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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桀骜的寒梅也漸漸凋謝了。

今日是溫言進宮的日子,淺椿細心地準備了略有顏色的服飾,溫言之前吩咐過每周進宮時,不用準備素白的錦服,宮內的那位老人家希望看到一個更有點人氣的安王。

平日的私服,其實溫言一般會選擇穿白色系的居多,但身着白衣的小王爺面無表情的時候,總是看起來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玉石,也是因為容資太過俊美,仿佛下一刻就要離開人間,飛升成仙一般。

但在府外穿着白衣的溫言,對于他人就像來索命的惡鬼一樣。

自小跟在安王身邊服侍的淺椿淺淺地嘆口氣,若是王爺像小時候那般開朗就好了,那個時候多讨人喜歡,又想到外界對王爺的惡言惡語,怒從心頭起。這樣想着,封腰帶的時候手下不自覺使上了一點力氣。

不知道被無故遷怒的小王爺看着背後好似冒着黑氣的侍女,感受自己胸腔內空氣逐漸稀薄,勉強地說了一句:“本王覺得系松一些更好一點吧。”

最後,溫言套了一身青色刺繡外袍就入了宮。

儲秀宮門外。

風吹袖起,那身青衣更是襯得少女的眉眼間似有高山流水,好似青松,又如朗月。

太後已經坐于高臺上,看見溫言從外走來,步履輕緩優雅,她的心裏對溫言更加滿意了。

溫言所經之處,宮女太監無不神色僵硬,頭埋的更低了。

太後眼裏安王是塊寶,但在安王眼裏他們的性命比之草芥。

之前不過是有個小太監多放了一克茶糖,就被安王責罰,拉下去打了整整三十大杖。

溫言跪下行禮,“兒臣向母後請安,太後萬福。”

太後伸手扶起溫言,溫和地說道,“你的身子體弱,這寒冬還未過去,不是已經免了你這段時間的進宮嗎?”

溫言順勢站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每周進宮是作為兒臣的本分,怎可因一時的天寒就恃寵而驕?傳出去不可成為皇兄的污點。”還沒等太後回話,就被外面的人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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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看誰敢議論安王?”

人未至,一道威嚴的聲音就傳進室內,屋內的太後慈目裏流露出笑意。

進來的男子逆着光,被太監躬身引入,一身黑色繡金龍袍,容貌俊美,與溫言的眉眼有五分相似,溫言的桃花眼看上去暗含着多情風流,但若是瞧見男子的雙眼,就猶如八月的刺骨寒風,讓人不敢直視那張偉岸英武的容顏,通身有一股不威自怒的氣勢。

他就是溫子薄。

溫言低垂着眼,摸索了下手裏的瓷杯,當然這也是未來妖女會重點下手的關注對象。

“滴滴——”系統久違地上線了,在溫言腦子蹦跶,“蕪湖!宿主,變數之一出現了!”

溫言心裏附和着系統,一面起身向溫子薄行禮。

溫子薄大步流星走向溫言面前,還沒等溫言彎腰就被牢牢扶住,一雙冷目看向溫言時,氣勢頓時柔軟了下來。

男人無奈開口:“我都說了私下不必如此分明。”

溫言眼裏含着一絲笑意,只是把禮行完,才借着力起身,“萬萬不可,皇兄如今乃是萬人之上,臣在君上面前,禮不可廢,不然又被禮部的徐大人知曉,朝堂上未免多叨擾君上。”

“寡人看誰敢在背後嚼口舌?”溫子薄掃視了屋內一圈的侍從們,氣壓驟低。

儲秀宮的宮女太監跪倒在地,速度十分熟練。

太後此時緩緩出聲,“皇帝何必為難他們,不過是下人罷了。都起來你們先退下去吧。”

宮女太監如獲大赦,低頭恭敬地退出去。

屋內只留下親近的幾人。

太後詢問了些溫子薄平日的身體狀況之後就退入了裏屋,讓溫子薄兄妹二人交流,難得兄妹團聚一次,往日溫子薄朝堂瑣事繁多,很難有機會見到溫言,想必也是知道安王進宮了,緊趕慢趕地到儲秀宮了。

太後起身,看着溫子薄鞋底沾染的灰塵,笑而不言語。

聊完一些家常之後,溫言現在正在和溫子薄手談,對她而言已是常态。每每進宮只要被溫子薄逮住,總要被拉着下棋,梁國這位王,唯一一個愛好就是下棋。

溫言看着面前的黑白棋子,拿起一顆白棋,微涼的玉質感在指縫蔓延,但可惜的是,自己這位文武雙全的皇兄,腦筋就困在這小小的棋盤裏。

溫言本不會下棋,奈何天資聰穎,從小被皇兄拉着下棋,總不能一直贏溫子薄,畢竟少年心氣高,漸漸也學會不動聲色地“棋差一着”,讓溫子薄下個盡興,自己就解放了。

溫子薄落完一字,難得開口,“聽說世子初春之際準備開一個詩詞會?”

