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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詩會的發起人,世子沒有第一時間出現,而是讓人在高處搭了一個涼亭,占着位子給溫言興致勃勃地介紹那些青年才俊。
“你都多久沒出來過了?現在京城有名的,有才學的人都在下面了,你看你一個都不認識吧。別天天呆在你的府裏不出門。”溫永寧眉飛色舞地坐在溫言身邊叽叽喳喳,像一個不知疲倦永不停歇的永動機一樣。
溫言留着一只耳朵用來聽溫永寧的喋喋不休,一邊淡定地吃了顆葡萄,大腦飛速運轉,随意應付溫永寧的話。
系統暗自佩服溫言這非常人一般的忍耐力。短短幾次接觸,它沒想到溫永寧還有個話痨的屬性,溫永寧這成堆的垃圾話,若不是世子的身份,放在外面,早被人煩死了。
溫言自然知曉能參加京城的詩會的人自是有幾分學識的,場上最低也是參加過鄉試的讀書人。
梁朝的科舉制度分為四個等級:院試、鄉試、會試、殿試。鄉試是每三年在各省省城舉行的一次考試,因在秋八月舉行,故又稱秋闱。通過鄉試,才有入朝做官的資格。
不過很多讀書人窮極一生最高也不過是止步于鄉試,當個童生秀才的這也足以告老還鄉,回到家鄉也會受到平民百姓的尊敬。
畢竟讀書是一件苦差事,當初和尤文軒十五歲一起鄉試的,還有無數三四十好幾的,甚至還有白須飄飄的老者,然而尤文軒十五歲一舉過考,天賦可見一斑,總有人悲怆抱怨老天爺的不公。
除此以外,平民百姓能供得起讀書的家庭,對于他們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更多念的起書的,家裏是官宦子弟,或是當地的豪紳,有足夠的銀兩打點讀書的花銷和考試一路上的盤纏。
但若是有機會讀書,誰人不願意讀書。
更何況讀書人也多少知道朝廷如今的局勢,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而來詩會的人自然也知曉這點,讀書雖苦,但若是有幸被貴人看上被收為幕僚,那算是一步登天了,何必再苦抓讀書不放。
溫言看着那些面孔,與腦內資料記載的人臉漸漸對上號。
“唔,你在看誰呢?”溫永寧随着溫言的視線望去,以為溫言的落點在人群中被包圍的謙謙君子身上,“那不是尤文軒嗎?确實是有才華,不過,我老怵這人了。”
溫言挑了挑眉:“怎麽?我們堂堂世子大人也會有害怕的人。”
溫永寧的俊臉一垮,擡頭望天裝着一副像是回憶起什麽不堪往事的模樣,可若是阿言你想聽,那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告訴你的姿态。
溫言捧場似的拍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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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永寧的表達欲一下子感到滿足,故作深沉地說“我爹有段時間天天,揪着我讓我讀聖賢書,就拿這位好兄弟舉例子,說什麽,十歲就可作出驚才絕豔的詩詞,而我在幹什麽,說我只會拿着槍上蹿下跳……”
溫永寧的音量兀然止高,說到最後幾個字都快沒聲了。
溫言正看着被衆星捧月的謙謙公子,沒有注意到溫永寧的異樣,等樓下那人微微仰頭才收回了眼神,“定遠侯的話确實有理,你也該收收你的性子,不要整天只知道擺弄你的兵器了。”
“什麽叫擺弄?”聽到這話,溫永寧的小辮一下子翹起來,滿頭柔順的毛都炸起幾根,“我那叫文武雙全,出門打聽打聽,誰人不知道我世子爺的美名。”
溫永寧的小厮蘇布在身後直冒冷汗,真想上前一把捂上自家世子爺的嘴,沒看到安王的冷笑了嗎,再講下去,他真怕世子爺哪天就被安王坑沒了。明明在外人面前,很有世子爺的氣度,怎麽就到了這位面前,就孩子氣了那麽多。
溫言沒見到的是,剛還張牙舞爪地控訴的溫永寧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悄悄舒了口氣
樓上“一片祥和”,樓下的尤文軒似是有感,突然擡頭望向高閣之處,眼神探究地看向內裏,但被一層薄暮色的輕紗仔細遮住,從外面看什麽也看不到。
估計是凝視的時間太長,身邊的男子關切地問到,“怎麽了?尤公子。”
尤文軒纖薄的眼簾微微下垂,嘴邊噙滿和煦的矜然。
“無事,可能是我錯覺了。”他主動順着剛才的對話繼續下去。
每年詩會,男子們會聚在一起,有時候單純地探讨才學,但更多的人是抱着顯擺的心态在佳人貴女面前高談論闊的,像極了雄性孔雀在求偶的時候,會特地展開自己的美麗的羽毛,來獲取異性的目光,但他們也不是傻子,過久地特意彰顯自己也會顯得無趣,偶爾也會聊起些瑣事八卦活絡氣氛。
