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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起身,出門前柳青迅速給她披上披風。
剛坐到正廳,世子清朗的聲音就被飄蕩的風雪從遠處帶進來。
溫永寧快步走入屋內,一開門屋外的風雪就帶着冷氣吹進來了,還沒吹到溫言,門就被淺椿立刻關住。
世子卸下披風的扣子給小厮,淺椿端着暖爐的托盤遞到人面前。
溫永寧拿上暖手爐,落座在溫言對面的梨花木榻上。
溫言給口吐白霧的世子爺倒了杯熱茶。
溫永寧舉起瓷杯,被寒風吹得僵硬的俊臉立刻活絡了許多,笑嘻嘻地對溫言說:
“安王的一杯茶真是救了本世子的命,真可謂是雪中送炭,人間有真情。”
“行了,別油嘴滑舌了,你冒着這大雪天,不在你的世子府裏潇灑,何故到本王的寒舍取暖?”溫言喝着熱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溫永寧是定遠侯溫禀,也就是先帝幺弟的長子,算一算溫永寧也是定遠侯晚來得子,自然侯府上下都疼愛這位尊貴的世子爺。而且太後和定遠侯的夫人謝環是姐妹,所以太後有時會讓謝夫人帶着世子進宮看望彼此。
溫永寧和溫言歲數相差無幾,溫言如今十九,溫永寧比溫言大四歲,但論起輩分來說,溫言算是溫永寧的長輩,但溫永寧從小就喜歡拉着溫言上蹿下跳。
溫言小時候體弱更甚,每次世子來抓她一起玩,總會被宮女太監一頓找,弄得宮裏不得安寧,但太監宮女還不敢上報皇後,畢竟兩邊都得罪不起。
世子缺心眼,但是記仇的天賦跟定遠侯一脈相承。
但有次溫永寧帶着溫言和溫子薄偷偷出宮玩遇到了意外,最後溫言只記得自己再次清醒,已經身在宮中。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只感到後腦那處生澀地發癢劇疼,嘴裏血味濃厚的不行,溫言當時連指尖彎曲的程度都做不了了。
她問淺椿,大宮女邊擦拭着她的冷汗,告訴她受傷是因為出宮游玩的時候不小心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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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疲憊地閉上了眼,就這樣迷迷糊糊地一個月過去了。
等她病好了之後溫永寧和兄長也沒有出現,後來淺椿告訴她這件事情鬧得不小。
世子被定遠侯抽了鞭子,溫子薄被罰禁閉一月。
溫言想着自己終于清靜了些。但沒想到記仇的小世子在知道她病好了之後,還是托人墊着軟墊頂着開花的屁股來找她了。
那時,溫言還試探過溫永寧的口風,為什麽因為我拖累你被打了還要找我玩?
小世子也是疼得直哼哼,但溫言還是明白了溫永寧抽吸下的真意。
意思就是他是兄長,得保護小的。
溫言沒告訴天真的世子,按輩分說她為尊長。
經過溫言的大病之後,溫永寧也知道溫言的體弱,整個人像是長大了不少,可靠了許多。
這麽些年下來,世子和安王的友誼也沒淡過。
溫言想,反正溫永寧的厚臉皮,能有幾個抵得過呢?
想到此處,溫言呷了一口茶,呵出一口暖氣,“找我何事?”
