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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迪和父親的關系并不好。
父親總是寡言,甚至有些呆板,每次溫迪想要和他說什麽的時候,他就會走神。久而久之,溫迪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父親的那句話,他在臨死前對自己說,要淨化什麽支配者。
那到底是臆想還是現實,溫迪已經分不清楚了。
畢竟當時病房裏醫生護士亂成一團,溫迪年紀還小,有些恐懼地站在他床邊,緊緊地握着他的手,看到他示意自己湊過耳朵去,還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遺言要說。
結果他嗫嚅了半天,就說出一句這麽奇怪的話來。
與當時他的處境毫不相幹。
後來溫迪就再也沒有時間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她被生活所迫賣掉了房子,被別人騙走了所有積蓄,還被人誣陷偷錢趕出了學校。後來流落街頭,甚至讨過幾天飯。
糟心的事連綿不絕,根本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
什麽淨化支配者,那種聽起來高大上的東西,跟她可是完全不搭啊。
溫迪的心中不斷腹诽,眼前的鳥喙卻是離玻璃越來越近。
她甚至感覺到肚子裏那個小怪物開始不安起來,好像是感覺到了自己正處在危險之下,煩躁得厲害,簡直要把她的五髒六腑全部絞弄成一團了。
哈,原來你也怕死嘛。
她聽到霍爾進來的聲音,慌忙說:“有怪物入侵,快想辦法……”
“溫迪小姐,請退後。”霍爾匆忙走上前來,伸出手想要開個洞把那個怪鳥沉到深淵裏去。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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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迪突然想。
跟上次在出租屋遇到的大蟑螂不同,這只怪鳥有翅膀,就算霍爾在它身下造出空洞,它也完全可以借着洞壁飛起來脫身。而一旦霍爾偷襲失敗,反倒會把它激怒,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霍爾讀到了她的想法,立刻停下動作,回過頭來看她。
那個眼神似乎是在詢問:您說怎麽辦?
溫迪當然也沒有其他萬全的辦法,只能跟他互瞪。
兩人沉默間,溫迪眼前一道黑色的影子沖了出去。
好像是呆貓。
它三兩下就借力跳到霍爾的肩上哈氣,渾身的毛發炸了起來,似乎變大了那麽一點點——它是要靠變大的體型來張牙舞爪的,威懾外面那頭巨大的怪物。
能吓到人家才有鬼!
奇怪的是,溫迪感覺到肚子裏那個東西突然停了下來,好像不再劇烈掙紮了。
窗外的那個沒有五官的怪物也停了下來,不再試圖打破玻璃。但是它沒有繼續入侵,卻也不打算離去,而是尖利地嚎叫起來,好像在控訴着什麽。
布萊突然說:“主人,它好像在說,我們吃了它的兒子。”
什麽?
聽他這麽說,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擺在桌上的那只小牛犢大小的烤鳥。
這玩意原本長什麽樣,溫迪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剛才霍爾提過來的時候,這只鳥黑乎乎的,好像渾身被火燒過一樣,沒有一處好肉。
除了從它嘴裏垂下來的,粉紅色分叉的細小舌頭。
這個特征太過奇怪,所以溫迪記在了心裏。
霍爾走過去把烤鳥的喙掰開,發現的确,它的舌頭是分叉的,只不過現在已經不粉紅了,變成了絕味鴨舌一樣的顏色。
布萊“啊”了一聲:“你們看!”
因為外面那只怪物不停地在嚎叫着,所以可以輕易看到它的舌頭,是粉紅色的,分叉的,昭示着它和桌上這盤食材的血緣關系。
完了。
冤有頭債有主,他們烤了人家的兒子,難怪人家會過來找他們的麻煩。
布萊端着那盤烤鳥,走到窗前站定,給那怪物展示說:“放心吧,我們還沒吃呢!”
霍爾和溫迪同時拍了下額頭。
布萊還認真地解釋說:“我們撿到的時候它就已經這樣了,它自己掉進火坑裏燒焦的,真的不怪我們,因為它看起來太好吃……”
他這句話簡直是在怪物的傷口撒鹽。
窗外的怪物聽他說完之後,似乎真的靜止了幾秒,看起來就像游戲中的最終大boss在紅血後,準備開大前,蓄力的那個微妙的時間點。
布萊以為自己的游說起了作用,還一臉狗腿地朝溫迪笑了笑。
然後窗外的怪物突然更加尖利地嚎叫了一聲,包含着十足的憤怒。那個音調連溫迪都聽懂了,這是要和他們同歸于盡。
布萊的笑臉變成了哭臉,眼淚嘩地飚了出來:“不要殺我嗚嗚嗚。”
幾人明白,怪物的襲擊已經不可避免,霍爾立即轉身拉起溫迪瞬間後退出幾步,跑出房門外的那個瞬間,溫迪感覺到無數細小的玻璃碎片飛濺在她的背上,接着,震耳欲聾的破窗聲也傳進了她的耳朵。
她回頭看去,那個怪物的整只尖喙已經捅進了窗戶,正左右搖擺着它那像蒙了層白布的鳥頭,不知在在尋找着什麽。
十有八九是它那已經變成美味的兒子吧。
幸好,它第一件事不是把她們這幾個人全部拆吃入腹。
溫迪松了口氣,被霍爾牽着一路狂奔,順着那條長長的樓梯,往配餐室跑去。
跑了一半,她突然看到布萊手中似乎拎着什麽東西。
焦黃焦黃的,還散發着某種奇異的清香。
“布萊!你怎麽把它兒子拿下來了!”溫迪覺得自己真是失策了,原來沒有危險的時候,布萊就會是那個危險!
