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前調:四
當展昭在樓下接到白玉堂,準備開車往案發現場勘查的時候,他看着遠遠走過來的人,一直到那人上了車,坐在自己旁邊,也沒能緩過神來,白玉堂穿着高領的風衣,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鏡,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要不是通過那标志性的淨白認出他來,展昭真懷疑是哪個在逃的兇殺犯誤上了自己的車。
“你幹嘛穿成這樣?不熱嗎?”
“閉嘴!開你的車,別靠近我,別跟我說話!”
白玉堂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掏出方巾,在口罩外又捂了一層,壓低帽檐,往門邊再縮了縮身子,展昭看他要不是車門緊閉着,這人怕是要摔出外面了吧?他這樣厭惡與自己相處,甚至是跟自己呼吸着同一空間裏的空氣,仿佛都令他無法忍受,說自尊心不受傷,那是假的,但現在有比考慮自己的感受,更重要的事情,他不得不忍讓這個極度自傲,嚣張任性的富家“小孩”,不再說什麽,開車上了路。
白玉堂至今才明白了,什麽是比被地獄之火焚燒,更痛苦的煎熬,那就是抵禦天堂的誘惑。他花了兩個晚上,把自己泡在放滿冰水的浴缸裏,才能冷卻自己兩天嗅不到那香氣,狂熱的相思,如果不這麽做,他知道自己絕對會跑去找那個人,只為了呼吸一口他身邊的空氣,這樣自己才能繼續“活”下去,那他真的是裏子面子都丢光了!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出糗,只有那個人,他死也不願示弱!
現在終于能夠嗅到那香氣了,他卻怕得要命,把自己裹得“不見光”,是為了不讓那香味從毛孔入侵自己的身體,把自己打敗得體無完膚。
他知道情況越來越糟,那個人說話時呼出的氣息,都輕而易舉地感染自己,他明白,“第十三種”香味的“前調”快要結束了,接下來是“中調”,他還有更慘烈的“戰争”要打,這是唯一一場,白玉堂不知道自己能否獲勝的“戰争”,光是阻止自己“投降”,好像就已經撕心裂肺……
“這就是事發現場之一,有少女就死在這裏,那神秘的香水,瓶子早就破碎了,被不明情況的人清理了,死者的屍體也經過了處理,香水味都消失了,只有這個房間,也許還殘留着些許香味,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辨別出來吧?”
展昭領白玉堂到達目的地,問他,看到白玉堂摘下帽子和墨鏡,要仔細辨識那香味時,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
“需要我回避嗎?”
“……不用,你就待在這裏。”
你身上的“第十三種”香味,才是令所有的氣味都活躍起來的根源啊!白玉堂懊惱無比,但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自己需要他。
白玉堂閉上眼睛,專注感受這房間裏的所有氣味,木頭家俱,布藝用品,窗簾,陽光……還有那一絲絲不屬于這房間的味道,是什麽?它仿佛存在着,但又游移地逃避自己的追蹤,每當自己要分辨出什麽時,它就狡猾地溜走……
白玉堂有些急躁起來,能夠逃脫自己追捕的氣味,還沒有存在過,就連那傳說中的“第十三種”香味,還不是被自己找到了?對了,“第十三種”香味,那唯一能夠令所有的氣味,都安靜下來,恢複次序的香氣……
白玉堂開始尋找那個人的氣味,這并不難找到,即使它總是掩藏在其它香味當中,默默托起所有的美好,但只要自己用心去感受,總能找到它,環繞着自己,隔開一切氣味,給自己一個安寧的空間,溫柔地呵護自己的世界……
與它比起來,那個游蕩的氣味,太過輕浮,令人不安,白玉堂清晰地分辨出了它,睜開眼睛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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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你出來!”
白玉堂對那人不耐地招手,你是還要讓“第十三種”香味在這污穢的氣味下待多久啊?!
案情的線索,讓展昭忽略了這人厭煩、無禮的态度,甚至是有些欣喜地跟着白玉堂出門:
“你找到了?是什麽味道?”
“欲望的味道。”
白玉堂簡潔答完,就越過他,徑直走出房子。
“你要去哪裏?什麽欲望的味道?你說清楚點。”
展昭追在他身後,見他根本不搭理自己,去拉他的手臂:
“白玉堂……”
“放手!”
白玉堂慌張地推開他,誰知忽然一陣眩暈,反而向他倒過去,他扶住自己,靠過來觀察自己的臉色:
“你沒事吧?”
不要靠近我!不要碰我!白玉堂急得在心裏大喊,全身卻酸軟地沒有力氣掙紮,說不出話來,他感到那人為了診斷自己的身體狀況,伸手拿開了自己的口罩……
他懷裏的香氣撲面而來,白玉堂在那一瞬間覺得:去它的尊嚴吧!就是這樣死在他的懷裏,白爺也認了!幸好,接下來的昏厥,阻止了他的差點“失足”,他失去意識倒下,卻沒有一點憂慮,安詳得如同在暖暖地陽光照耀下的花草叢間睡着……
展昭撐住白玉堂的身體,摸摸他的額頭,疑惑地想:在這種暖和的天氣裏,以這人的體格體質,會這麽容易感冒發燒麽?
當白玉堂恢複了朦胧的意識時,全身就像被放進了熔爐裏,又熱又軟,骨頭酸得很,但他勉強撐起的意志,只知道必須馬上做一件事,有氣無力掙紮地推開身上的被子:
“你……給我換床被子,這上面有你的氣味……”
就好像你在擁抱着我。
身體難受得沒有辦法專心抵禦“第十三種”香味的誘惑,拜托給我一點不要就這樣淪陷的自尊……
展昭看他臉頰都燒紅了,意識也懵懂不清,但仍不能容忍一點點自己的痕跡,真的覺得受傷,但還是依言找出了新被子給他蓋上,對這個世界上,最具天賦的香水師來說,自己的氣味,到底是有多令人生厭呢?
白玉堂再次醒來時,身體大部分的不适感都消失了,他覺得只像做了一個美夢,病痛就痊愈了,他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但他卻感到那人無處不在,到處都是他的香味,床鋪上,飄窗上,衣櫃上,地板上……
他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那人焦急地把自己架到床上,擰了濕毛巾蓋在額頭,拿起體溫針查看溫度,拿了藥走過來,坐在床邊守候自己……
他的香味,全都告訴了自己。
白玉堂走出客廳,看到他留的字條,告訴自己早餐放在哪兒,幫自己在學校和公司請了假,通知了家人……他大概以為自己醒來後,是絕不願看到他,嗅到他的氣味才避開的吧?
但是他不知道,光是這樣在他的家中,嗅着他留下的香氣,就已經令自己的心髒叫嚣着要跳出胸膛,白玉堂循着香味走到衣架邊,看他換下的黑西服,他無法控制自己緩慢地拿起它的衣袖,放到唇邊深深呼吸……
香水,值得我們小心翼翼地膜拜……
如果你不想被某種香水征服,那麽你千萬不要被它的“前調”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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