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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睿看着出了這麽多血,整張臉鮮血淋漓的林雉,他的腦袋就搭在許睿的肩膀上,然後像是一只受傷了的小鳥那樣,無力地滑落下來。

許睿嘴裏不受控制地發出來尖銳的哭聲,雙手緊緊抓住林雉不斷下滑的身體,就仿佛是看到了林雉身下一個不斷洶湧着的黑色的噬人漩渦,只要他一松手,林雉就會被吞噬進去。

林雉的血在許睿的肩頭到胸口滑出來一道濕漉漉的血痕,他的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

這時候救護車已經來到,許睿卻還失去反應能力那樣,死死抓着林雉不松手。

陶怡盈過來想要把林雉從許睿身上拉開的時候,許睿卻對着陶怡盈用哭得通紅的眼睛,露出來敵視憎恨的目光。

那目光從一向性子溫和的許睿眼裏發出,使得陶怡盈動作一頓,就好像她現在是許睿眼裏要害林雉的惡人一樣。

明明林雉自己都做出來不計較的姿态,許睿卻好像更感同身受林雉自小受到的情感冷落。

全世界都覺得林雉是個惡人,心性不正,只有許睿自己覺得林雉可憐。

許睿是個孤兒,于是他的世界只剩下林雉,但是林雉在父母健在的時候,他也只有許睿,這樣看起來,好像林雉要比許睿還要可悲一點。

在原本林雉就失血過多生命垂危的時刻,因為分不開許睿和林雉,導致救援的難度加大,最後還是四五個下去把兩人分開了,把林雉擡上了擔架。

林雉在手術後在重症監護室呆了兩個周。

在此期間,陶宸意來過幾趟。

這事一出,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陶宸意是後來才知道怎麽鬧成的這幅局面。

林雉還沒有醒過來,陶宸意去看望陶怡盈的時候,看着他姑姑異常明顯的疲憊面容,沒有忍住多說了兩句。

他說:“姑姑,你真的想要送許睿離開林雉身邊嗎?”

陶怡盈目光淡淡掃過陶宸意:“你覺得我不應該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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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宸意似乎是不太明白為什麽依照他姑姑這樣敏銳聰明果決的性子會在這件事上做出來這樣不妥的決定。

他似乎是斟酌一下措辭,然後說道:“林雉我們都知道他是什麽樣,你如果把許睿送走,怎麽能保證他不失控,按照你的要求做事?”

“你的意思是就這樣讓許睿和他攪和在一起,林雉是不失控了,那許睿呢,許睿他被林雉影響操控得太深了,他現在不願意分開也證明了他對林雉的依賴程度,他原本是正常的,在上大學之前還帶女朋友回過家,就因為林雉胡作非為,他把許睿和他女朋友拆散了。”陶怡盈似乎到現在都不覺得她在做錯誤的事。

陶宸意說:“你想讓他們分開,确實是正确的選擇,但是不是最好的選擇。”他邁開腿走到桌前,将手裏的水杯放下:“小時候,總有人說林雉他會毀掉周圍人的一切,但是到目前為止,除了小時候欺負許睿狠了一點,他整個少年時期,其實是并未做出過任何出格的事情的。”

陶怡盈語氣有些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他其實本性不壞,大家錯認了他。”

“我的意思是,照顧小孩是一件很耗費精力的事情。”陶宸意說:“許睿小時候都是他在照顧,他為許睿付出太多了,許睿小時候的省心好帶是相對于同齡孩子而且是對大人而言的,林雉也不過比他大十個月,又不是天生會照顧小孩。”說着,陶宸意的目光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而且,印象中許睿小時候很是活潑好動,林雉不是還在家裏給他修了球場?”

陶宸意看着不再說話的陶怡盈,身子倚着桌子,修長的雙腿交疊:“姑姑,你,包括林家家族裏的那些老人,都是怎麽想林雉的?以為他長大後會做什麽,會殺人放火?會攪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寧?毀掉周圍的一切?”

陶宸意搖了搖頭:“那太不聰明了,林雉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的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所留戀,就會有所顧忌,許睿于他而言,就像是沙漠裏面的一捧水,他要照顧這捧水源,就要照顧水源周圍的一切,要把這捧水放在最好的水池裏,名利,權柄,財富,地位,能夠為他所珍惜的東西做很好的邊緣支撐,他不會毀掉這一切,他願意為了他和許睿的生活挑起來自己在林家的責任,甚至說願意插手陶家奪權的事情,都是基于這個原因,那麽如果說你一定要把他這捧水灑了……”陶宸意接下來的話沒說完,但是其中的意味已經不言而喻。

陶怡盈沉默了許久,然後目光有些怔怔地開口說道:“他現在長大了,我管不了。”

陶宸意似乎是很輕的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是沒有。

陶怡盈卻覺得她之前可能還是對她這個年輕侄子有所誤解,認為他優柔寡斷,性子良善,導致他在陶家備受欺負,但是陶宸意如今這一番話,雖然表面上在理,但是仔細一想,他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完全罔顧許睿的意願的,好像為了林雉的穩定,能夠讓周圍人的利益最大化,許睿就理所當然地充當林雉的“穩定劑”。

陶宸意看起來是來做許睿和林雉與陶怡盈之間的說客,但是他不談許睿和林雉的愛情多深刻,他不講一些很虛無缥缈的東西,他和陶怡盈談這件事的最優解。

林雉在一個周末的晚上醒過來。

醒來的時候,聽到滴滴作響的機器設備的聲音,他腦袋裏混沌一片,眼前光線很是昏暗,在剛睜開眼睛的那一瞬,他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失明了。

視線好一會兒才恢複了一些,他看見房間裏微弱的燈光,然後是感到一些沉重的肩膀。

他鼻尖萦繞着一股很濃重的藥味,緩緩轉動腦袋,他看見側躺在他旁邊的許睿,正閉着紅腫的雙眼,睡着了。

林雉的輕微動作不知怎麽就驚動了許睿,許睿眼皮顫動了兩下,然後陡然轉醒。

他睜開眼睛,驟然對上林雉淺色的眼眸,一時間失去了反應。

林雉倒像是有些不滿意的模樣,蹙眉對着許睿說道:“啊?怎麽我都受傷了你還要我摟着你睡啊。”

許睿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下縮了縮身子,想不要再壓到林雉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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