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蛇探索外界的方法是靠舌頭,幾乎所有的蛇視力都不好,所以他們靠吐信子來感知附近的獵物和敵人。
而這種聲音十分細小,普通人不注意聽根本聽不到。
溫迪側耳聽了一會兒,抓着被子從床上慢慢坐起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要歸功于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被迫租房,因為沒錢,她睡的地方一般隔音都不怎麽好,晚上起夜,為了不吵醒房東,她行動起來像個鬼魂一樣,甚至可以把腳步放到靜音的狀态。
她就這麽輕輕地翻下床,順手撈起床頭的風燈,走到了房門後,想再聽得清楚一些。
這個建築不像大都市裏那麽發達,門上沒有貓眼,也看不到外面的那個聲音到底來自哪位。
溫迪不敢開燈,只能緊盯着門縫。
外面的甬道是沒有燈的,僅有的一點光亮是來自餐廳那個方向,長明燈的燈光透過長虹玻璃照到甬道裏,連帶着小房間外面也能看到了一點。
這光線雖然不太亮,但是聊勝于無。
略顯昏暗的光斑透過門縫反射了進來,在小房間的門縫處形成了一條光帶。
突然,那條光帶就被什麽東西擋掉了一截。
有個東西,正從餐廳的反方向移動過來,站到了小房間的門口。
嘶嘶嘶。
那條光帶越變越短,直至完全消失。
溫迪捂住想要慘叫的嘴,拼命壓抑着自己的呼吸聲。
她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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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毒蛇,橫在門外,把小房間的門縫全部堵死了。
她對蛇,有種發自骨髓的痛恨和恐懼。
溫迪握緊雙拳,指甲深深刺進掌心,那種疼痛提醒着她,當初為什麽要丢下父親一個人,令他命喪蛇口。
她四處看了下房間,這房間是在地下,并沒有任何窗口,要想出去,只能通過面前的房門。
沒關系,她可以等,這條蛇如果賴着不走,她就等它疲憊之後突然打開門,把風燈砸下去,這樣就算砸不死它,也能吓它一跳,然後她就可以借機逃走。
“小迪。”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蒼老而嘶啞。
這個聲音,溫迪聽過無數次,絕對不會聽錯。
居然是她的父親。
“小迪,是你嗎?”那個聲音似乎是怕她不信,又清楚地說了幾個字。
溫迪看向門縫,那道光帶又出現了,這一次,只有兩個窄窄的陰影處,像是外面站着什麽人,他的兩條腿擋到了光線,形成了現在的模樣。
她沒有回答,她知道父親早就去世了。
外面的這個東西不知從哪兒得知了父親的聲音,然後用這種聲音模仿,想要引誘她打開房間。
蛇果然是狡猾的東西。
溫迪冷笑着聽它在外面讓她開門,慢慢把風燈放下,躺回了床上。
既然這個東西打不開門,那她就可以等着,等它喉嚨沙啞了再襲擊不遲。
床上的呆貓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現在的危險處境,感覺到她的溫度,埋了埋頭,爪子遮住眼睛呼嚕了一聲,似乎睡得很熟。
溫迪摸了摸它軟乎乎的肚皮,聽外面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哀求着,讓她開門。
“小迪,我沒死,我來這裏是來找你的。”那個聲音說。“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嗎,要淨化所有支配者。”
溫迪支着身子坐了起來。
這句話是父親臨終前跟她說的,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不會有別的人聽到。
這條蛇是怎麽知道的?
她呆呆地盯着門縫那裏,那兩道陰影一條粗一條細,并不是特別明顯,但是溫迪看着看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父親有次撿瓶子,不小心掉進了下水道裏,摔斷了一條腿。後來去醫院拍了片子,因為沒錢動手術,就那麽裹了石膏在床上歇了兩個月。
在那期間,他不敢移動一下,那條腿拆了石膏之後,因為運動量不足,營養也跟不上,肌肉萎縮後,總是比正常的那條腿略細一點。
而影子拉寬了粗細,這種對比更加明顯。
如果是僞裝的人,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溫迪下了床,流着淚站到那道光斑前,俯下身去摸了摸。
“爸爸?真的是你嗎?”她顫抖着出聲道。
“小迪,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我的确死了,死了之後才來到了這個世界。你一定也想知道城堡外面的情況吧?我就是來接你出去的。”
溫迪愣了一下,她的确想出去,想知道自己所在的處境,但是白天她已經試過了,根本出不去。
而且聽他的意思,這裏可能如溫迪所想,是人死後的世界。
這也是為什麽,她就算回去原來的世界,也只能看到很多怪物,二十年來都很正常的世界突然變成了那副模樣,本來就是很奇怪的事。
除非,她已經死了,這裏是死後的世界。
如果是這樣的話,父親的出現就不是不能解釋的事。
也就是說,外面是真的父親!
