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溫迪覺得有些無力,這個村子裏的人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十有八九都不受控制。

一出手,就直接把她的計劃全盤打亂了。

他們把先知漸涼的屍體放在牆角,溫迪把床單扯下來蓋了上去,幾人就坐在光禿禿的木板床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那個失去妻子的男人肯定做錯了,但是先知的罪過也不小。

邪神殺人,未必就不用負責任。

如果他真的是引來邪神的元兇,那他害死的人更多。

況且聽他的證詞,完全是為了他一己之私才召喚來的邪神。

霍爾在一邊點頭:“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您的邏輯鏈大致是沒問題的,先知因為想要續命,而召喚來了邪神……”

然後霍爾的臉色突然變了一變。

“不對,主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嫌疑人就不一定是先知,這事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溫迪疑惑道:“怎麽了?”

“續命……能續命的……”

布萊抱着孩子在一邊接話:“能續命的是主人你呀!”

什麽?

怎麽又扯上她了?

什麽續命不續命的,就算她能續命,那怎麽還和先知的嫌疑扯上關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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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迪還沒想明白這兩件事的聯系,就突然發現門外靜得要命。她的五感靈敏,知道這個情況意味着什麽。

她匆忙走到窗前,果然,血月又升了起來,并且這一次比之前還要巨大,簡直像是一張怪臉,就那麽靜靜地浮在窗外看着她。

怪物又要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布萊蹲到窗臺下低聲問:“召喚人已經死了,血月怎麽還沒結束呢?”

霍爾沉吟道:“要麽邪神本尊即将降臨這個地方,要麽……召喚人根本就沒有死。”

這兩句話像是兩塊大石壓到了溫迪的心上,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漸漸從她的背後升起,這兩種可能性,不管是哪一個,他們的處境都不妙到了極點。

如果邪神侵入了這個空間,這麽小的地方根本避無可避,一旦他們和那個邪神對上,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在獵食狀态下的邪神,想必是不會平心靜氣跟他們磋商的。

而要是召喚人沒死,那先知被殺這件事,多多少少會引起他的警覺,更可能,這件事情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敵在暗,她在明,這事會變得極其棘手。

溫迪忍不住揉揉額頭,調查起來會非常麻煩。

霍爾突然開口說:“主人,有一個辦法可以弄清楚真相,您想試試嗎?”

幾分鐘後,他們排成一列,靠在村落外圍的牆壁外,趁着那些怪物轉身的間隙,迅速通過小路,直奔沼澤地而去。

他們要趕在怪物消失之前,去那個安全屋檢查一下。如果召喚人還在的話,他現在一定就在那裏。

這樣一來,至少可以判定出怪物出現的真正原因。

雖然有些冒險,但是就那麽等下去,只會留更多發展的時間給邪神,情況會越來越差。

看之前的情況,所謂的一天一次出現血月的這條規則,根本就不存在,要不要放怪物出來是邪神全權掌握的。

說起那些怪物……

溫迪從磚牆的縫隙裏,第一次看到那些怪物的全貌——它們長得就像掉進了黑洞裏的人類,手腳和脖子拉得極長,胡亂搖擺着僵硬地往前走去。

從村民那兒得來的臉并非真的具有五感。

它真正的五官,是長在身前的。

那副嘴臉,即使只是遠遠盯了一眼,也會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帶着笑意的血紅大眼,莫名咧着的血盆大口,這三個像流着血的大洞就那麽排布在它的身前,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明明很像人的臉,卻又不是人,一眼看過去,會有種恐怖谷的深寒。

溫迪連忙把目光收回來,不敢多看。

幾人沿着村外慢慢往沼澤邊移動,因為村子并不大,沒幾步就到了他們之前乘舟的小碼頭。

這麽一看,霍爾就發現了問題。

原本拴在木欄杆上的小船,少了一只。

這個空間裏也沒有其他人,能在他們回來之後乘船的,也只有那個內鬼了。

而現在那個內鬼,就在安全屋裏。

霍爾和布萊一起劃船,速度非常快,沒幾下就到了小木屋門前。

這木屋沒有門,溫迪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的背影。

他正跪在祭臺前,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念着什麽。

溫迪幾人都走到他身後了,他仍舊沒有回頭,好像渾不在意。

這人溫迪并不認識,但有些眼熟,應該是在廣場上見過。她還沒下令,布萊霍爾就一左一右把那人押了起來。

溫迪蹲下來與那人對視:“是你在召喚羽蛇?”

這個男人緩緩睜開眼睛,金色的眸子裏有些空洞,過了好一會他才晃了晃頭,笑:“驚喜嗎?”