溫永寧吃着侍女端上的糕點,就着茶咽下去才開口:“初春之際,我要開一個詩詞會,你也一起來吧。”
“好。”
溫永寧正準備長篇大論,苦口婆心勸說自己這位小祖宗出門走走。滿腹的草稿還沒蹦出一句話,就被溫言堵回去了。
“啥?你就這麽爽快的答應了?不會挖坑詐我吧!”溫永寧的劍眉誇張的扭在一起,外人看起來相貌堂堂的世子爺在溫言面前就像個小孩似的,毫無收斂。
溫言假意無奈地說。“世子盛情邀請,本王怎可謝絕世子好意?”語氣中帶的些許委屈像似溫言才是一直被戲耍的那個人。
溫永寧剛要張口,反駁自己以前的盛情邀請怎麽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缺心眼的世子在這時難得機智一回,既然溫言已經答應下來,自己再翻舊賬,這事肯定成不了了。
溫永寧笑嘻嘻地打了個哈哈過去,“那既然如此,安王殿下就耐心等待本世子初春之時開的詩詞會吧。”
兩人在屋內聊天聊地,雖然是世子一個人的獨角戲,溫言偶爾看着書回應幾句,但也算是一片祥和。
午後,屋外寒梅堅韌地在狂風中屹立不倒,梅花香吹不進的高牆琉瓦之中,是暖氣袅袅的舒适。
溫言一如往常地坐在書房內,這次倒沒有在讀古書,她正在審閱每月的書信,都是些來自各地方暗兵首領的回件。
暗衛私兵确實存在。
在外風評行事恣意傲為的安王爺不帶點高手護身,對家那些老混子還不高興瘋了。
暗刺,又不是沒有過的事情。
而且積兵不僅為了自保,前些年梁王朝的邊境境況算不上好。
從大梁建朝開始,和蠻族的鬥争是根深蒂固的,雙方這一百多年大小戰争從來不斷。到了梁文帝這一代,爆發出的戰争等級更是一再提升。直到四年前,梁文帝才松了口放權武将出兵壓陣。
戰局才有了轉機。
也是直至最近,前線傳來了捷報。
——蠻軍遞了和降書。
溫言翻閱着案桌上一沓暗色的信封,從中抽出一張,是有關于前線最新的情報。
一邊浏覽着信紙上的密文,溫言回憶着之前幻夢中看到的荒誕。
在邊境前線急需後方的糧草兵力支援之時,那個世界裏的朝堂上下只談情愛,荒淫無道,百姓民不聊生。
那個把馬跑的口吐白沫的士兵怎麽也想不到如今皇位上的那位早就神志不清,戰報根本傳不到昏君的耳裏。
至此,溫言琉璃似淺淡的雙眸暗沉了一瞬,那些個荒謬的情節她絕不允許在如今的梁國重複上演。
蠻族的問題實實在在困擾了大梁幾代的子孫,但如今的聖上早已放言主戰,鐵了心要在自己這代解決後患。
現如今的梁王朝溫子薄主位,可梁文帝所有的子女中,封官加爵有實權的也只有一個,就是安親王。
梁文帝一共七個皇子四個皇女,除了溫子薄的其餘六個兄弟,被發配邊疆,或是奪封爵,幽于府第,只不過溫子薄念在最後的七皇子是個七歲幼童的緣故,下令安置在宮裏好生教養。而三位皇女選擇的是與青俊通婚遠嫁,從朝堂鬥争之中早早抽身。
而溫言選擇了最為艱難的一條路。
在龍子奪嫡中她能和溫子薄達成雙贏,除了他們本身有足夠的膽識智慧,也因為她與溫子薄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他們的生母柳氏只是一個家境低微的工部官員之女,不過容貌出彩,被皇上尋訪時一眼相中了街邊選簪的柳氏。
入了宮生了五皇子溫子薄之後被擡為婕妤,但是梁文帝是個風流成性的性子,柳氏又是個小家碧玉的性格,很快被先帝嘗過滋味後就抛之腦後,還是一次醉酒後亂入了柳氏的寝宮就這樣寵幸了柳氏,因此母親懷上了孩子。
五皇子自幼聰慧,倒是讓先皇喜愛。
又連着兩胎喜訊,後宮內一向跋扈的于貴妃再也憋不住了,她的四皇子只比溫子薄大兩歲,先是明面的打壓,後來月子大了,于貴妃給柳氏送了一碗加料的銀耳羹。
柳氏的身子骨本就式微,難産生下溫言後,在下一個春天降臨之前就死了。
死在那年寒冬中雪鋪得最厚,梁文帝寝宮銀碳燒得最旺的一天。
溫子薄從小照顧溫言,先皇愛屋及烏,憐惜孩子出生就沒了生母,就下旨讓溫子薄兄妹移到無子女的皇後名下教養。幸好皇後是個寬厚的性子,沒有出現歷史上的常見的虎毒食子的境遇。
但這些事情給年幼的溫子薄埋下了對于四皇子一派仇恨的種子。
當今聖上是個狠心冷酷的性子,但對于胞妹和太後倒是保留了最後的溫情。
溫言能夠在全國各處集結暗衛兵力,也是經過溫子薄的首肯的。所以,她才想不通自己那位通明勤政的皇兄會因為後宮耽誤國事。
溫言想着夢境裏的溫子薄,那個高大的男人站在最高的石階之上向下望去,溫言站在幾步外旁觀這一切,男人眼底的不屑溢于言表,毫不顧忌地當衆和身側的女人調情。
那瞬間溫言比任何時刻都要恥辱,這是溫子薄絕對不允許自己做出的行為。
不過現在她是越發期待了,溫言真想看看系統口中說道異香的威力多大,即使在這個世界裏,也可以輕易改變一個人的神志嗎?