溫迪興奮地打開門,因為忘了解門闩,被她猛力一拉,門只打開一道小縫。
可是外面不是父親,也不是鬼魂,只是一條有着三個烙鐵頭,張着六翼的毒蛇,它直着的身子有成年人那麽粗,張着嘴露出嘴裏的獠牙。
随之,一束漆黑的液體,順着門縫閃電般射了進來,眼看就要噴到溫迪的臉上。就在這個瞬間,呆貓突然跳起來,擋在了她的面前。
刺啦一聲,随着一股毛發燒焦的味道,呆貓哀嚎着掉到了地上。
射出液體的蛇頭也緊随其後,鑽進了門縫。
溫迪立刻拼命把門壓死,伸進來的那個蛇頭被門這麽一卡,斷成兩截掉在了地上。
蛇頭跳了一下,張了張嘴,不動了。
溫迪氣喘籲籲地把門鎖好,蹲下去把呆貓抱了起來。
呆貓已經奄奄一息,連掙紮都做不到了。
它原本毛絨絨的肚皮現在已經焦黑一片,還冒着煙,毒液滲進了它的身體,把它的肚皮融化,露出了裏面的內髒。
溫迪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它頭上,忍不住哭喊道:“呆貓,呆貓!你不能死……都怪我,我不該信那個東西的話,呆貓……”
呆貓是她帶過來的唯一一個同伴。
她還沒醒,呆貓就保護着她,朝着霍爾他們呲牙。每次遇到什麽危險,它都會第一個跳出來,用它那小小的身軀擋在溫迪身前。
外面那條三頭毒蛇被她夾掉一個蛇頭,哀鳴了一聲,溫迪聽到它逃走的聲音,已經轉過了轉角。
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呆貓都快死了。
它痛得面目猙獰,渾身浴血,連呼吸都微弱了下去,她求救無門,這裏又沒有急救用品,就算有,它傷成這個樣子,也沒有意義了。
她把呆貓放到地上,擦了擦淚說:“我為你唱首歌吧。”
那天晚上在大橋上,她只有呆貓一個聽衆,想來,呆貓應該是喜歡聽她唱歌的。
“海中的吟唱~碩果的豐收~小山羊~玉米葉~賦予大家的福祉~”溫迪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經變形,斷斷續續的極其難聽。她覺得有些好笑,可是怎麽都笑不出來,她邊唱歌眼淚邊掉,眼前完全模糊,什麽都看不到了。
然後,她隐約看到呆貓的前爪動了一下。
溫迪止住歌聲,擦了擦淚,趴到地上仔細看了看。
呆貓腹部的傷口似乎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愈合,它原本僵直的舌頭也收了回去,眼睛裏有了一點神采。
溫迪手足無措起來,現在該怎麽辦?
是不是該給它找點吃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事實擺在眼前,溫迪很清楚,現在不是震驚的時候。
傷口愈合需要很多的營養,而且它的身體幾乎被毒液腐蝕掉了一半,要攝入蛋白質才行。
對了,下午吃了一半的那只鳥,還在配餐室的桌上。鳥肉裏含有絕佳的營養價值,一定有助于它傷口的愈合。
只是要去拿吃的,就必須經過那條走廊。
溫迪咬咬牙,走出去鎖好門,在餐廳的盥洗池邊,用花瓶接了滿滿一瓶的水。
她站在玻璃門前,深呼吸了一下,手伸進花瓶裏把水掬在手心,一滴滴撒在前路上,水滴落下去之後,每隔一段就會亮起鮮紅的光。
這個走廊裏,如今布滿了無數的岩漿鼻涕蟲,水滴落在它們身上,很快就被它們的體溫蒸發了。
溫迪順着明暗相間的地板,小心地避開那些亮起來的地方,快速往配餐室跳去。
可是走到離木門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她聽到了十分黏膩,像是轟鳴般的,噗嗤噗嗤的摩擦聲。
跟之前她聽到的不同,面前不是一只,像是有無數只。
她試着把手中的水滴潑到前路,瞬間面前騰地升起巨大的蒸汽。
她連忙後退一步,才發現前面亮如白晝,數不清的岩漿鼻涕蟲交纏在一處,它們抱成團附着在右手的牆壁上,幾乎把路全部擋住了。
溫迪手中的花瓶裏,只剩下瓶底的一點水了,根本無法把它們殺死。
到此為止了嗎?
溫迪回頭看了一眼,剛才走過的路上如今漆黑一片,一滴水不足以殺死鼻涕蟲,它們又暗了下去,不知道移動到了哪裏。
已經沒了退路。
溫迪看向眼前這一團惡心的玩意,握緊了手中的花瓶,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作者有話說:
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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