溫言溫聲回應,“是的,前幾日,世子來我府上告知于我,邀請我參加這次的詩詞會。”

溫子薄微微颔首,濃黑的眼睛看着溫言,“也好,你參與詩詞會,多認識一點才俊,有世子想伴,我也算放心。”

溫言心裏明白兄長的言下之意,這兩年新帝上位,雷霆速度兼鐵血手段清掃了朝內的留下的一些暗樁,雖然有她在外扶持皇兄,但還是遠遠不夠。溫子薄這幾年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勢力範圍,但朝堂內以四皇子的母族叔舅,于相為首的一衆文官,派別分割,人心不齊。

梁王朝在先帝那會兒,推崇文官,導致如今文武官暗潮湧動,有對立之勢。

溫子薄當然是希望文武百官沒有間隙,但是有些陳腐的舊規就是紮根在某些人腦子裏,你就算是砍了他的腦袋也只是一時之計,所以溫子薄每年都需要大量的青年才俊,打破僵局。

每年的詩詞會還有科舉,都是個很好的機會,但詩會聖上自己不可能屈尊親臨這詩會,但對于溫言而言,雖說在外人眼裏是個喜怒無常的王爺,可衆人皆知安王附庸風雅的名頭,這次又有了世子的邀請,倒是一箭雙雕。

溫言思量着,緩緩落下一子,系統在腦內驚訝地出聲,“宿主,您先下這一步的話,您的贏面在五十招之後就會被逆轉的。”

溫言沒有回應系統,自顧自地下着白棋。

五十招之後,溫子薄濃眉一挑,“看來,這次又是為兄棋高一着。”

溫言拱手,謙遜道,“皇兄棋力日漸精進,每每與言對手,總感大有所獲。”

溫子薄心情大好,瞧見外面天色已晚,讓溫言留下,一起陪太後用了晚膳,難得的皇家溫情。

已是戌時,本應該是溫子薄就寝的時辰,但是內憂外患每日都困在勤奮的皇上腦中,奏折也是每日都換新。

溫言以前去過溫子薄批奏折的書房內,一堆堆地放在案前,有時候份數太多,都看不見案桌後面的人了。其實今日溫子薄能夠推出時間,與溫言暢談下棋,已經是連續三晚沒睡,趕工出的結果了。

溫言大致能推測出溫子薄最近的作息紊亂,她看皇兄眼圈周圍的暗青比起上次面見時,只增不減,想起朝堂局勢和邊境壓迫。心裏嘆了口氣,“系統,你可以掃描出皇兄如今的身體狀況否?”

“好的,現在為您檢查一下。”

過了一會兒,系統歡快的聲音響起:“宿主,您放心,梁王的身體很健康,沒有任何頑疾暗病,只是最近可能熬夜過度,身體有些疲倦。”

溫言聽到結果,松了口氣。

現在,溫子薄正和溫言在禦花園的後園裏散步賞月,溫子薄難得見到溫言,平時緘默寡言的人今天話不自主多了幾番。

月光下,溫子薄望着夜裏開的正好的昙花,緩緩開口:“這些年也是為難你了,當年為了我,不惜自污自己的名聲,現京城都說安王是個性格乖張的,朝堂天天上奏關于你的彈劾。”

溫言聽着溫子薄說的話,面不改色語氣淺淡:“奪嫡本就是十死無生的事,皇兄需要一把利刃,那我就做皇兄手裏的武器,若是執着于我的清名,四皇子一派也不知何日能除去。”

當初,四皇子已定太子之位,但觊觎帝位的可不止一個,無論誰上位,溫言兄妹最後的結局不言而喻,成王敗寇只在一瞬。當年溫言痊愈之前,四皇子聯手于相就在先帝面前參了一本,溫子薄的失責被梁文帝直言不喜,而且偷偷出宮本就是大忌。

所以溫言提議,自己趁病僞裝成行事喜怒無常,肆意妄為的樣子,保全兄長的名聲,同時對四皇子公然挑釁,皇兄暗箱操作,挑撥皇上和太子的關系。

當時的兄妹二人也未曾想過後來的那場幸運的宮變,倒是把溫子薄直接推上了皇位。

溫言知曉,雖然溫子薄登上了帝位,可四皇子母族于氏是朝內的三代丞相,朝內大多朝臣都是丞相梯隊的,溫子薄也只能先把原是太子的四皇子囚困在府中,誰也不知道毒蛇什麽時候張開毒牙。

系統困惑:“那為什麽宿主不去争皇位呢?按照大梁的慣例,皇子和皇女皆有資格參與奪嫡之争。”

“我沒興趣。”溫言在腦海裏說,“扶持皇兄上位,也是因為皇兄是最适合的人選,他有手段和野心。我對于權力不感興趣,僅此而已。”

聽着溫言的話,溫子薄抿着自己的唇角,兩條濃眉低低地壓在眉頭。

溫言盯着微綻的昙花,她沒有和系統說另一個原因。

幼時自己體弱多病,常常被四皇子等人口頭羞辱,是皇兄庇護自己,不惜和四皇子口角沖突,有幾次還動了手。皇兄雖比她年長,但也不過是個稚童,難敵四皇子的群毆。

溫言絕不會忘記皇兄每次受傷之後,瞞着母妃不讓她擔心,還要寬慰自己不必擔心的神情。

她端詳着餘光中瞥見的男人,默默攥緊了拳頭。

詩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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