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有哪個游子不想家的?

前往燦金域的那日, 鷹嘯長林、晴空萬裏。

郗瑩一大早便與郗苒結伴來到仙宮門口。

“阿姐,我好期待。外祖家也在燦金域,我們參加完大比, 若是有空, 你能帶我去外祖家嗎?”

郗苒有些猶豫,她說:“瑩瑩,燦金域都是沙漠。外祖家更是隐藏于沙漠之中,我對路也不是很熟,極有可能迷失在沙漠之中。”

“沙漠?聽起來不錯。那此次大比也是設在沙漠嗎?”

燦金域是卓然的故鄉,卓然在一旁聽見了,立刻過來同郗瑩講述,“我們燦金域也并非全是沙漠, 還有一些綠洲與山脈。百姓們極少在沙漠安家。”

“原來如此,好想去見見。以往只聽說過燦金域有各種金礦、銀礦……”郗瑩說到一半, 又去問郗苒, “卓然說只有極少人在沙漠安家,為何外祖家在沙漠?”

郗苒勉強笑了下, 說道:“瑩瑩, 我不想騙你。但事關重大,我也不好同你解釋。等哪日阿娘帶你去過, 你再問阿娘吧。”

“好。”郗瑩放下心中疑慮, 琢磨起今歲在外祖家過年的事情。

不多時, 門口的同門越來越多。

郗瑩一眼望過去, 粗粗估計約莫有十二個。

裏頭多是些生面孔,竟有見都沒見過的。

“好多人。”郗瑩感嘆道。

蘇柳柳聽見她說話, 從祭酒那邊鑽過來, 同她說:“修煉者大比給咱們仙宮的名額是最多的, 仙宮蟬聯了十屆魁首,這才能讓十名修煉者參加。其他宗門、家族以及學宮,最多的也就五個。”

每五年一次的大比,久攸仙宮就蟬聯了十屆魁首。

怨不得說久攸仙宮是久攸界第一的學宮,這可是五十年裏由師兄、師姐們在比武臺上拼出的戰績。

郗瑩感慨道:“今年仙宮也要奪魁吧?”

“那是!”蘇柳柳悄悄跟他們說,“我爹對邙空禪寄予了厚望,一直說若是他再早生一年,定能橫掃其他修煉者。”

“司徒鳴不是也不錯嗎?”郗瑩瞅了郗苒一眼,問道。

“那不一樣!司徒的修為高沒錯,但是比武臺上對符修的限制太多,要拿鳌頭還是有些懸。況且,我爹說,平素裏他們兩人的比試,邙空禪沒盡全力。”

郗苒笑了下,“瑩瑩,你別說,邙空禪的天賦确實比司徒好些,司徒今年十九了。”

郗瑩發覺自己還是聽不得別人誇邙空禪,她指了指自己,問道:“那我才十五,豈不是能把邙空禪踩在腳底?”

“把誰踩在腳底?”

邙空禪聽見她們談論自己,特意分了心神聽,誰知便聽到郗瑩口出狂言。

蘇柳柳跟郗苒都噤聲,但郗瑩可不怕他。

她問:“除了你,還有誰?你說我的天賦是不是比你好?”

“是。”邙空禪話音一轉,說道,“可你是醫修,參加不了大比。”

郗瑩冷笑一聲,懶得給他眼神。

司徒鳴也跟來了,他說:“馬上要出發了,聽祭酒講話。”

祭酒果然禦劍飛到半空之中,看那架勢是準備在出發前囑咐幾句。

“孩子們,燦金域的傳送陣不如其他幾個區域多,咱們這次乘坐大型飛行靈器翅船前往燦金域。路上不會停歇,約莫日暮時分便能到地方。此去燦金域,加上我與幾位仙長,一共二十人。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首先需要跟仙長們溝通。還有,你們年輕,精力旺盛,但萬萬不可在翅船上切磋。”

他看了看天,說道:“不早了,準備登船,出發!”