手裏的書信很快都被翻閱完,信上依舊是彙報着照常的情報,沒有什麽異常情況。
看完溫言就提筆回了信,除了跟以往交代的回複相同外。落款之前,筆尖停頓,少女思索幾息,信件上多了兩排墨痕。
等墨跡晾幹,溫言把信放入信封之中封好。
“柳靛,過來。”溫言把信封交給暗衛,柳靛接過信封揣入懷中,待命。
溫言用熱毛巾擦拭着沾染上墨汁的手,白皙的手上的一點黑,十分明顯。
溫言交代柳靛,“把信按例送到暗莊去,下個月的物資讓暗莊多準備點棉花,肉幹還有烈酒。”
畢竟這個冬天雪大了,讓人難熬。
柳靛聽着主子的囑咐,隐藏在面具後面的嘴角微微彎起,語氣不顯,這個冷硬的男人冷聲領命,但心思卻活絡得很,內心戲像個老媽子一樣,欣慰着主子的關心。
系統在溫言的腦海裏語氣歡快地蹦跶着,告訴溫言,這個暗衛在腦海裏誇她。
溫言擦手的動作頓了一下,柳靛低着頭沒有注意到。
“看來,你的功能還沒有被我挖掘完全呢?還可以窺探他人心中所言,那我之前可謂是赤身裸體地在你面前呢。”
系統聽着逐漸危險的語氣,抱住自己剛化形的白胖圓身體瑟瑟發抖,自從遇上溫言之後,系統總能體會到那種讓它脊骨一寒的感覺。
能屈能伸·絕不狗腿·統子哥趕緊谄媚道:“哪能啊?沒有主人的允許,我是萬萬不敢探查您的心思的,而且,我有相關的處罰條例,對于宿主的保護,是不可以随意掃描宿主的內心的,我只能掃描出您的情緒波動而已。其他的是要打上馬賽克的。”
“馬賽克,又是何物?”
“就是一些哔的,哔的,嘩的--東西。”系統剛說了一句話,就沒了動靜。
溫言腦內喚了一聲系統,卻自動跳出一條長句。
“反派BOSS養成系統因涉嫌語言敏感字眼,被禁言一小時。”
溫言愣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是生出一絲笑意。霎時,溫言的容顏比庭院裏的臘梅都要盛放幾分。
系統這個樣子,倒是比之前有趣多了,看起來日子也不會無聊到哪去?
美貌的安親王這麽想着。
溫言讓柳靛送信去,安排好事務,自己又開始看起了書。
說起來近日這段日子,她看的書是讓手下搜集的詩詞集。
溫言看着書皮上的署名。尤文軒,三個字明顯也算耳熟。
正四品大臣尤敦,嫡出的尤家次子,文采斐然,六歲就被國學大師越然收為內門弟子,十歲就可以作出驚豔四座的詩詞,算得上京城的青年才俊。
溫言低垂着眼神,落在尤文軒三個字上,漫不經心地想起,也是“自己”的老相識了,夢裏卻是個被妖女迷得五迷三道,還把自己一家給賣了的“孝子”。
溫言以前是見過他的,也現場聽過他作出的詩詞,的确有才華所在。這等才子最後跟個妒婦一樣共侍一女,天才居然在這樣的地方“傷仲永”。
只是這樣想着,溫言對于妖女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也不知尤文軒這次能不能堅守本心?
溫言想起這妖女禍害的良家男子,深感擾了自己念詩的興致,合上書。
後天是她進宮的日子了,得做點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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