這對金色的眼睛讓溫迪有種本能的恐懼,瞬間就讓她想起之前在城堡外遇到的那個奈亞,但她壓了壓恐慌,不想在對方面前露怯。

溫迪使了一個眼色,那兩人立刻會意,把他的頭壓得低了點,讓他老實點。

那男人再裝相,身體還是個普通人,在霍爾他們面前半點好都讨不着,被這麽一壓頭直接掙紮起來,,可惜不僅沒掙開,還砰的一聲撞到了地上,額前也紅了起來。

他果然老實了點,只咬牙切齒地咒罵:“是我又怎樣?你們能幹什麽!都得死!”

溫迪露出一個絢麗的笑:“說說吧,怎麽把回去的通道打開——別說你不知道啊,你不知道,你供奉的那位知道,要是你不願意說,我就告訴大家,想不想知道他們會怎麽處置你?”

這男人明顯知道之前先知的死訊,此時聽他們這麽說,臉色慘白了些,但仍舊死鴨子嘴硬:“那你殺了我吧,那樣你們也出不去,哈哈,殺了我呀!”

在他嘴硬期間,布萊已經從屋子的角落找了一根繩子過來,把他整個人都緊緊綁了起來。

溫迪見他不吃硬的,只好換了個思路,柔聲道:“你也有家人朋友,難道你想讓他們也遭受這種災難嗎?你看那些怪物頭頂上的臉了嗎,那些臉很熟悉吧,你覺得他們睜着眼,是在找誰呢?”

這話說得有些瘆人,更別說這男人心中還有愧,他只略略楞了一下,立刻坐立不安,顧盼着低語起來:“不怪我,不怪我,都怪他們太過分了,如果他們那時候……”

他的話沒有說完,突然換了張臉,像是狂喜一般念念有詞地說:“您來了,求您救救我,這些都是您的祭品,都是獻給您的!”

您?

溫迪突然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從自己的背後傳來。

她想要回頭,霍爾出聲制止了她。

霍爾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有些微微的發抖。

溫迪有些驚訝,就算是當初見到奈亞,他都沒有這麽失态過。

溫迪被他這麽一阻止反而更加好奇,忍不住偏了偏頭,用餘光去看自己身後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一看之下,她明白霍爾為什麽要阻止她了。

在她身後的門外,是一雙血紅的巨大眼睛,還在輕輕地轉動,似乎是個活物。

這眼睛像是先知的,不知道為什麽,他雖然沒有被怪物吃掉,但卻變成了怪物的一員,而且還成了最大最怪的那個。

剛才他們把先知的屍體放在屋裏,想來是被那些怪物找到,才變成了這個樣子。也許那個邪神并不挑食,就算是屍體也照吃不誤。

先知死得很慘,面目猙獰,這時顯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他死前的那張臉,只是這臉明顯不是正常的尺寸,它大概有兩米寬四米長,一半堵在門外,一半沒在水裏,臉上雖是痛苦的表情,但眼神無比詭異,暗暗露出一絲笑意來,好像在嘲笑他們。

被這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在這麽近的距離注視着,溫迪感覺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只能想辦法逃走了。

但就在這時候,那些怪物已經獵食完畢,正在返回沼澤。

趟水的聲響漸漸接近,但是這一次,它們沒有回到淤泥裏,反而漸漸接近了木屋,像是要看熱鬧似的,圍在了附近。

門外的怪物越來越多,裏三層外三層的把木屋圍了個水洩不通,因為它們的身高異常,就連屋頂上都貼滿了窺視的眼睛。

布萊和霍爾立刻把那男人打暈,一前一後把溫迪護在中間,提防這些東西會破門而入。

就這麽僵持了一會,突然,溫迪聽到了無數奇怪的低語,這種低語有些嘈雜,四面八方交錯着漸漸宏大起來,乍一聽像是噪音,但又有隐約的規律,穿透性極強。

庫庫……滋滋……

溫迪的耳力靈敏,又是這麽近的距離,這些聲音對她來說就像是一種精準制導的精神攻擊,讓她腦子無法思考,只充斥着這種奇怪的低語。她一開始還能夠勉強支撐,甚至能夠隐約聽懂一些斷續的單詞,但很快,她的理智就被擊潰了。

她閉上了眼睛,暈了過去。

睡過去之前,她只想着一件事:她倒下去,應該不會撞到溫格的頭吧?

她不知道,一直乖乖待在她懷裏軟萌可愛的小溫格看着她被擊倒了,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

他看向門外的那些低等生物,小小的臉上全是怒氣: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負自己最愛的媽媽!

他慢慢站起身來,渾身散發出黑色的霧氣,這霧氣像是有生命一般,透着木屋的破爛牆板縫隙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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