随着祭酒聲音落下,藍仙長放出一個靈器。

靈器在半空之中展開,瞬息之間便成了一座大船的模樣。

郗瑩看着翅船龐大的船艙,覺得裝下五十人恐怕都綽綽有餘。

她興致勃勃地跟在郗苒後面上船。

不知是哪位仙長貼心地在船艙上擺了蒲團,郗瑩找到三個挨近的蒲團,便拉着蘇柳柳、郗苒一起坐下。

“我跟柳柳不用參加大比,要給阿姐加油!”

蘇柳柳點頭附和:“郗苒,你是今年仙宮去參加大比的唯一一個女修,要不是師姐她們……哎呀,總之,你可要給我們争氣!拿到前十才好!”

“我?”郗苒擺擺手,“我就是去湊個熱鬧罷了。世上高手如雲,我這桃浪期的修為,實在不夠看。”

郗瑩給她鼓勁,“阿姐,能在二十歲之前修煉到桃浪末期的都極少,你一定可以!”

“反正這次也只是去試試,下回若是春天舉辦,我說不準還能去第二次。”郗苒原本低着頭,忽然又擡頭對郗瑩揚起笑臉,“不過瑩瑩都覺得我可以了,我一定可以。”

她們三個在這邊邊角角說着私密話,中間的男修那卻是熱鬧非凡。

卓然立在最中央,大老遠都能聽見他的聲音,“各位,各位,路途漫漫,不如打馬吊來消遣消遣?”

“你們去嗎?”郗瑩眼睛盯着卓然拿出的馬吊,覺得有些稀奇,“我沒有打過,想去試試。”

蘇柳柳笑着拒絕,“你們去吧,我還得去我爹那裏。”

目送走蘇柳柳後,郗苒牽着郗瑩過去。

“你想試試,我們就去。”

她們過去時,卓然被衆人圍着,一點影子都看不見。

郗苒颠起腳尖仍然看不見人,她幹脆帶着郗瑩硬往裏闖。

她邊走邊喊:“勞煩讓讓!”

同門大多認識郗苒,到底給了她一個面子,讓她成功地帶着郗瑩進去。

也不知卓然是從哪薅來一張小桌子,放在四個小蒲團中央。

他叫了另外三個同伴圍着桌子坐下,桌子上擺滿了形形色色的牌。

卓然恰好正對着她們倆,見她們擠進來,連忙問:“你們也要打嗎?等我打完這一局,就給你們讓位。”

“不急,瑩瑩不會,我先帶她認認牌。”

看了一輪,郗瑩仍然有些雲裏霧裏,但卓然堅持讓她上。

“你過來打,邊學邊玩!別人我不知道,空禪就是打了一輪學會的。”

邙空禪正好坐在她們面前的蒲團上,他聽到卓然提起自己,便轉頭仰視郗瑩,問道:“我教你?”

郗瑩先前就掃了一圈,打馬吊的四個人裏,她就認識卓然跟邙空禪。卓然還是莊家,她不好意思替他。

可若是換了邙空禪,她心裏還是有些別扭。

她很想打馬吊,這是她沒有試過的東西;可她也想跟邙空禪保持普通的同門關系。

讓他教她算是怎麽回事?

還不等她細想,邙空禪便站起身将她按在他原先的位置上,之後半蹲在她身旁,給她一一指認牌的花色以及胡牌的規矩。

“你們是賭錢的嗎?”郗瑩大概記住後,急急忙忙地在儲物靈器裏找銅錢。

邙空禪扣了扣桌子,問道;“你找什麽?面前不是有一堆銅錢嗎?”

