊。
司徒鳴發現馴獸師住處裏有皇家獸苑的地圖,他将地圖展開在桌面,指了下進來的大致路線,很快便選取出最快的篩找方法。
他神色凝重,低聲道:“大家不可掉以輕心,這次就不分開找人,多注意腳下,郗瑩走在中間。出發吧。”
司徒鳴走在最前頭,郗苒理所應當地站在郗瑩左側,而邙空禪占據了郗瑩右邊,卓然只好走在最後。
卓然不理解,卓然要發問:“空禪,你平常不是都殿後嗎?今日怎地如此奇怪?”
“走在後面看不着前面的動靜。”邙空禪随口扯了個理由。
“哦,行吧。”
郗瑩不動聲色地看了邙空禪一眼,實在很想扒開他腦子看看他在想什麽。
思索半天無果,反而心亂如麻,郗瑩幹脆不想,專注地看着四周,企圖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蹤影。
找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他們仍然一無所獲。
司徒鳴建議原地修整,想想辦法再查。
“這麽找無異于大海撈針。”邙空禪說,“我記得那日最先撞到郗瑩的是一只丹頂鶴,最先來撲郗瑩的是一只銀狐,不如先看看這兩處有無線索。”
衆人都同意了。
司徒鳴眺望四周,說道:“這裏好像離丹頂鶴常待的水塘不遠,不如我們先去那裏。”
沒人反對,他便翻開地圖帶路。
出人意表,有一只丹頂鶴獨立于族群,它安靜地站在水塘旁,遙遙注視着他們。
郗瑩露出身形後,它展開雙翼,沖着她飛來。
只是一眼,郗瑩便認出了這只她前世的靈獸。
它還擁有前世的記憶!
“等等,我認得它!”郗瑩急忙開口阻止其他人的攻擊,又命令丹頂鶴道,“停下。”
丹頂鶴果真落地停下了。
郗苒更是驚訝:“瑩瑩,你怎麽會認識一只王都的靈獸?”
“我……”郗瑩還沒想好借口。
忽而,她眼睛一亮,看見丹頂鶴爪子那裏還挂着她上輩子親手系上的鈴铛。
她指着那個小鈴铛說道:“阿姐,我也不清楚它為何會在此處,但它爪子那的鈴铛是我親手系上的。上面應該刻了我的名字。”
卓然過去抓住丹頂鶴,撩起小鈴铛一看,說道:“欸,真的是郗瑩認識的那只!”
郗苒仿佛明白了什麽,“瑩瑩,你是想把它收為你的靈獸嗎?”
“嗯,我覺得我和它很投緣。”郗瑩擔心郗苒不相信,便對丹頂鶴說,“過來!”
丹頂鶴立即飛來。
“你真的認識?那為何在靈寶鋪時,你沒有認出?”邙空禪追問。
他盯着丹頂鶴不動,他從那只丹頂鶴上感受到了自己的靈力波動!
此事太過荒誕不經,他暫且壓在心底。
郗瑩将自己的猜測說出:“那晚的那只并不是它。它能短暫化形,但這獸苑之內應當有壓制它的東西,所以不能親自出來找我。靈獸逃出興許是它為了找我做的。”
“既然如此,那這樁任務便能結了。”司徒鳴說,“不過郗姑娘還得同護衛隊那邊解釋一番,才能将丹頂鶴帶走。”
郗瑩感激地說:“多謝你們。如果不是說要來調查,我還見不到它。”
“你謝謝空禪吧,是他提議完成這個任務的。”卓然笑着說。
郗瑩并不是很想,但衆目睽睽之下,對方又确實幫了自己很大的忙,只是句道謝罷了……
她不再糾結,開口道:“多謝。”
司徒鳴說:“既然找到了真相,那我們快些回刑部跟領隊通禀一聲吧。”
郗苒目光落在蹭在郗瑩腿邊的丹頂鶴上,“對,順便把這只靈獸帶回去。”
按理來說,他們不能這麽輕易地帶走皇家獸苑的靈獸。
不過,今日有護衛隊的官兵同他們一起來,皇家獸苑的人思索再三,還是解除了施加在丹頂鶴身上的陣法。
郗瑩等人又乘坐着來時的馬車回刑部。
這次的心情迥然不同。
卓然道:“想不到竟是一只丹頂鶴把我們耍得團團轉,還好帶了郗瑩來,不然還不知得找到什麽時候。”
“萬物皆有靈。”司徒鳴評價道,“這只丹頂鶴與尋常的不同,郗瑩需得好好把握此次機緣才好。”
郗瑩抱住丹頂鶴連連點頭,完全忽視了邙空禪頻頻飄過來的視線。
回到刑部,經由司徒鳴之口,領隊得知此次靈獸事件的罪魁禍首竟是一只丹頂鶴,不由地哭笑不得。
待郗瑩說出訴求,他為難地說:“此事我決定不了,得上報給大王。若是他同意,那姑娘便能将其帶走。姑娘不如讓家中長輩聯絡大王,說不定能快些。”
郗瑩有些失望,她說:“我還是等你們吧。”
不是她不想跟郗父、郗母說,而是郗家有家規,在外求學的族人,輕易不能求助家裏。
雖說臨行前郗母說了在外受了欺負得給家裏傳信,但聯絡大王之事還是算了。醫水州不能與王都有太多牽扯。
衆人奔波了一整個下午,再次從刑部出來,已至黃昏。
擡頭仰望蒼穹,可謂是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卓然随手指着路邊的一家酒樓說道:“我似乎很久沒吃過美食了,今晚大家不如一起去大吃一頓。”
修煉者需要辟谷,但偶爾打打牙祭是被允許的。
難得心情這麽好,其他人都同意了。
邙空禪依照慣例走在最後,他看了郗瑩一路,始終不理解丹頂鶴之謎。
對于其他人來說,見到丹頂鶴意味着此事已經結束,可對他來說,這才是個開始。
他想,或許應當率先傳信給姑母。他先下手為強,仔細探查,再将丹頂鶴送還給郗瑩。
郗瑩這次終于察覺到邙空禪的視線,她回頭便抓到了。
趁着其他人在前頭,并未注意他們倆,她問:“你看我做什麽?”
回過頭的姑娘眼神靈動、顧盼生輝,讓邙空禪失神一瞬。
“賞心悅目。”邙空禪發誓,這次他是真心誇贊的。
作者有話說: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出自李清照《永遇樂·落日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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