如果他們這次能夠逃出生天,她一定要聽從霍爾的忠告,對布萊嚴加管教,項圈狗鏈嘴套全部用上。
這家夥簡直是災難的源頭。
布萊被她的質問吓得不輕,縮了一下脖子哭嚎:“可是它已經死了,不如被我們吃掉,還更有價值……主人你一定餓了吧,等會我們去餐廳開瓶酒……”
開什麽酒啊!這種時候居然還要賄賂她!
他們一路沖到配餐室鎖上門,布萊雖然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但還是低眉順眼,縮手縮腳地把烤鳥放到餐桌上,然後躲到椅子後面,看樣子是想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他的圍裙露出了一截,根本是躲了個寂寞。
溫迪有些頭疼,不知道現在把怪物的兒子送上去,能不能挽回一二。
畢竟她能隐約聽到那怪物在地面上憤怒的長嘯,還有各種磚塊塌陷的聲音。溫迪聽得出它正到處踐踏破壞,大概地面上的城堡已經被它整個夷為平地了。
“沒用的。”霍爾說。“就算你把屍體留給它,也會被它吞進肚子裏,這種低等生物的智商不高,它不會有感恩這種複雜的情感。”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溫迪問。“你不是還可以瞬移嗎,怎麽剛才沒用?”
霍爾沒有說話,只是盯着餐桌上用爪子玩烤鳥的舌頭,被舌頭吓一跳,後退了幾步的呆貓。
溫迪有些無語,他不會是想把呆貓當做儲備糧來用吧?貓肉可是不好吃的。
“溫迪小姐,你還記不記得,剛才這只貓好像短暫地吓退了那只怪物呢?”霍爾脫下手套對呆貓伸出手指,似乎想把它引過來,看看它究竟有什麽厲害之處。
的确有這回事。
溫迪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呆貓就算再怎麽炸毛起來,在那只怪物眼裏,大概就相當于一粒米那樣的大小。
怪物能不能看得到它暫且不說,就以它那個體型大小,吓退了怪物?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說出去誰信?
霍爾在那邊伸出手等了半天,呆貓還是不為所動,一臉癡呆地盯着他,根本不明白這是要它做什麽。
突然,溫迪聽到頭頂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這響聲沉悶而突然,好像是什麽東西重重倒地的聲音。
她看了看霍爾,霍爾也不明所以,呆貓趁他不注意,還撲上去咬住了他的手指。
布萊小聲說:“是不是那個怪物?”
以溫迪聽出來的體型來算,的确只可能是那只怪物了。
不過,它怎麽會突然摔倒的呢?是死了還是受傷?總不會是磕到小腳趾了吧?他們現在全員在地下室躲着,除非是天上降下一道雷把它劈到了,否則沒人動手,它怎麽會突然倒地?
所以,現在貿然上去,似乎有些冒險。
霍爾剛要擡腳出門去看看,聽到她的想法又停了下來,用詢問的目光看着她。
溫迪突然有些錯愕,從剛才她阻止霍爾開洞,到現在她阻止霍爾上樓,其實說到底只是她的一個想法罷了,是對是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霍爾就這麽聽話,讓他停就停了?
霍爾臉上似乎浮起一層紅暈,沒有說話。
……
溫迪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表情,平時總是嚴肅寡言的他突然有了這種外露的情緒波動,非常少見,直擊人心。
溫迪突然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臉紅什麽啊啊啊!
你不是連男女都分不清嗎?
不是吧,我有老公的,雖然他是個壞種,但是我肚子裏還懷着他的孩子呢!
霍爾咳嗽了一下,臉上也恢複了瓷白色,甚至比平時更白了些,他說:“溫迪小姐,你是主人,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聽從的。”
溫迪剛要再說什麽,就見布萊抱着呆貓,兩人的眼神竟然出奇地一致,無比銳利。
她後背發毛,有種被抓jian的愧疚感,漸漸升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氣氛突然尴尬。
霍爾:在主人的指導下,我突然有了作為雄性的自覺。
溫迪:別說那種令人誤會的話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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