“那是你的。”郗瑩仍然堅持要找自己的。

卓然已經在催了,“哎呀,郗瑩,你就先用着他的,回頭還他就行。”

“行,那我先借你的。”郗瑩停住,鄭重地跟邙空禪商量。

邙空禪注視着她的眼睛,說道:“沒關系,你輸的是我的,贏的是你的。”

郗瑩還想理論幾句,可卓然又在催了,她便打算待會再跟邙空禪算。

拿到牌後,她又迷糊起來。

方才邙空禪匆匆教她認的牌,她有些分不清。

“我看看。”邙空禪将牌連帶着她的手往自己這邊帶了帶,“十萬貫、萬貫、索子、文錢四種花色都有,我教你再認一遍。”

……

不知不覺,郗瑩跟邙空禪靠得越來越近。

玩了兩局下來,郗瑩察覺到這個變化。

她毫不猶豫地從蒲團上起身,對邙空禪說道:“兩把都輸了,我還是不玩了。回頭我把輸的錢給你。”

“沒事啊,下一局我教你打,一定贏——”

邙空禪還沒說完,就見她頭也不回地走掉。

他看着她的背影,覺得似乎有些不舒服。

卓然戲谑地說:“空禪,回神!郗瑩不打就不打,跟望妻石似的盯着人家幹什麽?”

“別胡說。”邙空禪皺皺眉,“你別毀了人家清譽。”

卓然了然地點頭,“行行行,我不說,咱們開新的局!”

郗瑩回到角落裏坐着。

她掃視一圈,發覺郗苒跟司徒鳴齊齊消失,瞬間覺得有些落寞。

她坐在蒲團上,看着遠處的一只只大雁發呆。

大雁會在冬日裏南遷,它們也許是飛去醫水州的。

郗瑩忽然有些想念爹娘,她無比悔恨上次生辰前沒能早幾日出關,錯過了與母親相見的機會。

今年年關,參加完修煉者大比,她一定要跟郗苒回醫水州一趟。

修煉固然重要,但家人也很重要。

“瑩瑩!看什麽呢!”

郗苒忽而從她背後撲過來,一整個抱住她。

郗瑩往後靠,将頭靠在郗苒懷裏。

“阿姐,我想家了。那些大雁是飛去醫水州的吧?”

“你頭一回離家,想爹娘是難免的。不過你放心,仙宮在臘月就會給我們假,讓我們回去探親。”

郗瑩看着雲卷雲舒、夕陽西下,生出無盡感慨。

而後,她便沒了感慨的心情——祭酒說馬上就要抵達燦金域,讓他們收拾收拾,省得落下東西留在翅船上。

“阿姐!要到了!”她激動地站起身,走到欄杆附近,趴着欄杆向下俯視,“這便是沙漠的景色麽?太奇特了。”

“我們這次大比在月牙綠洲落腳,有的是出去逛的機會。你小心些,別掉下去了。”

郗瑩答應得好好的,可仍是目不轉睛地盯着翅船底下。

只見底下幾乎看不到除黃色外的任何顏色。

一瞬後,郗瑩眼睛一亮,她看到了綠色和藍色!

在黃色的“圍剿”之中,綠色和藍色顯得獨樹一幟,她新奇地看着那一片。

“瑩瑩,要到了。我們準備下去!”

郗苒在她後方叫着她。

“這就來了!”郗瑩興奮地回答道。

翅船抖落着下降,在觸地的那一剎那,船上的人都被震得腳下不穩。

郗瑩、郗苒互相攙扶着下船。

黃沙漫天、塵土飛揚,燦金域有着一望無垠的沙漠——這是郗瑩對燦金域的第一印象。

卓然行走在沙子上,仿若瘋癫。

他手舞足蹈地從翅船上跑上跑下,不厭其煩地跟其他同門介紹這是他的家鄉。

“卓然好幾年沒回家,據說他家附近沒有傳送陣,回一趟很折騰。”郗苒對郗瑩說,“別看他表面沒心沒肺,有哪個游子不想家的?”

郗瑩問道:“幾年沒回家?可他不是最近兩年才來仙宮的麽?”

她這樣一問,郗苒也有些疑惑,“他從未提過,應當是在別處游歷吧。”

郗瑩回頭看了眼撒開勁滿地亂竄的卓然,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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