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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最後一天，李岩才知道陳嘉越也在F大。護旗手的制服和他們不一樣，陳嘉越還是那樣出衆，看不出高考落榜帶來的灰心喪氣。

班主任肯定氣死了吧。李岩想。向來年級前三的T大種子選手居然淪落到和滾出實驗班的差生李岩讀同樣的大學。F大對李岩來說是幸運撿漏，但對陳嘉越來說，一定是從金字塔尖掉到泥地的落差。

李岩把目光轉移到國旗上，不再看陳嘉越。陳嘉越掉到哪裏都跟他沒關系。

彙演結束後的宿舍聚餐，當過通訊員的室友劉潤林叼着烤串，分享這些天打聽來的八卦。“計算機有個考了六百八的，腦子壞掉了吧來我們學校……”他拿手肘戳了戳李岩，“哎，好像跟你一個地方的！”

李岩正在用力扯羊肉串，被他這麽一頂，臉上頓時多了一道孜然粉和油。“誰啊，我好像不認識考這麽高的……”他慢條斯理地找紙巾，反射弧還停留在上一條“教官追求藝術學院美女”的新聞。

“叫什麽陳嘉越，就今天那個第一排的護旗手，你認識嗎？”

“……”李岩盯着竹簽上殘留的肉渣，思維卡頓了幾秒，“沒印象。只是跟我一個省的吧。”他若無其事地笑笑，拿起一串土豆。

“是哦……那麽多地市。反正他不是腦子壞了就是被人搞了，超了快六十分來這裏，這分數給我不好嘛！”劉潤林一口咬掉簽子上的玉米粒，痛心疾首地感嘆，“他媽的，從幼兒園到高中，學校離我家都沒超過二十分鐘，大學又家裏蹲，地鐵四十分鐘就到了！”

“你知足吧，離家近多方便啊，我這四年不知道機票要花多少……”兩位北方室友同時踹了他一腳。

李岩不太擅長聊天，笑眯眯地聽他們東一句西一句瞎扯，悄悄消滅烤串。突然話題轉到他身上，他愣了一會兒，誠實地回答：“我挺喜歡這裏的。而且離家遠，沒人認識我。”

燒烤攤的角落陷入短暫沉默。

“操，肉是不是都被你吃了！”周文濤跳起來咬牙切齒地用力搖晃李岩的肩膀。

李岩心虛地瞥了眼面前堆成小山的竹簽，嘿嘿一笑，用現學的方言跟老板又要了五十串。“我買單，我買單。”他滿上可樂，跟室友挨個碰杯。

“但我看那個陳嘉越性格還蠻好的，也沒有看不起我們學校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話題又回去了。

“那他還能怎麽辦，來都來了，擺架子不怕被揍啊。六百八搞不好是他吹逼的吧，正常人早複讀去了……”

李岩再一次退出聊天，安靜地聽他們讨論陳嘉越的六百八到底是真是假，一個字也沒進耳朵。六百八對陳嘉越來說也算發揮失常，即便拿了冬令營優秀營員的證書，可能最後也夠不上T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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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依然和李岩沒有關系。

F市降溫很快，吃燒烤辣出一身汗的四人在街上晃了半圈就感受到涼意，摸着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決定先一起去買帽子，遮住醜不拉幾的軍訓頭。

“李岩，說實話，你最不适合剃寸頭了。”劉潤林薅了把李岩的腦袋，忍不住發笑，“媽的，剛進來多乖一小夥，剃完頭就兇得跟債主似的，好像看誰都不爽，我還以為你真不好惹呢。”

“也就你這麽實誠，一下全推完了，隔壁連那個頭發這麽長，被罵了幾次不也沒怎麽樣。”

李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皮，随便挑了頂黑帽子：“就當是重新做人吧。”他看着鏡子裏有些陌生的自己，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烤串吃太多，他們把商業街從頭到尾又逛了一遍，散味消食。返程途中，有一群人從私房菜館有說有笑地出來，商業街的燈光很亮，李岩看清打頭的是陳嘉越，他看上去很受歡迎。

兩撥人即将擦肩而過時，李岩摘下眼鏡，哈了兩口氣，低頭用衣擺擦鏡片。手臂被拍了一下，他再往前走了幾步才戴上眼鏡轉過頭去，對上了陳嘉越的視線。

“越哥，幹嘛呢，不去唱歌嗎！”陳嘉越的同伴催他跟上。

李岩比陳嘉越先回頭，追上室友的步伐，搭着劉潤林的肩，問他們明天要不要進城看電影。

國慶過後的社團納新日，室友們都早有目标，李岩沒想好加哪個，在操場獨自漫無目的地晃，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參觀過去，手上拿了一疊宣傳單。走路東張西望不是好習慣，他不小心踩到了別人的鞋子，慌忙低頭道歉，卻聽見鞋子的主人說，“李岩，你也在這兒啊”。

淩晨下過雨，操場中心的人造草坪還是濕的，白色帆布鞋上的印子很刺眼。李岩慢慢擡起頭，假裝也是第一次在學校碰見陳嘉越，眼睛放大了一下，略帶驚訝地說：“你怎麽在這裏。”陳嘉越的頭發本來就很短，他跟以前比起來僅僅是曬黑了一點，依舊是男生也會認可的英俊，散發着和李岩截然不同的朝氣與活力。

陳嘉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滑稽，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隐，又似乎有點想讓李岩知道。“之前畢業聚餐你怎麽沒有來？”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轉移話題的本領很爛。

“我是九班的。”李岩不習慣和他站得那麽近，後退了好幾步，低頭整理五花八門的宣傳單。

“九班的聚餐你也沒去，我去看過了。”陳嘉越聽起來不是很高興，甚至有點傷心。

李岩覺得有點好笑。“哦。”他沒辦法接話，也不知道陳嘉越想表達什麽意思。陳嘉越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早就退出了一班班級群，他看不到畢業聚會的通知，也沒有人單獨告訴他。并且他明明去了九班的散夥飯，根本沒見過陳嘉越。

陳嘉越遲遲沒有說出第四句話。李岩覺得自己的頭頂要被他盯穿了，渾身不舒服，于是調整腳尖朝向，往下一個攤位走去。陳嘉越沒有攔他。

2021-11-13 00:02:29