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恩大德,以身相許
冬日裏頭天黑得格外早,如今不過黃昏,烏雲便密密麻麻地壓了滿頭。白雪簌簌地落在馬車檐上,遮去了屋內的竊竊私語。
“姑娘,我們不會被發現吧?”
車廂內衛扶餘面容沉靜,她雙目輕阖,眉目染上了一絲困倦,整個人歪着,有種病恹恹的弱态感。
若不是那個狗世子橫插一腳,她現在一定元氣滿滿地帶着身家溜之大吉了。
“放心,只要今晚出了城門,衛家的人就算發現也追不上我們。”
想到衛家,衛扶餘面上凝出一抹冷意,她冷哼一聲,“便是我跑了,衛家為了名聲,也只會說我病重而亡。”
“等回了桐城裏,我們就買個大宅子住着,不比在這京城舒坦?”
金銀碰撞的聲音在寂靜寒夜中顯得格外分明,衛扶餘抱着懷裏頭的家當,漂亮的眉眼間籠了幾分溫柔的神色。
再走一刻鐘,她便能徹底自由了。
“汪汪——!”
狗叫聲在空蕩無人的街道處顯得如此突出,槐序忽地住了嘴,臉上的喜悅霎時間潇灑那。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似乎在靠近,趕車的馬夫機靈,瞬間就掉了個道。
然而馬車壓過路面的聲音還是過于顯著,衛扶餘心中一凜,匆匆從馬上跳了下來。
“剩下的路不遠,我們尋小道走過去。”
槐序說“好”,說完要從車廂下拿出貴重大件。衛扶餘看了一眼,心下一狠道:“這些都不帶了,帶着細軟也方便走。”
腳步聲越來越近,衛扶餘走的也越來越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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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雲雪中看不清前路,她忽地捂住胸口,身子猛地往前一傾,白雪地上霎時間便出現了一朵血花。
衛扶餘忽地就想到了自己六年前初來龍華寺的樣子,那時候也是隆冬,天氣寒的她快要喘不上氣。
她一點兒也不想來這冷清清的寺廟,可是送她來的每個人臉上都喜形于色。
馬車靜悄悄地走了,她再回頭卻也看不清來時的路。
她仰頭望佛祖,卻窺見自己早夭命格。佛祖悲憫,允她一簽。
“上上簽若出,福運自來。”
破舊的竹簽從袖中滑落,漸漸的又被積雪掩埋。衛扶餘遙遙望了眼,終還是拖着厚重的衣裙向前跑去。
“二姑娘這是要去哪?”
衛扶餘緩緩回頭,一襲白衣勾勒的她腰肢纖細,不堪一握。她面色白皙如雪,因着一番奔跑,兩頰反而生了些酡紅。若是靠的再近些,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香氣。
雙眸含水,乖巧又勾人。
就像是誤入凡塵的仙子。
管家來時是見過這位衛家二姑娘的畫像的,可他今日真真切切見了,卻還是暗暗為其美貌心驚。
這樣的美貌,若非身子骨實在弱了些,也擔得起紅顏禍水之名的。
衛扶餘立于漫天白雪之中,身後巍峨城牆更襯得她嬌弱無倚。片片鵝雪輕輕落在她挺翹的鼻尖,為她添了一份少女的嬌俏感。
她眼睫輕輕垂着,好似籠下了無限哀愁。唇齒間溢出的微微咳嗽聲,以及在寒風中微微顫抖的身子,更惹人憐惜。
于是管家情不自禁放柔了語氣,“二姑娘,您這是何苦呢,高家也是個富庶……”
管家有些說不下去了,高家是個什麽人家,京城裏稍微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
下頭小輩亂,就連做家主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管家正準備長嘆一口氣,誰知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居然張口就罵他。
“要嫁你把自己閹了嫁去,這富貴的福氣送給你了!”
少女身子雖羸弱,一雙眼睛卻明媚張揚。
她深呼一口氣,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要帶我走也可以。”
“除非我死在這兒!”
柔柔弱弱的少女挺直了背脊,唇緊緊抿着,堅韌又不屈。
管家犯了難,這位二姑娘要是死了,誰去嫁到高家呀?
趁着管家猶豫,衛扶餘拔腿就要跑,管家見她如此行徑,當即不再多說,指揮着小厮就要來抓她。
她跑的幾乎要喘不上來氣,就在她差點暈厥過來的時候,忽感一陣微風,身子剎那間便輕快了起來。
“原來是要去嫁人。”
沈令聞踏雪而來,深黑色的大氅就這麽拖在地上,勾起一道道的雪痕。夜色為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晦暗,他眉骨抵着,望着人的眼神陰恻恻的。
他腳尖踩着那幾根竹簽,然後漫不經心地彎下腰抽出一根來看。
“呦,上上簽啊。”
他“嘶”了一聲,後腦勺的傷還在隐隐作痛。
衛扶餘就這麽站在原地看着他。
風雪裏頭站了太久,她的腿早已凍僵。然而她的腦子卻更為混沌,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入他手心的一根竹簽,目光複雜。
沈令聞一步一步逼近,他也不管別人,手裏拎着那根竹簽就這麽慢慢走了過來。
像是在逗貓兒。
危險的氣息席卷而來,衛扶餘扯了扯嘴角,幹笑兩聲道:“世子手氣可真好,臣女從未抽到過上上簽。”
“平白受了傷,沒死成。”沈令聞緩緩俯下身子,叫衛扶餘更加清楚地看見了他狹長雙眸中透出的冷冽,“叫運氣好?”