這時,有人談及這次詩會的不同之處了。
有一人說道,“你們知道嗎?今年的詩會是那位世子發起的,若是有幸能被世子賞識,那以後就真的是平步青雲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但要論在世子面前出彩,定是尤兄,在場的有誰能比尤兄的才華更加橫溢呢?”短短一句話也不忘帶上尤文軒,暗暗地恭維一波。
也有人語氣微酸地提到,“可不是嘛,尤兄可是當代大儒越然,越大師的高徒,我要是能得到大師的一二指點,想必接下來的鄉試也綽綽有餘。”
尤文軒面對周圍人的稱贊羨慕或是嫉妒都不言語,臉上端着溫潤如玉的笑容,從頭到尾沒有應聲,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不驕不躁地站在那裏,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一尊白玉雕刻的聖人像一般。
——————
此刻,洛家的馬車到了南苑門口。
“滴————”溫言腦內的警報聲驟起。
系統慌張的語氣響起,“她來了!宿主,就在附近的範圍之內,我的警報器被觸發了。”
溫言在腦內開口,語氣平淡,“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更何況這還不是天災,只是一個凡胎罷了,現在怕成這樣以後你怎麽完成任務。”
聽到這話,系統突然感到有些羞恥,它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地向前輩保證沒問題的時候。但現在只是碰着一個穿越者,它反倒先是被自己的宿主安撫了。
明明應該是它來引導宿主的啊……
白胖團子有些萎靡地在角落裏回來畫圈圈。
一時之間,溫言也沒有收到系統的回應,但也沒有再響起不穩定的嘀嘀聲了,系統應該是在自我調節。
溫言就把目光放在人群裏,開始細細掃視。
詩會這個機會對于嗜好張揚的家夥是最好的機會,而且京城所有的讀書人基本不會錯過詩會,溫言清楚那個妖女的性格,就算是來找男人的,她也不會錯過。
更何況,溫言的目光輕飄晃過一眼人群中心處的白衣男子。
但就剛才那件事,雖然之前她只不過是淺信幾分系統的話,那現在溫言心裏對系統功能的評估又上了一點。
還算有用。
冷酷的安王殿下默默地把系統的評分拔高了一些。
就在這時,世子在一旁起身了。
“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們也該下去了,詩會就要開始了。”
溫言跟着起身收回了眼神不再探索,她從來不急于一時的成敗。
因為,妖女的身份,馬上也會知曉的。
————————
洛雲嬌被夏荷扶下了馬車,看着這南苑的入口,突然,一陣綿密的刺痛從腦海傳來。
夏荷看着自家小姐蒼白的臉上突然冷汗直流,急忙說,“小姐你是不是傷病未愈,要不我們先回府看大夫吧。”
洛雲嬌也不知為何突然會有刺痛劃過腦海,但也是一瞬的事。
但她今天絕不可能就這樣打道回府。
在多走幾步就是詩會入口,當初在夢裏這裏是她初露頭角的第一仗,多少青年才俊因為今日她的驚鴻一現而被她的才華折服的,尤其是尤文軒,所以洛雲嬌絕對不可能錯失這次機會,要是她不在詩會上出現,後面的計劃還怎麽進行。
這個現代的靈魂輕蔑地看着夏荷,她想果然封建時代的女人就是愚蠢,一點也不知輕重。
但洛雲嬌表面還是和善地寬慰着忠心“自己”的侍女,心裏卻是用着淬了毒的言語辱罵夏荷的不知好歹,沒眼力見。
洛雲嬌假意語氣柔弱地說:“我沒有事,只是馬上就要進詩會了,難免有些緊張罷了。”
夏荷點點頭不再勸阻了。
跟在小姐身側,這個侍女隐晦複雜地看着洛雲嬌蒼白的側臉,她想自家小姐最近有些不一樣了,她從小照顧小姐,對小姐的細微變化都很敏感。以前雖然不愛說話,但這次大難不死後,夏荷總感覺她看不透小姐,仿佛……仿佛面前的人已經不是自己心善的小姐了。
總歸是錯覺吧,面前的人确實是小姐。夏荷默默安慰自己,畢竟她一個月寸步不離照顧小姐,總不可能和話本一樣就被妖魔掉了包吧。
夏荷暗自告誡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每當她分神的瞬間,出門前那個躺在地上的下人的凄慘狀總是會見縫插針地占據她的思想,血腥的流水,四肢被人活生生打折。
當時她就站在洛雲嬌的身後,更讓夏荷無法忘記的,其實是……
洛雲嬌不知道自己的侍女腦子的胡思亂想,她一路走過南苑,看着一路熟悉的風景,走上臺階的那一刻,她自信地勾起嘴角。
洛雲嬌對自己待會的大放異彩毫不懷疑。
因為所有的一切,早就是命中注定的。
尤文軒,她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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