衛扶餘突然覺得嫁到高家也不錯,比起惹了這座煞神,還是活着比較好。
“你們綁我回去吧,我想嫁人了。”
少女溫軟的眼眸忽地阖上,只餘下小扇似的長睫撲棱着。她雙手伸到家丁面前,一副認命的模樣。
沈令聞心頭沒得一空。
他舌尖抵着尖牙,感受到口腔中的血腥氣,雙眸中漸漸有興奮的神色閃過。
“先來算算我們的賬吧?”
沈令聞長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後腦勺,他輕笑一聲,食指捏住衛扶餘的下巴。“怎麽還?”
深褐色的血跡沾在少女純淨的臉頰上,好似一塊無暇美玉平白受了玷污。沈令聞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有些嫌惡地放下手來。
“你是何人?你可知我們是衛——”
話音戛然而止,衛扶餘眼睜睜望着膀圓腰粗的管家瞳孔渙散,砰然倒下。
她仰頭,神色微怔。
而沈令聞只是不耐地轉了轉手腕,語氣輕蔑。“我與她說話,你們插什麽嘴?”
餘下的下人們驚吓的跑至別處,衛扶餘回了神,心中有了計較。
“給世子還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我還有些麻煩未處理……”
她眼尾向下微微垂着,顯露出幾分無辜之感。她指了指圍在四周的家丁,縮在沈令聞身後神情畏縮。
“嗯。”沈令聞應了聲,伏低着頭靠在她細膩溫軟的脖頸旁,說了句,“我解決了便是。”
衛扶餘心中說不出的怪異,打從看見沈令聞的第一眼她就覺得怪異,他看着她的眼睛不似陌生人,倒是相識很久,又帶着些隐隐約約的仇恨似的。
若真要仇恨,怎麽不尋仇,此刻還幫她解決這些麻煩?
衛扶餘實在想不通,她的視線落在沈令聞手上捏着的那支上上簽,心思全都落在了那上頭。
佛祖說的話……原來真的可以應驗。
衛扶餘不自覺出了神,她忽地感覺脖頸猛地一涼,再擡頭只覺得這位定王世子的目光像毒蛇,看得她渾身冰涼。
“定王世子果然和傳聞中一模一樣。”
衛扶餘小聲嘟囔,誰知頸側的頭顱靠的更低了些,垂下的陰影将她完全籠罩。
“什麽傳聞?”
呼吸噴灑在她脖頸,衛扶餘甚至感受到自己皮膚因為這熱流而微微的顫栗,她的腿發軟。
——咣當!
衛扶餘楞了。
沈令聞也頓了頓,随後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行這麽大禮求我?”
衛扶餘掙紮着從厚厚的雪堆裏爬起來,凍僵的雙腿在這一刻居然奇異地好了起來——然後不争氣地跪在了沈令聞的面前。
好丢臉。
“傳聞是什麽樣的?”
今日沈令聞的耐心似乎足夠好,他竹簽微微挑着衛扶餘的下巴,像極了餍足的獵豹。
“傳聞定王世子英俊潇灑。”
管它傳聞是什麽,誇就完事了!
衛扶餘向下瞥着竹簽上刻着小小的“上上簽”三個字,好詞好句一個接着一個,“據說定王世子三歲能文,五歲能武,俠義心腸,最是熱愛幫助老弱病殘。如此俠肝義膽,實在是我等世俗人之學習楷模。”
衛扶餘誇人的時候總喜歡仰着頭望着人,亮晶晶的一雙小鹿眸子,看上去真摯無比。
因着她仰頭,身上那股子暗香也愈加濃厚。
沈令聞松了手,竹簽折作兩端。
他兩指撚着斷掉的竹簽,眼底陰暗一片,不知道在想什麽。
稍許,只見他指骨微微彎曲,小小一片竹簽霎時間飛了出去。
——見血封喉。
衛扶餘睜圓了眼睛,有些驚恐地看着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家丁。
沈令聞身子仍是傾向她,瞧見她驚慌失措,他心裏頭竟然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他啧了一聲,“這不是給你送走了?”
原來在閻王心裏頭,送走等于要你命的意思。
衛扶餘幾乎要站起來的腿猝然又彎下去了。
——這次是被吓的。
她小心翼翼地仰頭去看沈令聞,卻見他眼底的猩紅退了許多,倒是像個正常人了。
“今日……多謝世子了。”
衛扶餘提腿要往城門口溜,誰知被沈令聞一把拎了回來。
“——嘩啦。”
衛扶餘驚叫一聲卻立刻被沈令聞不耐煩地捂住了嘴。他俯下身子,高翹的鼻尖抵在她的手心,然後略一用勁——
“疼。”
衛扶餘捂着指尖兩眼淚汪汪,她眼睜睜地看着沈令聞摁着她的手映了個手印,然後随手将那塊綢布塞進袖口中。
“這就當你的賣身契了。”
見衛扶餘面有不平,沈令聞輕呵一聲,反問道:“不服氣?”
衛扶餘哪裏敢,她小心理了理衣裙,壓下惴惴不安的一顆心,溫聲道:“能為世子做牛做馬,是臣女的榮幸。”
衛扶餘憤憤地看着手指上的牙印,覺得這定王世子果然和傳聞中說的一模一樣。
暴虐無情還草芥人命!
這樣可怕的人怎麽就會是慧明大師口中所說的改她命格的貴人呢?
“把她送走。”
沈令聞有些倦倦的,他捂住口鼻,似乎那幾個還新鮮的屍體有多惡臭似的。
……送走?
衛扶餘臉僵了僵。
侍衛的長劍閃着奇異的光,似乎看上去就非常的銳利。
衛扶餘捂着自己的脖子,只感覺閻王殿就在自己眼前了。
她兩眼一閉,小腿一彎,憋了一句:“世子爺救了阿扶,大恩大德,阿扶應當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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